這幾天回家,蘇予都跟在抒瀾身後,美其名曰:護花。
抒瀾豪氣頓生:“現在別人都當我是食人花,哪裡需要護?”
蘇予調笑着說:“我就是心疼這朵勇猛的食人花,怕她孤單怕她受傷。”
正談笑着,走至街道轉角,有人“抒瀾”一聲喚住了二人。
抒瀾問:“陸朗知,有什麼事嗎?”
陸朗知不答反問,對着她身後說:“你就是蘇予吧?”
抒瀾聽陸朗知語氣不善,本能一擋,只是身旁早就滑出一個身影,護在了她身前。
蘇予半側頭對着抒瀾戲謔道:“食人花,該使者上的時候,你可別搶。”旋即轉過頭面對陸朗知,眼中滿是不屑:“南因高中的音樂才子陸朗知,粉絲喜歡打架,本人喜歡攔路,嘖嘖,作派真是高度統一。”
陸朗知面上一僵,對抒瀾說:“抒瀾,上次和你一起吃晚飯的時候,一直沒跟你道歉,我替她們的行爲向你說聲對不起。”
蘇予的拳頭一緊。
抒瀾“呵呵”兩聲,擺手道:“算了,都過去了。”
陸朗知話語緊追不捨:“有些事情過去了可以忘記,有些事情過去了也忘不掉。抒瀾,新年晚會上的《憶流年》是我爲你專門作的,你聽到了嗎?我一直想對你說,我喜歡你,很久了。”
蘇予的氣息逐漸變得陰冷,他直視陸朗知,肯定句的語氣:“她不喜歡你。”
陸朗知自信一笑:“你怎麼知道她不喜歡我?五年,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但我心裡記着她,她也記着我。抒瀾,你說是不是這樣?”
抒瀾低下了頭沉默着。
見蘇予和抒瀾二人都不說話,陸朗知繼續道:“上次你見了我媽媽,我媽媽說她很喜歡你。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們倆的母親在年輕時候給我們定了娃娃親……”
“夠了!”抒瀾攥緊了手,“陸朗知,我已經說過,我有喜歡的人了。”
“是他麼?抒瀾,是他纏着你吧。我們錯過了那麼多次,可緣分還是讓我們重逢。這一次,我不想再錯過你……”
“自作多情。”蘇予拉了抒瀾走過陸朗知的面前,一眼也沒有再看他。
陸朗知追上二人,蘇予忽的轉身,壓抑着聲音說:“你最好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陸朗知見二人走遠,嘆了一聲。他擡頭看向緊鄰轉角的一座白色的巴洛克式建築,那裡的二樓懸挑陽臺上,站着一位長髮披肩、緊裙束身的戴墨鏡女生。她看向兩個牽着手漸漸走遠的身影,玫紅色指甲的修長手指不悅地在石欄上敲擊。
一路上,蘇予不說話,卻把抒瀾的手握得生疼。兩個人之間沉默着,像有什麼東西被無聲地壓抑,而那壓抑的東西如同要掙脫束縛,越來越膨脹。
廣場的音樂噴泉時而整齊一致時而高低錯落地噴濺着花式水柱,小孩子們光着腳丫伴着鋼琴曲嘰嘰喳喳地笑鬧着在噴泉裡外穿進穿出,玩得不亦樂乎。從音樂噴泉旁經過,聽着那溫柔的鋼琴曲,蘇予終於忍不住爆發,將抒瀾狠狠推撞在一處大石雕背光的石壁上。
“五年的相思、十幾年的娃娃親、專屬情歌、吃晚飯見家長,你說,下一步我是不是該恭喜你們訂婚了?”蘇予的樣子如同一隻低吼的猛獸,熾熱的火焰此刻卻在他一向深不可測平靜無波的眸中熊熊燃燒,燒得他的眼角都似染上了一層火光。
“不是的……”
抒瀾還沒說完,蘇予已經緊逼上前,手肘抵着冰涼的石壁,將她圈在身前,接着自己剛纔的話說道:“那又怎麼樣,陸朗知給你的印跡,我讓它從今天消失!”
攬過抒瀾的肩膀,蘇予低頭,聞見她身上那絲熟悉的幽香,腦中更加瘋狂和迷亂,他尋着她的脣,傾身下去。
就在要印上她的脣的時候,他殘留的一絲清醒意識注意到她此刻劇烈的顫抖和瑟縮。
沉重的喘息,極力的控制,良久,他終於抽身移開。
蘇予轉過身,卻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要幹什麼。他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一點條理也無。喧囂中,他聽見抒瀾悶哼了一聲,那聲音似極力壓制,可他聽見了。
蘇予轉回去,看見抒瀾跌坐在地上,不住的顫抖,牙關緊緊咬着,面白得如同紙一般,細細密密的汗珠佈滿了額角。
他的心忽然就空了一下,什麼嫉妒、憤怒、不甘都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見,此時只剩下慌亂緊張。
“怎麼了?”他幾乎是一個箭步到她身邊,急問。
抒瀾咬着牙忍不住吸了一口氣,強撐着笑了笑,打顫說:“手臂,脫臼了……”
見蘇予要碰自己,抒瀾忙止道:“別動,我自己來。”
只見抒瀾深吸了幾口氣,右手抓着左肘,停頓半晌,再吸了一口氣,使勁一送,“咯吱”一聲脆響,將關節回覆原位。她痛得額上青筋凸起,冷汗如雨滑落鬢角,捱過那陣劇烈的疼痛,她長出一口氣,會心一笑,只是那笑沒有顏色,盡是蒼白。
“複發性脫臼,去醫院幾次,自己就會接了,沒事……”抒瀾有氣無力地解釋,沒告訴蘇予這是自己小時候一次被毆打後落下的病根。
“怎麼會發作……碰到哪兒了嗎?”蘇予腦中飛速回憶一路的細節,忽然惱怒地道,“剛纔爲什麼不說!”
不等抒瀾回答,蘇予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避開了傷處,語氣中情緒複雜,在她耳畔低低道:“是我不好……傻瓜,下次別這樣忍着……不,不可以有下次……”
走進緊鄰轉角的那座白色巴洛克式建築,陸朗知在落地窗旁的沙發上坐下,等待,他知道樓上的女生會下來。
看着這一室古樸卻盡具奢華氣質的傢俱和裝飾,他不由得咂咂嘴,爲這豪闊,更爲這豪闊的隨意——爲了剛纔在轉角上演的那一幕,這個女生可以在方抒瀾回家的必經之路上謀出一座視角極好的西式洋樓來,不知這處本就恰好是她家的地產,還是爲了今天而買下。
上一次這墨鏡女找到陸朗知,首先就將他的身份姓名、家庭學業等一干情況簡要報了一下,驚得他當即呼喊:“你是什麼人,你要幹什麼?”
墨鏡女見他如此反應,輕笑一聲,不屑道:“我會跟你說這些,就代表我沒有惡意。”隨即又自言自語:“要是……他遇到這種情況,這時肯定早就冷冷地說‘你想談什麼’了吧……不過,好像還沒人敢這樣對他開場白。”
墨鏡女終於回過神,對陸朗知說出一句更讓他驚訝的話:“方抒瀾和蘇予在一起,而我喜歡蘇予,你喜歡方抒瀾,那麼,我們何不聯手呢?”
陸朗知在被抒瀾初次拒絕之後,就溫言軟語地從茉莉處打聽到蘇予的存在,所以並不驚訝。但他擔心抒瀾的安危,當下只是沉聲道:“你說什麼呢,方抒瀾是誰?”
墨鏡女輕嗤一聲,將一疊照片甩在陸朗知面前,照片裡是一起吃晚飯的陸朗知和方抒瀾。
看着那些從室外偷拍的照片,陸朗知心下憤怒,猶自強辯:“一頓飯而已,又能證明什麼?”
墨鏡女像是終於不耐煩起來,一副要甩手走人的樣子,說:“不承認就算了,沒時間跟你閒耗,反正你這樣子永遠也得不到方抒瀾。”
陸朗知正愁束手無策,被戳痛點,叫住了墨鏡女:“我承認。你說吧,你想怎麼樣?”
墨鏡女收住假意邁出的步子。其實,她從頭至尾都不確定陸朗知到底是不是喜歡方抒瀾,她在握有這些偷拍照之後瞭解到,陸朗知身邊除了方抒瀾似乎還有另一個女生,但他們三人的關係看起來很奇怪。這些照片,她本可以直接給蘇予看,卻覺得幾張吃飯的照片說明不了什麼實質性問題,而照片上的人,或許有更加有用的信息。於是她聯繫上陸朗知。
墨鏡女直接地說:“你和方抒瀾發生過什麼,告訴我。”
被人這麼要求,陸朗知有些透不過氣來,他問:“我說了以後,你呢?”
“我要看看你的消息夠不夠資格讓我開口。”墨鏡女妝容濃豔,一襲玫紅束身裙勒得身材顯得凹凸有致曼妙無比,成熟的裝扮和傲慢的性子讓人看不出她的實際年齡。
這咄咄逼人的氣勢,哪裡是合作。陸朗知就要發作,墨鏡女按住他的肩膀,淡淡地說:“我保證,我的消息非**爆,是非常,你要是知道了一定會喜歡的。”
就這樣,陸朗知在威逼利誘下把自己與方抒瀾的關係和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聽完,墨鏡女沉吟半晌,道:“你的消息很不錯,出乎我的意料。雖然沒有我的勁爆,但也足夠了,就拿你的當前菜吧。”
頓了頓,墨鏡女繼續說:“你在方抒瀾面前攤牌告白,當着蘇予的面。不求方抒瀾能立即接受你,只要他們相互猜忌懷疑,產生嫌隙就行。”
在陸朗知看來,抒瀾之所以不接受自己,是因爲蘇予的霸佔。否則,她怎麼會暗戀自己五年忽然就一朝變心了呢。陸朗知想要拆開二人,卻不知從何下手。他也曾想過單獨把一切告訴抒瀾,但此番經墨鏡女一提,忽然覺得當着二人的麪攤牌是一個更好的一石二鳥的方法,一來可以向抒瀾說明一切,表達愛意,讓她回到自己身邊;二來可以宣誓主權,震懾蘇予,讓他自慚形穢地意識到自己是多餘的那個人,退出這場競爭。
想明白了這些,陸朗知有些興奮,心裡平復了一下,問墨鏡女:“那你的底牌呢?”
“先看情況吧,如果他們真的就此分開,也算我的仁慈,如果這一計失敗……”墨鏡女鼻中一哼,“就別怪我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