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目睽睽之下被帥哥如此正式又強勢地告白,是個女生多多少少都會不好意思地臉紅心跳一下,可方抒瀾彷彿修煉了金鐘罩鐵布衫,抗壓能力超強,害羞尷尬半點沒有,倒是平靜地拋出一句:“不好意思,誰說花兒就一定要有主人的?”
抒瀾此時正在腹誹茉莉這個烏鴉嘴,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她說中——輪到自己了。不過她壓根就沒把王明言這驚人的告白往心裡去,王明言對女生的態度從來沒個正經,他一一搭訕圖一回風流多情,她走個過場純當他腦子有病。公子哥兒還不是都這樣,一天換一個追求目標,今天對某某的甜言蜜語信誓旦旦明天就換了對象。
“路邊的野花也可以採,不是麼?”王明言嚴肅起來,“我是認真的。你放心,既然我看中了你這一朵,就不會再採其它。”他收起一貫的嘻笑表情,神色專注地望着抒瀾,這秒變專情男的樣子倒是讓人真的感到一回他總是掛在嘴邊不斷自稱的“玉樹臨風”四個字。
“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抒瀾笑得溫柔,一如往常。
這句話,抒瀾的意思是“王明言你隨意,要採多少花都行,跟我沒半毛錢關係”,可落在某些人,特別是某怪物某大神的耳朵裡,這句話聽起來卻像是“對你,我很放心”的卿卿我我打情罵俏。
王明言天天送鮮花送禮物給抒瀾,抒瀾也不拒絕,照單全收。抒瀾這一毫不遜色於王明言意外告白的驚人舉動讓大家議論紛紛,對二人關係的猜測也逐漸從懷疑傾向確信。
這天週五的數學課前小測特別難,下午放學的時候,生生留了半個班,連班長楚風也有幸在內。蘇予沒想到會留這麼多人,這讓他心中不豫。對於次次滿分的蘇予大神來說,數學題是沒有難度可言的,他特別不明白爲什麼今天那些簡單到爆的題能夠難倒半個班。
抒瀾拿着做完的加測試卷,戰戰兢兢地走向講臺,她對自己這第一份加測沒有什麼把握,已經做好了對完答案再做第二份的準備。蘇予沒讓抒瀾對參考答案,他極其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加測,看了一遍,說:“過,你可以走了。”
抒瀾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蘇予,驚訝自己居然一次過,她隨即喜形於色地回去收拾書包。
蘇予走向正咬着筆頭苦思冥想做着加測的楚風,低聲幾句,楚風那一張苦瓜臉頓時陽光燦爛。
抒瀾走出教室,蘇予緩步跟了出來。抒瀾看着蘇予背上的書包,疑惑地問:“你這麼快就回家?都過了?”
蘇予並不回答,笑道:“下雨了,我送你。”
抒瀾一邊走着,一邊反手抽出書包側袋裡塞着的雨傘,委婉地拒絕:“我帶了雨傘。”
蘇予並沒有因爲抒瀾的拒絕而有任何尷尬和不悅,他也不多話,只是一路跟在她身測。
9班的教室裡,王明言匆匆把加測遞給班長楚風,不停向外張望。楚風看了一眼王明言的加測試卷,搖頭。王明言只好去看參考答案,眼神瞥見放在一旁的抒瀾剛剛通過的加測,一掌拍在桌上,罵道:“好你個蘇予,居然放水!”說着就要往教室外走。
楚風攔住他道:“王明言,你還沒過,不能走,坐回去。”
王明言的手指不停地點着抒瀾的加測試卷,極度不爽地說:“那這算什麼,蘇予把我女朋友拐跑,你還叫我坐回去?”
班上一陣鬨笑。楚風拿出班長的架勢,秒變正義化身,一本正經地說:“那跟我沒關係,現在既然是我接手監督,你就得聽我的。”班上誰看不出來方抒瀾、蘇予、王明言三人的曖昧關係,蘇予讓他免試通過,他總得賣人家一個面子,反正也是順水人情,再說了老師總說班委要相互支持共同進步,這不就是響應老師的要求嘛——誰叫你王明言沒個一官半職的。
走到教學樓門口,蘇予搶先一步,撐開一把藍色的雨傘,伸出手對抒瀾說:“一起吧。”抒瀾要把自己的傘撐開,蘇予一把奪走她手中的傘,然後直接把她拉到自己傘下,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撒潑耍賴瞬間滿血復活。
“你幹嘛!”抒瀾氣急地搶自己的傘。
兩個人面對面擠在一把傘下,推搡來推搡去,看着頗像一對鬧彆扭的情侶。
雨,潮潮的,好像使嗅覺也越發靈敏了。這麼近的距離,抒瀾聞到蘇予身上散發出來一股清新的茶香,微覺詫異。詫異一閃而過,她滿腦子想的是趕緊把雨傘給拿回來。
爭了半天,蘇予把自己撐開的那把藍色雨傘的傘柄塞進抒瀾手裡,身形一退,退到雨中。
抒瀾沒料到蘇予這一招,一時間愣住了。這不按常理出牌呀。
他被雨打溼衣服,向她投去孩子一樣的無辜眼神,那眸中一改平日深沉,換上滿滿的受傷和希冀。抒瀾明白過來,原來是苦肉計……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她嘆了一口氣,撐着傘走上前去,爲他擋住落下的雨。
她卻不知道,他的狡詐、他的溫柔、他的天真、他的不安,他以前沒有出現過現在卻紛紛冒出來的各種奇怪情緒,都是因爲她。她不知道他後退一步淋在雨中那看似篤定的行爲,其實不過是一種試探。
“是心疼我了吧?”蘇予得寸進尺地笑。
抒瀾眼皮跳了一下,笑得依舊溫柔:“數學大神要是淋壞了,我怕嚴慎找我的麻煩。語文、數學科代表都是同學的好幫手老師的好助手,互相扶持一下,應該的。”
蘇予注視着抒瀾,深邃得如同無垠星海的眸中波光流轉,忽然認真地說:“不要收王明言的禮物了。”
“爲什麼?”抒瀾擡起頭回望蘇予,嘴角上揚,霧水朦月的眼神彷彿在訴說謎一樣的誘惑色彩。
“我不喜歡。”簡單而霸道的回答。
果然闊少都是一個德性,告白或者吃醋,沒一個不霸道。
抒瀾不緊不慢地說:“禮物送上門,幹嘛不要,我這貧寒學子窮得緊,不比你們富家公子,揮金如土。”
“說的好像禮物你自己用了一樣。”蘇予笑道,“別老是一口一個你們富家公子,能把那‘們’字去掉麼?”
“怎麼,蘇大少爺……”
“我跟王明言不一樣。”
抒瀾猛然想起開學初的時候,茉莉曾對她提過蘇予是私生子。他指的是這個?
抒瀾不言語了。她是孤兒,從小遭受的不公待遇、經歷的辛酸往事讓她明白家庭的破碎對一個孩子的成長會有多大的影響。
“很多人以爲我是裝窮,真是抱歉,我肯定會讓他們失望。”蘇予無悲無喜,語氣平淡,“反正也放學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於是,無知少女方抒瀾就這樣被邪惡狼少蘇予拐騙走。
一家不是很起眼的飯店,蘇予進了飯店的更衣室,換了服務生的衣服出來——一身淺藍工作服,漿洗得有些發白,穿在他身上,卻顯得合身挺拔。
看着他熟練地穿梭在客人之間,端茶、倒水、呈菜……抒瀾掩住了張大的嘴巴,卻難掩驚訝。蘇予,不應該是養尊處優的嗎,爲什麼要自己掙錢?與蘇予一起值日的時候他一副少爺模樣使喚她,她還以爲像他這種人從來都是由別人服務他的。
待他忙完一陣,纔來招呼方抒瀾。沒有絲毫窘迫地大方介紹:“這是我的工作。”
“就因爲你……不是婚生子,你父母就不管你嗎?”方抒瀾還沒從這難以置信的反差中回過神來。
“也不算,蘇衡……噢,就是我爸,他倒是很想管我。”蘇予提到那個人,眼神中帶了譏諷的陰冷,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我母親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就離開了蘇家,到現在生死不明。大概是12歲那年吧,我得知母親的出走是因爲他的始亂終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