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首登之功
前進至距離關城兩百步的地方,守軍開炮轟擊。聽其炮聲,便知守軍火器不佳,並無紅夷大炮、沖天炮之類的重型火炮,多爲佛朗機炮、子母炮等輕型霰彈炮。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明軍精銳皆在九邊,內地軍備廢弛。廣西僻居南邊,不像北方那樣多戰事,防務更加鬆懈。
丹初下令停軍,前排死士舉藤牌,抵禦敵軍子彈。昭永軍並未發起反擊,試圖進一步消耗敵軍的炮彈。
此次奇襲南寧,貴在輕騎疾進。除兩門輕型沖天炮外,親兵標並未攜帶其他重型火炮。火器營位於左翼山坡上,地勢低於關城,除兩門沖天炮可以曲射開花彈外,其他火炮皆不能發揚火力。
不時有鉛子打過來,大多被藤牌擋住,啪啪作響。也有少量鉛子打在將士身上,由於射程已遠,鉛子虛弱無力,殺傷力大爲減弱。
藤甲是西南地區的特產,防火、防水、輕便、透氣,還有一個絕佳的優點:能夠抵擋穿甲箭。
丹初穿越前讀南明史時,大西軍的藤甲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孫可望在西南練兵多年,所部駕前軍便披有藤甲。駕前軍由漢夷選鋒兵組成,勇不懼死。清軍習慣用穿甲箭射擊明軍,卻發現能夠穿透明盔明甲的穿甲箭,竟穿不透駕前軍的藤甲。最後,清軍拚命逼近駕前軍,使出“射面”絕技,纔打敗了駕前軍。
組建昭永軍以來,丹初對弓箭、盔甲等傳統兵器不甚重視。弓箭比火槍還貴,製造週期還長。盔甲比弓箭還貴,卻抵禦不少重型火槍。
倒是西南地區特有的藤甲,受到丹初的格外重視。南方潮溼多雨,鐵甲容易生鏽,棉甲吸水膨脹,夏天穿在身上炙熱難耐,都不如藤甲實用。
大概一刻鐘後,守軍的炮火漸漸停息,大概是覺察出了異樣。
丹初下令繼續前進,至距離關門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守軍再次開火。地方漸漸開闊,道路兩旁分佈著客棧、飯鋪等商鋪,可爲昭永軍提供遮蔽。
大戰在即,守軍並沒有摧毀這些商鋪,更沒有派兵在商鋪處築壘守衛。看樣子,他們並無死戰之心。大概關城內的軍官在這些商鋪裡有乾股,此爲明軍中常有之事。
昭永軍再次停下,一邊整理隊形,一邊抵禦鉛子。雖然只近了五十步,鉛子的威力卻大了許多,也更爲密集,打在人身上雖不致命,已足以造成皮外傷。
守軍汲取了教訓,見昭永軍停止不前,亦停止射擊。丹初位於後方,注意到騎兵營、火器營稍有滯後,耐心等待他們跟上。
炮兵第一隊、第二隊在左翼山坡上各找了塊平整之地,開始施放開花彈。昭永軍仰攻崑崙關,其他霰彈炮都不管用,只有沖天炮可以把炮彈送到關城內。
一聲銃響,丹初下令再向前進五十步,軍中開始出現傷亡。
守軍的炮火更加猛烈。昭永軍不爲所動,前排死士執藤牌,披藤甲、鐵甲,步伐堅定地向前邁進。高大的關城下,他們的身影顯得很渺小,卻無人膽怯不前。
至一百步,中軍擂響戰鼓。昭永軍將發起衝擊,中途不再停歇,直至關牆之下。
親兵營、騎兵營的死士一手舉藤牌,一手擡著木梯,開始奔向關牆。沒有盾車,沒有云梯,只有最簡單的木梯。爲適應曲折的山道,木梯分成數節短梯,至城牆下再拚接成若干個長梯。
於此同時,弓手停在原地,向城內不斷拋射弓箭。拋射相當於盲射,若弓箭足夠密集,亦可對守軍造成致命的殺傷。火槍兵位於左側山嶺上,繼續向前推進,直到找到射擊位置,開槍射擊垛口處的敵軍。
弓箭和使子彈使敵軍的炮火明顯減弱。在此掩護下,親兵營和騎兵營開始加速推進。此次強攻,親兵營擔任主力,主攻關城正門,騎兵營輔攻,沿右翼山坡進攻翼城。
親兵營所在的方向更爲平坦,推進速度更快。岑勇想奪取首功,帶領本哨士卒衝鋒在前。城頭不時開炮,鉛子如雨,士卒不時倒下。
“兄弟們,跟我來,咱們第一哨序列第一,必要奪取首登之功!”
親兵營向來不擔任先鋒。但此戰意義重大,難度也很高,傷亡難以避免。親兵營在昭永軍中待遇最好,升遷機會最多,此次擔當主力責無旁貸。 面對高大的關城,士卒難免露怯。但哨長帶頭衝鋒,大家不敢不用命。
第二伍不帶木梯,衝在最前,負責移開鹿砦。全伍十員士卒,衝到鹿砦前已損失了兩個。頭上不時落下鉛子、弓箭,他們一手持藤牌,一手搬鹿砦。鹿砦皆用鐵鏈連接,一隻手難以搬運。
岑勇見狀,乾脆丟開藤牌,用雙手搬動鹿砦。屬下見狀,紛紛效仿,竟在鹿砦間打開一條空隙。士卒缺少藤牌防護,又有兩人中箭倒下。一人額頭中箭,當場斃命,另一人大腿中箭,血流不止。
岑勇亦身中兩箭,所幸有藤甲保護,沒有傷及要害,倒有一顆子彈射中了左臂,血一直流到手腕。他心裡念著首登之功,不顧手臂上的傷,大喝道:“兄弟們,咱們哨一定要第一個登上關城!”
屬下士氣復振,擡著短梯抵達城牆下,在地上迅速拚好長梯。
岑勇一手舉藤牌,趴在長梯中間位置,準備第一個登城。二伍、三伍士卒合力,把長梯擡起,搭在關牆上。
城頭守軍早已驚慌失措,使用擂木炮石打擊城下昭永軍。
岑勇頭頂藤牌,捱了幾下重擊,卻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拚命向上攀爬。
三丈高的城牆,眼看就要到城頭了,守軍使出連枷棒,一棒打在岑勇背後,正中受傷的左臂。
“哎呀”一聲,岑勇吃痛,左手一鬆,藤牌掉下。一名敵軍暴露在眼前,雙手抱著一根連枷棒,正是剛纔那名敵軍。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岑勇把腰刀咬在嘴中,手腳並用向上攀爬。
眼看就到垛口處了,一名守軍手持弓箭,正要往下射,見到岑勇吃了一驚,弓箭脫手而出,飄落一旁。又有一名敵軍過來,二人合力移動木梯,試圖把雲梯掀倒在地。
岑勇連忙取過腰刀,左右劈砍。敵軍露怯,沒能使出全力。岑勇用左臂抱緊垛口,雙腿夾住梯子,總算保住了梯子。
又有一員敵軍挺矛來刺,岑勇使用腰刀格擋。矛尖貼著小壁滑過,又劃出一道傷口。岑勇忍住疼痛,翻過垛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對著那名持矛的敵軍罵道“入你娘”,然後舉刀就砍。
長矛適合野戰,不適合守城。一擊不中,很容易就被敵人所乘。敵軍守城爲何用長矛?大概是裝備落後,兵器不足。
那名敵軍露怯,收矛再刺。岑勇不顧身後還有敵軍,先躲閃過長矛,爾後躍至他的身前,一刀結果了他的姓名。
前後又有四名敵軍圍了過來,各持刀矛。岑勇左右騰挪,殺死一名敵軍,小腿又中了一矛,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只好順勢背靠城牆,舉刀格擋敵軍的進攻。
在優勢敵人面前,個人的勇武都已不值一提。岑勇仰天長嘆,覺得自己未免魯莽,雖有首登之功,卻恐無福消受。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部下士卒相繼衝上城頭,殺聲四起,如同天神下凡。敵軍士氣崩沮,丟下岑勇,爭相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