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滇桂兵爭
前線的明軍陸續敗退回來,桂林城外駐軍甚多,除了楚師、滇師、桂師,還有孫可望派來的大西軍。 原來,孫可望派往朝廷的使者-楊畏知、龔彝,都是明朝舊官。孫可望對二人並不放心,又以護衛爲名,派老部將潘世榮、焦光啓隨同楊、龔二人,以便窺伺朝廷態度。潘世榮、焦光啓率軍行至桂林,不便向前,便駐軍城南七星巖。
丹初見事較快,知道大西軍羽翼已成,乃派使贈送禮物,結交潘世榮、焦光啓二人。
桂林兵多餉少,勢必會發生摩擦。原以爲,明軍會與大西軍爆發衝突。卻沒想到,明軍內部率先出了亂子。
“爵帥,大事不好,滇師主帥趙印選統軍興師問罪,在新興侯營前鼓譟,雙方劍拔弩張。”
斥侯來報,丹初正在帳內處理文書,聞訊擱置筆墨,怒道:“什麼?趙印選這個肥佬,也敢向新興侯耀武揚威?所爲何事?”
“滇師缺餉,在城外大肆劫掠。趙鎮臺統軍彈壓,擊殺滇師數十人。”
趙鎮臺也就是趙興,治軍最嚴。自從白貴、馬起蛟戰死後,趙興已成爲焦璉麾下第一大將。
焦璉是瞿式耜的親信,桂師長期駐守桂林,視桂林爲禁臠,自然不許滇師過來撒野。不過,前期兩次全州之戰,焦璉爲事實上的統帥,勞師動衆,接連戰敗,威望大減。
有人來砸焦璉的場子,丹初自然要過去幫忙。他立即傳令出動親兵營、火槍營、騎兵營,前往桂師大營解圍。
戰馬奔騰,聲震雲霄。赤軍已經打出了威名,還沒來到桂師大營,滇師已經退讓,退後二里結陣。
滇師的實力不比桂師弱,但赤軍拉偏架,滇師可吃不消。
焦璉亦已身著盔甲,異常戒備,見到丹初,分外欣喜,說道:“琢如,得虧是你統兵過來,滇師才退了兵。”
“滇師劫掠在先,趙鎮爲民除害。就算趙印選過來興師問罪,咱們也不懼他。”
“哎!”焦璉長嘆一口氣,說道:“事情沒那麼簡單。走,到營內去談。”
丹初心感不祥,焦璉一向豪邁無畏,怎會如此唉聲嘆氣?是因爲全州之敗,至今灰頭土臉,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進入營門,只見一排五花大綁的軍士,跪在中軍帳外。當中一員驍將,披頭散髮,神情落寞,正是桂師大將趙興。
情況竟如此嚴重?焦璉要大義滅親?
“老趙!”丹初忍不住向趙興打招呼。
“爵帥救我!”看到丹初,趙興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喊道。
丹初脫口而出:“你放心,我定會保你……”
焦璉眼神陰鷙,惡狠狠地盯住岑丹初,令他不寒而慄。
進入帳內,焦璉屏去左右,說道:“情形很糟糕,能不能保住趙興,我也沒把握。”
這是什麼話?自己手下頭號大將,還能不保嗎?
丹初眉頭緊皺,犯顏直諫,說道:“爵帥不可猶豫!趙鎮乃爵帥心腹大將,如同左膀右臂,本無過錯,怎能輕易處分?”
“處分?何止是處分?”焦璉冷笑道:“有人必欲置他於死地。”
“誰?誰這麼大的膽子?”焦珂侍立一旁,替丹初問道。
“趙印選敢過來興師問罪,只因背後有靠山。”焦璉問丹初道:“你可知道,於元燁已經來到桂林,正住在都司衙門裡?”
丹初自然知道。
朝堂上,黨爭依舊,愈演愈烈。李成棟、何騰蛟敗亡,瞿式耜督師不力,楚黨聲勢一衰。吳黨“馬皇帝”馬吉翔趁機援引王化澄入閣,牽制嚴起恆,又藉口瞿式耜丟城失地,令於元燁督楚、粵、滇師,削奪瞿式耜兵權。 瞿式耜是督師,擔任桂林留守多年。於元燁剛任督師,急於立威抓權,便藉口巡邊,來到了桂林。兩個督師同處一城,勢必要爭權奪利,底下也無所適從。
軍事大計,在南明簡直就是兒戲。
於元燁與趙印選是兒女親家,自然要站到趙印選這邊。他纔到桂林,正想生事立威呢,趙興就送上門來了。
焦璉世襲明軍都指揮使,正統觀念很重,對朝廷忠心不貳,對督師也很敬畏。岑丹初世代軍戶,一路從童子兵幹到定虜伯,哪還管他於元燁督師不督師?
他連忙勸道:“爵帥,於元燁雖爲督師,卻無甚德行。郝搖旗第一次來桂林時,兵馬橫行,於元燁時爲兩廣總督,剿撫無術,臨陣脫逃。最後,還是瞿督師出城安撫,才穩住郝搖旗。
“於元燁爲結交滇師,先把女兒許給王永祚之子。接著,他見趙印選爲滇師主帥,又擅自毀婚,把女兒許給趙印選之子,天下恥笑。
“趙印選因年長而爲滇師主帥,卻從不親臨戰陣,唯知驅使胡一青、王永祚衝鋒焰陣。胡一青乃我結義兄弟,王永祚與趙印選不和。
“此二人皆不足懼。滇師名爲同袍,卻劫掠民間,罪有應得。爵帥若只是爲了安撫滇師而處死趙鎮,則無異於自毀長城!”
焦璉神色一動,若有所思,說道:“若是督師有令,將奈之何?”
這麼老實,還怎麼當主帥?怎麼在亂世混?丹初不假思索,說道:“就是皇上有令,錯不在我,也不必理會!”
焦璉看著丹初,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有懷疑,有猜忌,也有不解。
恰在這時,親兵過來報告,說瞿式耜、於元燁過來拜訪。想必是滇桂兵爭,驚動了兩位督師。
焦璉不敢怠慢,趕緊整理盔甲,出營迎接。丹初跟隨其後,才一出營,便見遠處兩擡大轎,轎伕行走如飛。另有數十護衛,騎馬各舉高牌,排場甚大。
瞿式耜居前,轎前有七八個高牌,上寫著他的官職爵位:臨桂伯、桂林留守、督川,湖,廣、贛師、武英殿大學士、吏兵二部尚書等。
於元燁居後,轎前高牌遜色得多,官職有東閣大學士、督滇,楚,粵師、兵部尚書等。
大轎、高牌、前導,儀制森嚴,令小民望而生畏。
兩位督師的輿馬湊在了一起,大致事出倉促,沒有準備鼓樂、銃手。
丹初見狀,頗覺滑稽。
焦璉態度恭謹,向瞿、於二人行禮。丹初向瞿式耜行以軍禮,畢恭畢敬地稱“督師”,對於元燁只是略微揖手而已。
於元燁十分不悅,當場發作,說道:“你便是岑丹初?我爲督師,你爲何不向我行禮?”
丹初語氣輕蔑,說道:“我爲定虜伯,官爵在你之上,向你作揖已是越禮。你雖爲督師,卻不督我桂師。”
“你?”於元燁氣得鬍子發抖。
瞿式耜亦板下臉色,喝道:“岑丹初,不得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