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班房內,劉餘謨處理完公務,也到了回家的時間。
幾名官員立時圍了上來,其中一人微笑道:“劉給諫,去喝一杯麼?”
劉餘謨邊收拾東西,邊道:“這是爲何?”
同僚笑道:“京察時,劉給諫評了稱職一等,肯定是要高升,我等想給你慶祝慶祝。”
劉餘謨與陳名夏同科,關係匪淺,幾人都想借機會結交他,以便在仕途上更進一步。
“幾位的好意,劉某心領了。”劉餘謨微笑道:“今天我還需要去陳閣老府邸,改天吧,改天我請你們!”
說着,他收拾完東西,便拱了拱手,意氣風發的走出公房。
這時他剛出刑部衙門,準備去乘坐官轎,一隊玄衣衛斥候,卻走了過來,爲首掌旅微笑道:“劉給諫!”
文官曆來討要特務組織,包括玄衣衛,劉餘謨心頭一愣,微微皺眉,“你們有什麼事情?”
掌旅微笑道:“請劉給諫去喝杯茶!”
“喝茶?”劉餘謨心頭一凜,神色大變,就要鑽進轎子,“今天我還有要事,沒有時間。”
掌旅上前一把抓住官轎,攔住了劉餘謨,陰惻惻的笑道:“那恐怕不行。”
劉餘謨臉沉下來,“我是大臣,你們玄衣衛沒有刑部的條子,也不能拿我。”
自從明朝設立廠衛後,兩百多年裡,這些特務機構做的壞事,遠遠多過他們幹過的好事。
明朝廢除宰相後,皇帝專權,使得君臣共治變爲君臣對立局面,皇帝爲控制大臣,而設立特務機構,明朝也成爲歷代以來需要用特務來控制大臣的朝代,這很不正常。
在明朝之前,從士人身上,大多可以看到,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想,有先天下之憂的情操,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是君臣共治的時代,皇帝還不算專權,天下皇帝佔大頭,大家也都有股份。
明朝之後,天下成爲老朱家的天下,士人從共治者,變成了打工者,所以明代官員在心態上有變化,政治家少,能混的官僚變多,放嘴炮不服責任,只爲博個名聲的人也變多了。
面對這種情況,爲了敦促人幹活,控制官員,廠衛是很有必要的,不過廠衛制度雖有用,但是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歷代以來,也沒有一個靠特務能夠長久維繫的政權。
有鑑於明代廠衛作惡太多,他們超脫於國家司法體系之外,對整個國家司法體系造成嚴重的傷害,大魏的玄衣衛受到了諸多的限制,並不能隨意抓人,要拿人需要拿到有刑部批文的駕貼。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作爲大魏朝的皇帝,高義歡有權繞過一切規則,直接發中旨,讓玄衣衛拿人。
掌旅笑了笑,“劉給諫,刑部確實沒批,不過我們有陛下的中旨。”
中旨就是沒有經過內閣,直接從皇宮中送出的旨意,要求官員和朝廷部門去執行,不過這種旨意,朝廷官員一般都會十分抗拒,有甚着皇帝要中旨提拔某人,某人可能因爲頂不住來自文官集團的壓力,拒不接受中旨的提拔。
劉餘謨看見掌旅亮出的黃絹,臉色頓時慘白,心裡恐懼起來。
“劉給諫,得罪了,帶走!”掌旅頓時一揮手,兩名玄衣衛便一左一右的將劉餘謨架進一輛馬車,往玄衣衛指揮所而去。
這一幕,落在了出來的刑部官員眼中,頓時議論紛紛。
~~~~~~
長安城,朱雀街道旁,大學士陳名夏的府邸。
在劉餘謨被玄衣衛帶走後不久,正吃飯的陳名夏,便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感受到了危險正在逼近。
深夜,在陳名夏的書房內,幾名北黨官員,齊聚在一起。
劉湘客沉聲道:“閣老,陛下發中旨捉拿劉餘謨,必是趙明睿一事,露出破綻了。”
房間內,衆人都面帶慌張之色,七嘴八舌的說着,陳名夏反而鎮定了下來。
這時陳名夏揮了揮手,讓衆人安靜,待衆人目光投過來,他沉聲道:“瑞星猜測的應該不錯,不過陛下讓玄衣衛抓捕劉餘謨,應該不只是因爲軍資案,而是因爲東南之事,陛下這是在針對本閣。”
劉湘客等北黨五虎,聽了陳名夏的話,滿臉驚色,軍資案滅口趙明睿,壓下丁啓睿的奏摺,造成江南數府被破,製造緊張氣氛,藉機推行海禁之策,整垮東南工商業,並乘勢抄底收購江南廉價資產。
這些被皇帝查出來,不死也要被扒一層皮。
“閣老,這如何是好。”劉湘客不禁急道。
高義歡作爲大魏開國皇帝,想要對付他們,還是很容易的事情。
畢竟北黨雖然強大,但是並沒有想過要造高義歡的反,他們只是希望能分得更大份的蛋糕而已。
陳名夏卻笑了笑,很淡定道:“不礙事,吾有回天之力,皇帝陛下不喜操勞政事,陛下還用得上本閣。軍資案陛下爲了安撫勳貴,已經下旨不再追查,不會將事情鬧大。而奏疏之事,陛下也不能斷定是本閣故意爲之。僅憑這兩點,傷不到本閣,陛下現在對本閣有氣,本閣已有對策讓陛下消氣!”
~~~~~~
劉餘謨被抓之事,傳入陳名夏府邸時,南黨也得到了消息,心中不禁竊喜。
一羣南黨官員,不約而同的來到了南黨兩大智囊之一,太僕少卿黃宗羲的家裡。
吳應箕道:“太沖兄,陛下讓玄衣衛抓捕了劉餘謨,這將是我們的機會啊。我準備串聯一些大臣,立刻上書,要求重查軍資案,並以此爲契機,搬到北黨。”
軍資案時,表面上南黨成功翻案,不過卻並沒有站到什麼便宜,反而導致一些人過早暴露。
去歲京察時,不少在軍資案時,反應激烈之人,京察大多被挑出毛病,不是降職就是被趕出中央外放窮上僻壤,讓南黨元氣大傷。
黃宗羲聽了,卻冷笑道:“軍資案搬不倒陳名夏和北黨,只有一個罪名能夠搬到他。你們誰也不要上書,屆時我一人足矣對付陳名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