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義歡的話一出口,周圍將領頓時大驚失色,金聲桓也神情大變,急聲呼喊,“大帥,這是爲何啊?”
“爲何?”高義歡一手按着刀柄,冷着臉道:“本帥只是讓你燒韃子糧草,你爲何連燒數城,你心裡可有河南的百姓?”
高義歡義憤填膺,揮手道:“拖下去殺了!”
金聲桓額頭冒汗,他這麼做,其實是高義歡暗示了的,不過高義歡確實沒有明說。
我這是爲主公解憂,大帥怎麼突然翻臉不認人呢?
高義歡說完,幾名親衛就要上前,衆人都一下愣住,卻沒一人出聲阻止。
這一下,便讓高義歡騎虎南下,他面上憤怒心裡卻急了起來,“娘個劈的,玩脫了!金聲桓你人緣這麼差,都沒人給你求情麼?”
這種事情也不好同屬下商量,說出來會有損他的形象,只能表露一點意思,然後全靠有那麼幾個聰明的屬下能夠體察上意。
有時候,上位者身邊,就是需要那麼幾個機靈點的人。
還好一旁的陳名夏就很有眼色,他使勁的對一旁幾人使眼色,王得仁是個愣貨,硬是沒反應過來,好在白文選機靈一點,急忙出來阻止,“且慢!”
他伸手阻止了士卒,向高義歡行禮道:“大帥!金將軍也是爲了汝寧的安全,才行此下策。還請大帥看在他的本心,看在他所立功績上,讓他將功折過!”
金聲桓聽了心中激動,“老白,仗義啊!”
高義歡一見有人出來說話,心便放鬆了一些,知道這齣戲可以放心唱完了。
高義歡一向標榜自己愛民,同闖賊不一樣,但這次他卻實實在在的禍害了百姓一把。
對於絕大多數百姓而言,活着最爲重要,他們不管什麼華夷之辨,誰不讓他們種地,他們就恨誰。
這次焚城燒田的決定,進行的很匆忙,高義歡根本沒多少時間去做工作,基本都是暴力驅逐,必然遭人憎恨。
作爲一方勢力,百姓能容忍其中有壞人,但是領導人也是個壞東西,那就難以收拾人心了。
這就像一個王朝可以出奸臣,只要皇帝還是好皇帝,那百姓還能忍受,但如果皇帝是個昏君、暴君,那王朝就喪失了人心。
正因爲如此,所以這個鍋,高義歡得找人來背。
當然他只是做個樣子,並非真要殺金聲桓,而且不僅不殺,還得私下裡安撫,等過了風頭,再給他獎勵。
這樣遇見髒事,纔會有人搶着爲他去幹。
這點伎倆,自然是瞞不過聰明人,但高義歡也不需要瞞過聰明人,聰明人之間有聰明人的規矩,這點拙劣的伎倆,就是來收賣普通人的人心。
“城池和村落一焚,百姓流離失所,本帥怎麼饒他!”高義歡卻繼續板着臉道。
陳名夏行禮道:“大帥,金將軍雖然讓開封府數縣之民遭了無妄之災,但是也讓韃子無糧,保護了豫南百姓。卑職以爲有賞有罰,不至於死罪。”
說完他擡頭看了高義歡一眼,意思是可以了,韃子還沒退,您差不多就得了。
高軍將領中,有人對於這次焚城燒田,確實有點情緒。鄭州被韃子佔領,百姓逃得差不多,不燒就是韃子的,他們沒意見,可新鄭和許州爲什麼也燒呢?都是河南老鄉,怎麼下得去手。
不過衆人雖然有點不舒服,但就這麼弄死金聲桓,顯然也有些過了。這時衆將也都反應過來,紛紛給金聲桓求情,都說金聲桓有功,不至於死罪。
高義歡見此,纔開口道:“既然衆將士爲你求情,本帥先勉你一死,但是活罪難饒,稍後自領五十軍棍吧!”
“卑職,謝大帥不殺之恩!”金聲桓這時也回過味來,他也算是個聰明人,不過還是抹了把汗,太他孃的嚇人了!
高義歡點了點頭,將注意力投向戰場。
正在這時,多鐸命人吹響撤退的號角,低沉的號聲響徹原野,如潮而來的韃子,紛紛勒馬,然後拔馬北返。
多鐸輕兵追來,大軍沒攜帶多少口糧,沿途又被高義歡毀了,讓他無法獲得補給,他只能含恨而退。
高義歡看着遠處近百韃子,簇擁這一名白甲將,望北而去,眯眼注視半響,遂即揮手下令,“鳴金收兵!令選虎營回來。斥候繼續監視韃子,有什麼情況,立時向本帥報告。”
大軍回到郾城,城外已然聚集了不少逃難過來的百姓,其中一部分是清軍劫掠鄭州,從鄭州逃來的百姓,一部分則是高義歡燒田焚城,從新鄭、許州逃來的百姓。
這些人中,從鄭州逃來的,自然不會憎恨他,但新鄭和許州等地跑來的人,那就不同了。
這兩個地方是在未被韃子佔領的情況下,高義歡主動放棄,暴力焚城毀田,自是遭人憎恨。
大軍回到城中,高義歡遂即便讓人宣佈,金聲桓自作主張,禍害百姓。讓士卒打了五十軍棍,不過士卒早被授意,板子都是重重揮下去,輕輕落下。
這一板子落下去,金聲桓便徹底領悟了,十分配合的喊了一陣。
當天晚上,高義歡便先讓人送來好酒好菜安撫金聲桓,並親自過來查看了傷勢,暗示等過些日子必然補償他。
金聲桓的一顆心也就踏實下來,而且還有些小高興,有這件事情後,他便也算是高大帥的心腹了。
開心之餘,胃口便好了起來,他將高義歡送來的燒雞、烤豬吃了個乾淨,還喝了一壺酒,才美滋滋的睡去,不過一趟牀上,卻又覺得不對勁,“高大帥那麼多屬下,怎麼偏偏暗示我去做那件事情?我以後是不是專門幹這種事情,這樣名聲怕不好吧!”
高義歡大軍回到郾城,諸多事物繁雜,都需要他處理。
次日清晨,斥候來報,多鐸的大軍已經退過許州,讓高義歡鬆了一口氣。
少了外部的威脅,高義歡便準備處理眼下的事情,對這次作戰進行一次總結,再思量着如何給將士們獎賞。
這時高成勳卻忽然進來,稟報道:“大帥,王僉事回來了!”
高義歡眉頭一挑,“這麼快,他人在哪裡?”
“在節堂等候!”高成勳回道。
高義歡急忙站起身來,“走,帶我過去!”
不多時,高義歡就來到節堂外,看見王世琮穿着一身道服,頭戴網巾,神情有些頹然的坐在椅子上。
高義歡見此心頭一凜,但還是笑着走進來,拱手道:“王僉事,辛苦了!”
王世琮扭頭看見高義歡,忙站起身來,神情有些歉意的作揖道,“在下有負將軍之託,南京之行,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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