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1644年10月,動盪不安的河南,因爲多鐸主力退過黃河,暫時安寧下來。
如今整個河南,依然是三方頂立的局面,不過同年初時相比,原本佔據州縣最多的李巖、白旺,實力急劇萎縮,現在只控制洛陽一帶,清軍的勢力則已經過了黃河,高義歡除了多一個郾城外,控制區域基本沒有變化。
此時在三方勢力中,依舊是清軍最強,如一頭餓狼趴在豫北,虎視眈眈。
不過現在清軍缺少糧食,短時間內,基本沒有南下的可能,便讓李巖、白旺和高義歡,都能重新備戰。
這時,隨着戰事暫時結束,高義歡堅壁清野造成的危害,便開始顯現出來。
這其中最直觀的後果,就是導致大股流民潮出現。
本來豫東之地就被闖軍禍害了多年,百姓剛剛修養生息不到兩年,高義歡使出這麼一條毒計,便讓許州、新鄭等地的百姓,再次沒了生計,重新淪爲流民。
郾城,這裡是開封府、汝寧府、南陽府的交界地帶,也是流民南下的重要通道和第一站。
此時在郾城外的官道兩旁,佈滿了一望無際的帳篷,足有一萬頂,生活着近十萬流民。
沒奈何,焚城燒田後,高義歡作爲始作俑者,總得賑濟一下,而高義歡這邊一賑濟,流民便蜂擁而來,全都是一副吃他娘,穿他孃的架勢。
如果得不到安置,不給一條活路,肯定會演化成流寇,造高義歡的反。
幸虧豫東之地,早前被闖軍禍害,再加上韓甲第叛亂時,一部分人已經被帶來郾城,所以剩下的人口不多。
另外早前清軍也抓走不少,去北直隸做旗奴,所以往南而來的流民只有十多萬,要是涌來三四十萬人,高義歡根本負擔不起。
在燒了滎陽城的清軍存糧,清軍主力撤退後,高義歡很大一部分精力,都投入到安置流民上來。
這時高義歡在數十名騎兵的護衛下,穿行於一座座帳篷中間,流民們死氣沉沉,或蹲或坐或站的待在營地內,目光都有些呆滯,沒有什麼神采。
高義歡一邊騎馬,一邊問一旁的戶曹判書魯義方道:“這些流民怎麼安置的?”
魯義方打馬上前,落後半個馬頭,“卑職將從鄭州逃來的百姓,同許州、新鄭的流民,混編在一起。每三十戶爲一保,每保中都分了幾戶鄭州的百姓,還安排了士卒對流民進行管理。”
高義歡微微頷首,鄭州百姓是遭受韃子禍害後,主動逃過來,許州和新鄭主要是被高義歡禍害,兩者之間,對於高義歡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魯義方這個編法,有鄭州百姓訴說他們的遭遇,許州和新鄭的流民,對於高軍焚城燒田的舉動,或許會有一定的諒解。
高義歡對這個編法還是比較滿意,不禁點了點頭,然後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糧食情況如何?”
之前收編叛軍近二十萬,現在又來十餘萬流民,這麼多嘴巴要吃飯,高義歡根本撐不住。
魯義方道:“糧食的缺口太大,雖然卑職讓人搶收了許州的一部分麥子,但糧食還是隻夠安置被李際遇、劉鉉裹挾來的流民。這十萬人也要安置的話,就只能減少軍糧的供應了。”
高義歡立時一揮手,“軍糧的供應,絕對不能減少。”
現在高義歡靠的是軍隊,打韃子也是靠軍隊,賑濟流民,絕對不能影響軍隊。
高義歡直接打斷了魯義方的話,不過遂即又放緩語氣,問道:“可還有別的辦法?”
魯義方沉吟道:“大帥,實際上先前安置的百姓,大部分也只能喝粥,已經餓死了不少人。這些流民光靠官府賑濟,府庫肯定沒有這個能力,不過如果能夠藉助鄉紳和軍隊的力量,或許能行。”
高義歡微微皺眉,“怎麼說?”
“大帥治理豫南近三載時間,豫南未有戰事,不說鄉紳地主之家,就說普通的農戶,分田之後,除了吃食之外,也小有結餘。還有各軍屬,有餉銀可拿不說,田畝也不少,幾乎都是有餘糧的。”
高義歡點了點頭,有點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勒住馬繮,“繼續說!”
魯義方也停下來道:“這些流民可以分給鄉紳地主,或者是軍屬,由他們出糧賑濟,而流民則要與鄉紳或是軍屬簽訂一份契約,成爲他們的佃戶,直到還清賑濟糧,才能結束僱傭關係。”
高義歡眼前一亮,他手下有三萬精兵,每家都有不少軍田,而且這次他還要對一部分士卒進行獎賞。如此一來,軍屬的田產就會增加,光憑家屬肯定無法全部耕作,這就需要僱傭勞力幫忙。
如果將這些流民,當做佃戶分給軍屬,即安置了流民,也爲軍屬解決了一個大麻煩,讓士卒和將官沒有後顧之憂。
這麼一來,還可能形成類似普魯士一樣的大地主軍事貴族,當然也有可能像八旗一樣逐漸安於享樂,最後腐化。
清軍擄掠百姓成爲旗奴,幫八旗種地,高義歡這麼幹的話,其實差別也不大。
這麼看,他這個政權,也並沒多少先進性,也是吃人的。
這時他心念急轉,最後還是頷首道:“這個辦法可以試一試,不過也要保證流民的安全,要制定律令,禁止僱主欺凌虐待佃戶,契約到期後,佃戶可以自行決定去留,僱主不能阻攔。”
“卑職明白!”魯義方行禮道。
高義歡一揮手,“那就儘快落實。另外戶曹在拿出一些銀子來,看能不能買些糧,不要在意價格。銀子是死物,人是活物,只要人活着,就能生產出價值。”
“大帥放心,卑職會盡快去辦。”
這時,高義歡又交代了預防疫病等事,打馬來到一處空地外。
一名軍官迎上來爲他牽住戰馬,高義歡翻身下馬,隨口問道:“都叫來了麼?”
“回稟大帥,各保長都來了!”軍官行了一禮。
高義歡點了點頭,隨即走進場地,下面坐着一大片流民首領。
他們看見高義歡在甲士的簇擁下,走向前面的高臺,紛紛把目光投來。
維持秩序的士卒忙道:“都起來,這就是我們大帥!”
數百流民,亂哄哄的從地上站起,高義歡走上高臺,笑着擺擺手,“大家都坐,不用緊張。我今天過來,主要是給老鄉們陪個不是。”
說道這裡,高義歡神情沉重起來,“我高義歡,沒管好部下,讓他們焚燒了鄉親們的家園,這是我高義歡的過錯。你們放心,肇事的將領,已經被我打了板子,我高義歡是河南人,是絕對不會允許我的部下,禍害我的鄉黨的~”
下面的流民聽了他的話臉上卻沒有多少波動,他們固然是恨燒他們田地的人,可現在他們跟加關心的是,如何活下去。
等高義歡說完,下面就有漢子問道,“高大帥,我們今後怎麼辦啊!”
“大帥,餓啊!都喝了六天稀粥了!”
高義歡見此,忙伸手壓了壓,昧着良心道,“老鄉們放心,本帥已經制定了安置的計劃,一定讓大家都有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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