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靜觀其變

劉進忠一死,剩下的大西軍將士如倒了大樹的猢猻,膽顫心驚,立刻變氣勢洶洶的猛撲爲四散逃竄,原本稍稍佔有一點人數優勢的騎兵對戰,成了一邊倒的追殺,無人再敢抵抗迎戰,祖邊帶着一羣並不怎麼擅長騎馬的白袍兵,酣暢淋漓的追了一陣,殺了十幾個人,其餘的追不上了。

而大西軍的步卒,早已成了漫山遍野的螞蟻,抱頭鼠竄,兵器衣甲丟得到處都是,恨不得脫得赤條條的能跑得利落點。

但是人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弩箭。

白袍兵們好整以待的放下長槍,端起摧山弩,瞄着一個個起伏的大西軍逃兵背影,一下接一下扳動弩機,收割着一個個生命。

祖邊身背鳥統,高舉着鬼頭刀,領着一衆騎兵縱橫馳騁,一邊狠狠劈殺跑在前頭的散兵,一邊高呼:“跪地者不殺,投降者不殺!”

這一招很有效,血與刀的威脅下,許多撒丫子跑的大西軍士抖着腿跪了下去,被後面追上來的夔州軍步卒驅趕着聚在一處,挨個用他們自己的衣袍脫下來捆住雙手,串成長長的一串,往龍泉山上去了。

祖邊得意洋洋耀武揚威的帶着王歡的命令,押送俘虜去了,這個時候李廷玉也策馬奔至,他帶着林字營剛剛在打掃擊敗騎兵的戰場,那些死去的人馬身上,無論鎧甲還是兵器,都是上好的東西,足夠武裝數百人,可不能就這麼丟了。

“哈哈哈,總兵大人,這次可賺翻了,我軍陣亡者不過百人,受傷者也寥寥無幾,卻殺敗了劉進忠上萬兵馬,大勝啊,大勝啊!”還沒有走近王歡身邊,那標誌性的巨大嗓門就傳了過來,李廷玉的笑聲比鳥統的槍聲還要響亮:“果然不愧小諸葛啊,練出來的兵比末將以前的白桿兵還要精銳幾分。”

王歡知道李廷玉的脾氣,只是微微一笑,道:“將軍不必自謙,白桿兵當世無雙,如今的夔州軍正是自白桿兵脫胎而來,沒有白桿兵打底子,夔州軍不可能有如今的樣子。”

李廷玉把手擺一擺,也不糾結於兩人互拍馬屁的套路,繼而興奮的大聲道:“劉進忠我看是給咱們送禮來了,他的騎兵穿的都是上好的罩甲,那鐵葉,那頭盔,都是呱呱叫啊,用的馬刀也是精鋼打造的,一刀下去就是一顆人頭,鋒利無比,這傢伙,哪裡來的這麼多好東西,咱們可賺大發了,哇哈哈哈。”

他笑得合不攏嘴,連後面的話都說不下去了,幸好這個時候歸於王歡風字營的千總張建春走了過來,這個年輕的壯實漢子,滿頭滿臉的汗水跟血污,卻又精神抖擻,得勝後的喜色綻放在面孔上,看上去充滿着陽剛之氣。

“軍門,末將清點了戰場,加上李營總那邊的戰果,此戰共計斬首四千五百餘人,俘虜賊軍四千三百餘人,繳獲兵器甲冑無數,具體數目,還得回去之後細細清點。”張建春很有大將風範,雖然與李廷玉一般興奮,卻不似李廷玉一樣高興得閉不上嘴,更不像祖邊那樣得意忘形,依然禮數週全的站在地上抱拳答話,舉手投足間看得出仍然有爲將者該有的清明。

王歡手下的軍官,除了像李廷玉和馬新田這般營總級別的高級軍官外,餘者無不與普通大兵一樣,步行在槍陣中作戰,即使如張建春這樣的千總也不例外,故而張建春身上滿是血污,都是親自持槍上陣的結果。

王歡很欣賞張建春的性格,這傢伙和馬新田的冷靜有得一拼,卻又與馬新田那張撲克臉和冰山性格不同,他很有人味兒,該樂呵的時候樂呵,該冷靜的時候冷靜,情商很高。

“好,你再辛苦一下,將繳獲的輜重押送回龍泉山,清點造冊,這些軍器,我們今後還有大用處。”王歡讚許道。

張建春得令而去,沉穩的樣子讓李廷玉不由得“咦”了一聲,看着他的背影詫異的向王歡道:“這小子不錯啊,很沉得住氣,勝不驕想必敗也不會氣餒,是個好苗子,總兵大人,你撿到寶了。”

王歡曬道:“將軍差矣,此人原是四川副總兵張令之子,因父親被殺,逃入石柱,在我手下屈就做了個千總,如果張令還在,他應該已經是遊擊之類的將軍了。”

李廷玉“哦”了一聲恍然,然後又湊近一點道:“既然如此,不如將他調到我的營中,名門之後,自然要由我來培養培養,日後說不定比他老爹還厲害,爲大人出一個得力悍將。”

王歡無語的看着他,嘆氣道:“將軍,你已經有李嚴了,我那麼向你要人你都不給,這會又想挖我的人,那可不行,今後這風字營,可能就要交到他手上呢。”

李廷玉惋惜的砸砸嘴,辯解道:“誰還嫌手底下能戰的人多呢?再說了,李嚴那廝還不成氣候,還得讓老夫調教調教,等今後成器了,再放他獨當一方,不過人都是你的,早晚的事兒,大人可別多心。”

王歡伸手從腰間取下水壺,飲了一口,隨手拋給李廷玉,笑道:“多什麼心?將軍於王歡,那是過命的情誼,你的苦心我很明白,就是想爲夔州軍多培養幾個能人,你放心,等不了多久,我會放人到你營頭中歷練,到時候你可別怕麻煩就行了。”

李廷玉雙手接住水壺,大笑道:“好啊,老夫抄了一目,看人的眼光卻沒受影響,大人盡情放人過來,讓我也在年輕人面前露露臉。”

二人調笑着,一路向龍泉山上城寨中信馬行去,留張建春的千人隊在戰場上繼續收拾,他們要將箭矢回收,畢竟摧山弩一次射擊就要消耗大量箭枝,不回收就太過浪費了。

夔州軍人人眉開眼笑,就連龍泉山城頭留守的少量軍士,也歡欣雀躍,唯有一人,哭喪着臉悶頭坐在城頭箭樓的臺階上,無精打采的發呆。

這人就是馬萬年,王歡顧慮到他是馬家獨苗的原因,生怕他出什麼意外,就將他留在城頭上守城,這可是最無聊的工作,大西軍從頭到尾就沒摸着城牆的牆皮,他除了擂了半天戰鼓,吼了半天打氣的話之外,什麼也沒做。

他琢磨着,該怎麼向王歡提要求,他也要立軍功,不願意當個太平公子,熬到秦良玉之後做個宣慰使,守着石柱坐井觀天。

王歡可不知道這個方臉少年在想什麼,回到山城,他立刻吩咐李廷玉派出兩個千人隊,將俘虜的四千多人押回重慶府,交給孟知雨和許鐵柱,由他們再派人分批將降卒送往石柱深山去挖礦。

王歡不會殺降,但也不會放心的用降軍加入自己的夔州軍,更不會像聖母一樣放他們歸鄉,這些降卒什麼人都有,放出去只會徒增山賊響馬,在自己的地盤上絕對不能容忍山賊肆虐,而礦山中正好缺人,用這些不用給工錢的降卒充任礦工,皆大歡喜。三五年之後,如果這些人表現良好,也可以轉爲平民,願意幹什麼就放出去幹什麼,種田經商回家都可以,王歡也不會讓他們一輩子呆在礦坑中老死。

而那些武器甲冑,則全數交給孟知雨和許鐵柱,他們治下的州府,都成立了團練,由夔州軍中的傷兵或者老邁者退役後擔任教習,負責維持治安、緝盜安民,因爲餉銀給得足,還發糧米,應者雲集,人是不缺的,但缺少武器甲冑,繳獲的這些,正好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然後,王歡派出了祖邊和馬龍,各帶着自己的千人隊,趁着當天晚上的黑夜,到射洪縣城中走了一遭。

因爲射洪守備官張大旗死在亂軍中,劉進忠的人馬雖逃走了幾個參將遊擊,但屬驚弓之鳥,根本不敢在射洪停留,一溜煙跑得遠遠的,於是射洪縣城無人防守,就連大西國任命的縣令,也在得知劉進忠慘白身死後,捲了府庫中的銀兩,天還沒黑就跑路了。

城中本就人丁稀少,加上畏懼兵災的百姓紛紛逃亡,剩下的一些因爲各種原因沒走的,也戰戰兢兢的躲在家裡,閉門吹燈,大氣都不敢喘。所以到了當天晚上,縣城中無聲無息,連狗吠都沒有一聲,死氣沉沉的如同鬼城。

祖邊和馬龍大刺刺的打着火把,喧囂着從無人關閉的城門中涌了進去,直奔射洪官倉,王歡審問了幾個俘虜的大西軍將官,官倉裡有劉進忠大軍的糧草輜重,因爲這傢伙打算在這裡長期耗着,所以囤積了萬人所需的大量糧食,敗得又急,逃走的縣令等人只顧着捲了金銀財物,糧食沉重,反而暫時無人過問,這就便宜了王歡。

像在自己家裡一樣隨便,祖邊和馬龍吆喝着趕着大車的手下將一袋袋的糧食裝上車,連一顆米都沒有放過,全部拉回了龍泉山,這兩個粗人在縣城中等兵士裝車時閒的蛋痛,還興沖沖的帶着一些個大嗓門的手下在街上大聲叫喊,宣傳夔州軍的種種好處,什麼新開墾的荒地三年免徵田賦、所有歸附的州縣一年免徵田賦、夔州軍鼓勵工商、獎勵農耕、參加夔州軍生活有保障等等,鬧得一個小小的縣城徹夜不休,一直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官倉裡的糧食拉完了,這兩人才餘猶未盡帶着人走了。

可憐射洪百姓,被鬧得一夜不敢睡,還半信半疑的聽了粗漢們一宿宣傳。

拉走的糧食,大概有三千餘鬥,足夠王歡六千人的戰兵吃上好幾個月了,這白來的糧食,讓衆人開心不已,連聲誇讚劉進忠是個好人,死了都要作出貢獻。

有了這些糧食,原本要靠從重慶府沿着崎嶇官道運送糧草的夔州軍,更加無所顧慮,王歡要堅持釘在龍泉山上、等着清軍進漢中的計劃,再無障礙。

而大西軍安西王李定國,此刻正在從成都遠赴潼川州的路上,走到半路得到劉進忠全軍覆沒、其本人被一槍打死的消息時,大驚失色。

他本以爲明軍會一鼓作氣,借得勝之師揮軍西進,直接朝自己衝來,連忙在道旁選了一處地形,紮下營盤等着,卻左等右等不見明軍人影來,耗了兩天,才弄明白,明軍根本就沒有下山來,這時候還守在龍泉山上呢。

李定國得到這個消息,先是愕然,繼而下令,全軍疾進,十六個營頭共計兩萬三千人全速走了兩天,在第三天天色將黒的時候進了射洪縣城,紮營安頓下來。

不待中軍將行轅佈置好,李定國就上了黃土城牆,在劉進忠曾經站立過的位置眺望龍泉山,眉頭深深皺起。

傍晚的暮色中,遠處的龍泉山隱沒在一層淡淡霧氣裡,深冬的四川盆地,夜間極易有水霧瀰漫,霧氣朦朧了視線,讓龍泉山在視野中只若隱若現的露着黑色的輪廓,即使李定國視力極好,也不能窺到山上的城寨。

李定國年不過三十,卻飽經風霜,少年時差點餓死在陝西鄉間,久歷困苦讓他有了磐石般的堅韌性格,常年征戰又給了他洞若觀火的細緻和勇猛決絕的魄力,被西風吹得如岩石一樣粗糙的臉龐上,自有一股英武之氣,而亮若星辰的眼眸,更是讓他內心的堅強顯露無疑。

此時此刻,他肅立於城樓,涼風撲面,身邊城牆上每隔一段,就有幾個壯實的黑影挺立於牆頭,那是站崗的軍士。城中的安營紮寨的喧囂隱隱傳來,讓寂靜的夜色增添了一絲活絡氣息,看着遠處羣山,深深了吸了一口涼氣,李定國皺起了眉頭。

“明軍到底是何用意?斬將而不奪城,殺人而不擄民,甚至連城中富戶都沒有驚擾,這還是明軍嗎?”

他暗自思量着,百思不得其解,搖搖頭:“聽說明軍領軍者乃夔州總兵王歡,此子年紀輕輕,以前從未聽聞過,也許是個傀儡,真正的主將,恐怕還是名聲在外的李廷玉,而李廷玉性格激烈如火,以勇猛著稱,不大善於陰謀詭計,那麼他弄這麼一出,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是畏懼我大西安西王和宿衛軍的威名,退了回去?”

想到這裡,他自嘲般的笑一笑,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他真的害怕,來都不會來,一個能將劉進忠萬人軍馬打得全軍覆沒的人,不可能是貪生怕死之輩,明軍這麼幹,一定有原因!”

但是原因是什麼呢?李定國思考了良久,除了讓頭上身上沾滿了霧氣中的水珠外,毫無收穫。

他有些沮喪,肩膀動了動,抖落了一身水滴,決定明日先按兵不動,觀望一下再論其他。

夜色有些涼了,親兵輕輕走上來,給他披上了毛皮披風,李定國從沉思中回味過來,覺得這麼站着也無用,擡步走下城牆,臨下去之時,他再次望了一望龍泉山的方向,迷惑的眼神裡,突然閃過一絲精芒:“莫非明軍這莫名其妙的動作,都是那個叫做王歡的總兵所爲?”

這念頭一閃即過,他不由抽動一下嘴角,爲自己有這種荒謬的想法而好笑,李廷玉百戰悍將,那麼年輕一個毛頭,怎麼可能指揮得動他?不可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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