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火的鉤鐮槍刺在大炮火門上,一股濃煙翻滾而起,呲呲地噴出火花,那火花跳動着,得如同一束紅色花束般豔麗。
明軍的火炮紛紛向後一退,就在即將退到極限的時候,“砰砰砰”的巨響傳出,一枚又一枚炮彈呼嘯着飛出炮口。
只聽得“唰唰唰”地一陣摩擦空氣的聲響,伴隨着尖厲地呼嘯聲劃過天空後,炮彈呼嘯落下,正砸在清軍火炮陣地上。
炮彈砰砰落下,打得大地咚咚作響,不停的震顫。每枚炮彈落下便帶走幾條人命,打不到東西的炮彈便一頭紮在地上,濺起一大片泥土,就如同將一塊石頭投入池塘中濺起水花一樣。然而,實心炮彈又衝破土花,向前跳躍,就如同打水漂的石子起起落落。
清軍火炮陣地上頓時煙塵滾滾。不少清軍突遭打擊,扔下自己手中的器械,轉身逃跑。可是,他們的速度無論如何也沒有炮彈更快。再一波炮彈落下,震得人根本站立不住,逃跑的紛紛跌倒在地。
有一門陳舊的紅夷大炮被明軍的火炮打中,瞬間斷裂成三四塊,碎片橫飛,瞬間就要了附近兩三個人的性命。
十磅的炮彈如同長了眼睛一樣,追着逃兵的後背襲去,竟然將整個人都打成碎塊。
有一枚十八磅的實心炮彈威力更是巨大,一連打死三個人還連帶着打碎了一門火炮。它勢頭不減,跳躍着衝出清軍火炮陣地。砰地一下砸在清軍步兵方陣的前面,濺起一地的泥土,嚇得綠營兵雙腿發抖。
保羅舉起望遠鏡觀看清軍炮兵陣地。只見明軍的炮彈把清軍打得屁滾尿流,可是讓他希望的事情卻一直也沒有發生。
“去,叫士兵準備紅彈。這邊再打三波齊射,然後聽我口令上彈。”保羅下達着命令。
明軍的火炮手們正在迅速地清理炮膛,有的則在用推杆填彈。
“預備——開火!”隨着命令的下達,明軍的火炮再次齊射,在清軍的陣地中又掀起了另一輪煙霧。
“長官,紅彈怕是還要準備些時候。”副官不好意思地對保羅說道。
保羅沒有看副官,而是拿着望遠鏡繼續觀看着對面清軍陣地的情形。
“下令停炮!”保羅說道。
“停炮?呃……是!”副官雖然疑惑卻仍然大聲地下達着口令。
不久,清軍陣地上的煙塵消散了。保羅從望遠鏡裡看到,清軍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不禁笑出聲來。
“怎麼了大人?”副官問道。
“火炮的威力主要在於震懾敵人。就算是六十門大炮開火,打出兩百發炮彈,估計也打不死三百人。可是對面的清軍卻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真是有意思,有意思。”
副官問道:“大人,清軍不知道我軍火炮威力,現在我們停炮了,他們趁機跑了怎麼辦?”
保羅說道:“韃靼人是來進攻我們的,他們的皇帝不會讓他們逃走的。他們只能進攻。而且,韃靼人的火炮太落後了,最多能打五百五十碼。現在他們距離我們應該就是這個距離,如果把火炮陣地往後移動,這些韃靼人的火炮就沒用了,太遠了,既不能震懾我軍,也不能支援步兵。所以,他們只能往前來,那就進一步進入我軍的射程了。再近一些更好,我們的輕型火炮沒有開過炮呢。”
“原來如此。大人,這麼說清軍的火炮會往前移動了?”
“我猜測是這樣的。”保羅說道,“他們遭到了打擊,短時間內無法阻止起有效的進攻。韃靼人的軍隊都是奴隸兵。想要驅趕着這些受到驚嚇,又受了傷的奴隸前進……嘿嘿……可是需要很多時間的。這足夠我們準備紅彈了。”
“高!實在是高!”副官稱讚道。
清軍方面由於遭到了火炮的打擊,士氣遭到嚴重削弱。明軍的炮擊一停,佟國綱就跑到陣地上查看情形。
只見陣地一片狼藉,“屍體”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佟國綱大怒,他抄起鞭子朝着躺在地上的一個人用力地抽打着,一邊抽打還一邊大喊:“起來,給我起來!”
一開始,那人躺在地上咬牙挺着不動,然而五鞭過後,他實在受不了了,只得大叫一聲,一高蹦起來,捂着臉往陣後跑去。
“起來,起來,都給我起來!”佟國綱大叫,“再不起來,老子可要動刀了。”
佟國綱的話音一落,地上的屍體就如同詐屍一樣,紛紛一躍而起,亂哄哄地往陣後跑去。
佟國綱大聲說道:“這是火炮,能打死幾個人?你們這羣混蛋再往地上躺,小心我讓你們再也爬不起來!”
逃往陣後的清軍士兵被佟國瑤和佟國維率軍攔住,用鞭子和鋼刀驅趕着他們回到陣地上。
佟國瑤大聲喊道:“敵軍的大炮需要散熱,所以停炮了,沒有小半個時辰不能再打炮!這是咱們的好機會,弟兄們推炮啊,往前再推五十步就開炮。一輪齊射明軍就完了!”
明軍這邊,保羅的副官指着對面大聲喊着:“大人,清軍開始推炮了!”
保羅放下望遠鏡說道:“去稟報夏景梅和武達摩兩位將軍,步兵該做準備了,敵軍的步兵就要上來了。”
“啊?”副官一頭霧水,不知道保羅說的是什麼意思,但還是遵從命令稟報給後面的步兵方陣。
清軍艱難地推炮,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剩下的全部二十八門火炮向前推了五十步。隨着號令聲此起彼伏地響起,清軍開始裝填彈藥。
就在此時,保羅下令:“開炮!”
副官也跟着大聲喊道:“開炮!”
明軍的十八門重型火炮開火了。一門門火炮炮口此時如同冬日蒸饅頭時掀起鍋蓋,噴出一陣陣煙霧。炮彈從濃煙之中竄出,飛向清軍。清軍的陣地頓時再一次被恐懼和死亡所籠罩。
“這不可能!”佟國瑤大喊,“他們不可能已經散熱完了。”
佟國綱則大喊着:“開炮啊!開炮啊!”
然而,此時的清軍已經沒有人再聽他的命令的,紛紛扔下器械爭相逃竄。
佟國綱見自己身旁的一門火炮裝填即將完成,炮手怕死紛紛逃命,便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先抽出炮口的推杆,然後用匕首在炮尾的火門出探入刺破藥包,將火藥胡亂地倒在火門上。急切之下根本找不到引火,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火種,他急忙取下,打開蓋子,就要把火種倒在引藥上。
說時遲那時快,一枚十磅炮的炮彈朝着佟國綱飛來,他不及躲閃被炮彈當中擊中胸部。
血肉之軀無法抵禦鋼鐵,實心炮彈打在佟國綱身上,就如同一顆石子扔進了泥潭,瞬間沒入,又從佟國綱的背部衝出。強大的慣性帶着佟國綱向後倒去。還未落地,佟國綱的軀體就被炮彈拆解城若干碎塊,其中最大的兩塊是帶着左肩的頭顱和腰部以下的腰胯雙腿。
實心炮彈砸在地上,迅速彈起,朝着清軍陣地後面飛去,頑皮得如同一個橫衝直撞的孩子。
佟國綱倒在地上,瞳孔放大的雙眼瞪着天空,脖子上還纏着他自己的半截腸子。可憐他還沒有當上國舅就死在這裡。
“上紅彈!”保羅命令道。
一個個用棉布包裹的頂裝火藥包被塞入了炮口,炮手用推杆將火藥推入炮底。兩個炮手分別在左右兩側共同操作一個鐵質的簽字,四隻手臂一起用力努力將鐵彈擡起,一起捂向炮口。
十八枚被炭火燒得通紅的實心炮彈被鉗子夾着塞入了炮口。炮手們將推杆上套上鐵質推頭,推着燒紅的實心彈滑向炮底。
十八磅炮的炮彈太重了,需要三名炮手一起操作推杆,十磅炮也需要兩個炮手一起努力才能將炮彈推入炮底。只聽得一陣陣“軲轆軲轆”炮彈在炮膛內滑行的聲音,紅彈被推杆推到膛底,緊緊地壓在棉布藥包上。
長針從火門刺入,刺破了火藥包。從炮手揹着的鐵製火藥壺中倒出一大堆綠豆粒大小的顆粒狀黑火藥,堆滿了火門,一根根冒着白煙的帶火的鉤鐮槍,被士兵用力地吹了吹,槍鉤上的白煙冒得更濃了。
槍鉤在火藥上輕輕一碰。只聽得“砰砰砰”的一聲聲巨響傳出。十八枚紅彈飛出炮口……
“上帝啊,在海上的時候我第一次誠心向你祈禱,求你讓我和我的家人活下來,你救了我。這一次,我再求你,讓我的這些炮彈當中哪怕有一個命中目標吧。上帝啊,這不是殺人,我的上帝,這是爲了真理!阿門!”保羅嘴巴里面振振有詞,在自己胸前畫了個十字。
噹地一聲,一枚紅彈撞入清軍的火藥對方點中。紅彈的慣性,打碎了火藥壺,把火藥打翻了一地。本該形成跳彈的它,被火藥壺和其他的瓶瓶罐罐阻擋,不得跳動,卡在裡面。
“嘩啦——”這枚紅彈上方的火藥壺受到震動壺嘴打開了,火藥如同涓涓溪水,源源不斷地流了下來,灑在這紅彈上,很快就把紅彈埋了一半。
突然,紅彈渾身冒火,竟是他的熱量點燃了火藥,轉眼之間,周圍的火藥一起猛烈地燃燒。火藥堆也跟着一起燃燒起來。
“轟——隆——”清軍火炮陣一個黑色的小蘑菇雲騰空而起。
重達一噸的紅夷大炮猛烈的爆炸掀到空中。
“轟隆,轟隆!”清軍的幾個彈藥堆放點先後爆炸。
炮彈、火藥壺、鐵皮、木屑、石子,四散開去,輕易地破開清軍炮手的衣甲,在他們的軀體上形成一個又一個創口。距離堆放點進的幾個人瞬間變成了一地的碎肉。距離遠一些也被打中,倒地血流不止。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
“這……不……可能……”佟國瑤瞪大眼睛直直地望着飛在空中的紅夷大炮張大了嘴巴癡癡地說道。
“嘭!”紅夷大炮沉沉落下。佟國瑤不見了……炮下壓着一個梅勒額真的鎧甲和頭盔,又有四肢從炮身下露出。四肢和當中的火炮組合在一起活脫脫形成一個“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