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爹爹樓瑾昀是陌荀的表弟,她與陌荀有血緣關係,她也該是她的仇人纔對!可是,她偏偏是陌兒的妻君,是陌兒心上之人。
可是……
她只要將她推下去,此處陡峭,必然會被困雪中,就算能夠脫險,她也能派人圍殺。
陌懷參本欲伸手將她拉回,然而她已往前走了幾步,將山底的風景一覽無遺。
只是,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她發現她被白色迷惑了雙眼。這根本不是平地,這中間分明是一個坑,而且是巨大的坑!
“那便好!”南少瑜有些得意,隨後起身,準備在這平地呼吸一下高空的空氣。
“甚好,甚好。”她答得有些心虛。
“姑姑,你覺得如何?”燦爛一笑,衝緊跟而來的陌懷參問道。
原來傳說的麓雪山也不過如此,竟然被世人傳頌得如此詭異!真是怪哉!
南少瑜將旗幟套入木棍,望着它的飄揚,心裡感慨頗深。
這是一面簡易旗幟。
到達山頂的那一刻,南少瑜興奮地跪地望天,隨後將手中的木棍狠狠插入雪中,從懷中掏出一塊紅布。展開,只見上書“少瑜陌陌”四個大字。
“少瑜,你做什麼?”陌懷參一陣心慌,大步跟上去。
“姑姑,你暫且在此等我片刻。”南少瑜擡眸望向山巔,一步之遙,只要最後衝刺一下,她便能站在麓雪山最高處,俯瞰山下風光。得到冰薄的她現下充滿能量,暗中爲自己鼓勁,深呼吸一口,便朝山頂奔去。
“少瑜,既取得冰薄,我們快些下山,天快黑了。”陌懷參催促道。
南少瑜緊緊抓着冰薄,生怕它長了翅膀飛走。這觸感,極冰極寒,與君遷發病時的身子更甚。
舒展開的葉子青翠欲滴,散發着濃郁的薄荷味,沁入心脾。它長得與薄荷極爲相似,肉眼無法分辨。
“行了,夠了!”陌懷參晃了晃手中一把冰薄,“此物藥性極強,不必太多,若只救陌兒一人,你手上的已經足夠。”
卻不想,這冰薄紮根之深,莖葉柔韌,竟然拔不出來!
默默的,南少瑜扶了扶額,隨後折斷了冰薄的分枝,留下了稚嫩的頂尖。她沒有問君遷要冰薄的哪個部分,便想着,整株拔了纔不至於白跑一趟。
跟上來的陌懷參見狀,嘆了口氣。“少瑜,你不能冷靜些?”彎身折斷一株,又走向下一株,同樣只是折斷而不用蠻力去拔。
小小冰薄,長得不過同薄荷一般,竟然拔不動?
南少瑜抓住一棵大冰薄,用盡全身力氣使勁拔。她的額頭青筋暴露,手掌紅痕遍佈,然冰薄植株卻紋絲不動。
遠看綠色成片,及至近前,才知冰薄稀稀拉拉分佈,此處一株,彼處一棵,毫無規律。
南少瑜眼睛一亮,不顧雪地溼滑興奮地飛奔過去。
捲曲成一條線的葉子舒展開來,抖落了身上的白雪,露出它的本色。
隨後,大片的綠色渲染開來。
“快看!”一聲驚喜的聲音來自陌懷參,南少瑜一驚,順着她的指向望去,皚皚白雪中有一點綠正在綻放。
二十一世紀溫室效應,全球變暖,冰川融化,到了**十年代,哪裡還有這般大朵的雪花!說出去,誰信!
“下雪了。”南少瑜輕聲低喃了一句,手接起一片複雜形狀的雪花,微微發呆。
碧空如水,空中卻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仿若鵝毛空中飛舞,又似天玉葉銀花翩躚,晶瑩而美好。
“你上去看了不就知道了。”陌懷參扭頭衝南少瑜一笑,隨即擡眸望天,面色凝重,憂心忡忡。
“姑姑,這山頂應是一片廣闊的平地吧?”從山底,從遠處看,麓雪山並非是一座尖山,它頂端寬廣,像是前世所見的火山。
她現在恨不得她所痛恨的冰薄就在眼前!
冰薄,冰薄,爲何只有山巔纔有冰薄?陌懷參暗恨,一雙深邃的眼睛四處搜尋綠色的影子。
陌懷參扭回頭,臉色有些不好看,嘴角也幾乎不可見地微微抽了一抽。
“多謝姑姑的好意,但我一年輕力壯的晚輩怎能讓長輩獨自犯險?還是讓少瑜隨姑姑一同上去吧。”
聞言,陌懷參忽然嚴肅起來,那抹燦爛的笑容瞬間消失,說道:“你若受不住,就呆在此處,我去取了冰薄就好。”
“姑姑言重了,姑姑何嘗不是養尊處優,當年和今日不也上來了嗎?更何況,現下離山巔可還有段距離。”指着高處,南少瑜露笑調侃道。
“我聽陌兒說,你是王都瑾瑜山莊的少主,自幼應也是養尊處優,”陌懷參垂眸又擡眸,上下掃了南少瑜一眼,“沒想到,竟然能登上麓雪山巔。”
“少主,我去救她。”陳琳喘着氣,抱拳道。見南少瑜擔憂地點頭,陳琳便小心翼翼地追隨而去。雪山雖滑,這般滑下去倒還不至於要其命。
忽然,與陳琳並肩而走的護衛腳下一滑,整個人也滑了下去。
再往上?南少瑜擡眸望了望山巔。大自然鬼斧神工,愈到上面,愈發陡峭。真不知陌懷參當年是如何爬上來的?她是前太子,又是前江都王,按理說養尊處優的,怎會有這體力和耐力登頂?
“自然,勿急,再往上些。”
這山上真的有冰薄?她不敢想象。“姑姑,您確定此處有冰薄?”
南少瑜既興奮又擔憂,一路行來,除卻白色,無半點其他。
而另外四人,已慢慢逼近雪山之巔。
我會陪你們好好玩玩的。
心中估算離主道已遠,趙樑起身,將身上的雪悉數抖下,然後沿着下山之路,愜意地下山。
馬上要下雪了,真是天助她也!如此淺的痕跡,再覆上一層雪,她們定然是發現不了的。
這遊戲,她常玩。
衣裳上漸漸沾滿雪,隨着滾動,身上的雪愈積愈多。
退回到主道時,她的脣角翹起,滿意地看着自己的傑作。隨後,她斜身躺下,抱着腦袋滾向斜下方。
她一路後退,將多餘的腳印消滅殆盡。
那些染血的雪,被她一把一把撒入雪坑,最後纔將純淨的白雪推入坑中。
在下山之路,主道不遠處,兩片薄刃割斷了兩名護衛的咽喉,在白得發亮的雪上留下了刺眼的腥紅。一名面容扭曲嘴角含笑的女子,用雙手刨出兩個大雪坑,隨後將兩具屍體推入坑中。
衆人處在山中,左右前後,白雪茫茫。雪似細膩的鹽沙,平整均勻地撒在整座山上。唯有身後留下的深腳印,給麓雪山留下生氣的痕跡。
“其他人跟上!”南少瑜一聲令下,陳琳帶着另一名護衛極速跟上。
“是,少主!”陳琳略一頷首,便指了兩名護衛護送。
該不會是高原反應吧?南少瑜咯噔一下,麓雪山所處地勢本就偏高,現下又急速登山,就算強壯如她,也極有可能承受不住。“陳琳,你派兩人馬上送她下山。”
“沒事的,少主,趙樑只是有些累罷了。”趙樑眼圈發黑,臉色蒼白,捂着胸口,喘着氣,說話有氣無力。
“少主!”陳琳扶着跌倒的趙樑,神色慌張,語氣急迫。“趙樑撐不住了!”
不過,陌兒能夠得到如此妻君,寧兒在天有靈,也該欣慰了。
更何況,冰薄哪裡燒得完!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陌懷參看着緊張的南少瑜,露出一抹笑。“這道理,你不懂嗎?十幾年過去了,早就長出新的了。”
“姑姑將冰薄都燒了?”南少瑜身子一震,止住腳步,一雙陰沉沉的眸子從背後盯着陌懷參。轉念一想,若是都燒了,陌懷參又怎會陪她上山尋藥?
陌懷參點點頭,眉宇間染上一抹憂傷。“我曾爲冰薄所害,你姑父死後,我將君遷託付給你岳父、岳母,隨後孑然一身來到此處,燒冰薄!”言畢,她的眼裡閃過一抹狠厲。這是對冰薄的痛恨,因爲冰薄,她無法再生育,因爲冰薄,君遷落得個畏寒之症。
行得久了,衆人都有些氣喘,南少瑜亦是。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喘着問道:“莫非姑姑曾到過山巔?”
“其實不必太過擔心。”陌懷參一腳從深雪裡提出來,手中木棍往前方一插,另一腳往前邁步,又深陷入雪中。“麓雪山並未像外界傳言那般冷。所謂凍死骨三千,不過是誇大罷了。”
一路往上,愈來愈冷,尤其半山腰之上,白雪覆蓋,由薄到厚。衆人不敢停歇,只有動着,身體才能保持靈活和溫暖。
隨行上山的人不多,南少瑜、陌懷參,以及包括陳琳在內的五名護衛。
顧棉說不過陌懷參,也知道她心理有陰影,只好留下照顧百里君遷和林陌曰。
那些護衛,她不認識,就算認識又如何,也有可能背叛她們。一母同胞的妹妹,相知相伴的妹妹都可以背叛她,更何況她們?不能信,絕對不能信!
南少瑜還未來得及點頭,陌懷參手一擡,眼神犀利,不容反駁。“不行,我只信你!”
“不行,我也得上去,既然孃親也要去,那我留下兩名護衛。少瑜……”
“你們這當中還有誰比我更不怕冷嗎?”陌懷參淡淡道,“我在此處十幾載,早就習慣了冰寒天氣,更何況,這山上,我比你還熟!”
“孃親,你去做什麼?”顧棉驚訝。
陌懷參從屋裡出來,着一身輕便勁裝。將隨行的護衛掃了一遍,隨後指着顧棉說道:“棉兒,你留下保護君遷和陌兒,我代你去!”
所有人收拾好,輕裝上陣。
遠處朝霞絢爛,唯獨麓雪山上空一片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