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她只是出於好心纔將陳季禾帶回來,可是他的質問卻還是令她啞口無言。嘴脣蠕動幾下,硬是答不出話來。金屋藏嬌,這詞於她未免太嚴重了。“我只是好心想幫他,絕不是你想的那樣!”
“少主何曾不是強娶的陌兒?少主現下卻帶了陌生男子到別院,可對得起陌兒?少主是要金屋藏嬌嗎!若是陌兒知道了,少主要如何面對他?”
南少瑜見狀,心咯噔了一下,慘了慘了,又惹到他了。
百里君遷倏地看向她,心中有些不悅,畢竟是少時同伴的悲慘過往,她卻似無聊看客一般窺探。他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黑得難看。
“哦,他如何被強娶了?”他的話勾起了南少瑜的好奇心,忍不住想要知道,雖然這聽來並不是一件值得開心之事。
“是嗎?”百里君遷眉毛一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不知他如何被崔瑤強娶,又是女子,自然幫着她說話。”
“那你不必擔心了,只要崔瑤不服丹藥,她對她的夫君還是很好的。”那日她所聞所見,她這個人對夫君還是不錯的,而且她的夫君好像也挺維護她的啊,應該相處還算和諧的吧。
“那日你所見的男子是崔瑤之夫周氏,他是我年少時的同伴,他被……被崔瑤強娶,我擔心他過得不好,所以尾隨你而來。”
“哦,那便好。”南少瑜往廂房的方向看了看,接着問道:“想起上次百里大夫出現在此處,應該不是巧合吧?是爲了何事?”
百里君遷點點頭。“傷得不重,好好養着,不出十日便好。”
“君……不,百里大夫,已經好了?”
百里君遷輕輕咳了一聲。
屋外,南少瑜正圍着一株梅轉圈。偶爾停下時,點了點綠葉叢中的青色果子,無聊得撥弄着。
最後,百里君遷將他的衣物拉好,囑咐他好生休息。放好藥瓶,將藥箱背上,百里君遷便離開了屋子。
哇,痛,痛!
藥滲入傷口,陳季禾不免得倒抽一口氣,疼得他咬緊牙關。
陳季禾低頭見雪白緞帶肚兜,甚是尷尬。他從未穿過這物件,要他如此示人,好不羞人!好在這大夫是一個專業大夫,視線從未離開他的傷口,他這才輕輕吁了一口氣。
腰側一處擦傷帶着血痕,好幾處皮磨破了的傷口隱隱流血,沾染了雪白的裡衣。
陳季禾略有些遲疑,見百里君遷目光堅定,看着他的動作,眸裡沒有其他不該流露的雜質,才微微寬了心,鬆開了腰帶,撥開了外衣,又撥開了裡衣。
“你把衣服解開。”
“我的腰側好像擦傷了。”陳季禾略一擡眸,乖乖地答道。
“傷到了骨頭,但並無大礙,不必擔心。你身上可還有其它傷口?”百里君遷見他按着腰側,眉頭緊鎖,忙問道。
可是,雖然心情糟透,他卻還是一代名醫,現下處理起傷口也不含糊,仔細清理,細心上藥,謹慎包紮。
他亦是不知今日怎的,清晨之時,表姐說喜歡他,他便已經心煩意亂,現下又有了南少瑜這檔事,心情更是糟透了。
百里君遷越想越生氣,垂着的腦袋微微一側,瞟了默默退出的南少瑜一眼。眼看近日她對陌兒愛護有加,可一轉眼,她就帶了陌生男子回別院,這是要金屋藏嬌麼?
不管這少年是誰,她一個有家室之人將陌生男子帶入別院,就是她的不對!她對得起陌兒麼!
家室?陳季禾聽到這“二字”,同樣是身子一震。那日與她在一起的少年,稱她爲“妻君”的少年應該就是她的夫了吧?她都已經成家了,已經成家了!
南少瑜身子一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失當,忙轉身退了出去。她活了二十五年,有些行爲習慣深入骨髓,一個恍惚間,她可以忘卻現下學的一切。前一刻還記得要避嫌,怎下一刻就忘了?該死,可不要惹出什麼事!
“您可是有家室之人!”須臾,他又加了一句,更是特別強調了下“家室”二字!
百里君遷走到牀前,將藥箱放下,對默默跟上來探頭探腦的南少瑜說道:“少主還是迴避吧,男兒家的腿被看了雖然不是什麼天大之事,但也該避嫌纔是。”
小廝臉上的輕蔑愈發濃烈。
他肯定是從青樓裡出來的!若是好人家的公子,怎會如此輕易跟着別人回家?一定是青樓妓子!
再看陳季禾,他竟然如此鎮定地直視少主的眸光,無半點害怕,無半點羞恥?天哪,這個男子從何而來,該不會是青樓裡的小倌吧?天哪,他真的是從青樓裡出來的嗎,難怪這麼不知羞恥,白花花的腿露在外面也不知遮擋一下!
天哪,少主怎麼可以這樣進來,他的腿可還光着呢,豈不是都被她看完了麼?
南少瑜的視線在那個膝蓋之上,絲毫未注意到小廝投來的驚訝目光。
陳季禾白花花的腿露在外面,膝蓋之上一片烏青和黑紫,還有一個深可見骨的小傷口。
“請進來。”南少瑜走去迎接,一見這熟悉的男子,微微一頓,隨即帶着他步入裡間。
“大夫來了。”府裡的總管帶着一名男醫走到門口,朝屋裡說道。
略緊繃的神經舒緩了下來,南少瑜的心情也好了許。
輕傷便好。
聞言,南少瑜舒出一口氣。
“傷得應該不重!”小廝“委婉”地答道,“有一片烏青,還有一個小傷口。”
“怎樣?”南少瑜焦急地問道。
這傷口也不怎樣嘛,竟然裝成重傷似的!也不知哪裡的小賤人,竟然想着法子勾引少主。小廝瞟了他一眼,嘴角斜起,滿滿的輕視。
小廝略帶粗暴地將他的褲腳捲起,卷至膝蓋之上,露出一片烏青、黑紅,還有一小塊深可見骨的傷口。
陳季禾擡眸,見他的表情着實不解,他又不曾得罪他,爲何臉上寫滿鄙夷,就因爲方纔他的動作麼?他很委屈,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只是極爲尋常的動作而已啊。
小廝服從地走到陳季禾身邊,臉上的鄙夷卻未曾減少。
他的動作悉數在南少瑜的眼底,她的嘴角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吩咐侍立的小廝去檢查他的傷口,自己則退到屏風後。
他低垂着腦袋,輕輕地說道:“還是等大夫來吧。”
陳季禾額前和鬢角的髮絲溼透,聽南少瑜一言,強撐着身子起來,往前傾去,手指扯着褲腳正要輕輕往上翻去,心裡突生不妥,扭頭一看旁邊侍立的小廝滿臉的鄙夷,放開褲腳,坐直了身子。
“大夫還未到,不如讓我先看看你的傷口?我對外傷尚有些研究,我可以先給你清理下傷口。”傷口在他的衣物之下,她看不到,不知道他到底傷成何樣。站在牀邊,她伸長了脖子,盯着他的膝蓋使勁看,可只是徒勞,終究有衣物遮擋。
陳季禾躺在牀上疼得齜牙咧嘴,腰上的傷還好,膝蓋的傷纔要命。一陣一陣的疼似疼入骨髓,彷彿膝蓋骨磕壞了似的。方纔一剎那,胃裡竟有些翻滾,想要反胃,想要嘔吐。亦是那一刻,額頭滲出密密的汗珠,身體散發出大量之熱,將整個身體溼透。而後,熱氣褪去,身體開始降溫,漸漸趨於正常。只是身子黏糊糊的,甚是難受。
南少瑜將陳季禾攙扶到廂房,忙喚了小廝來照顧他,又喚了人去請大夫。
這地兒,可是連陌陌都還未來過呢。
原來的崔家已經改頭換面,更名爲墨玉別院。墨玉,墨玉,是取陌陌的陌字諧音,而玉自然是南少瑜的瑜字諧音。
墨玉別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