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一刻鐘,室友們買好零食回到寢室,推看門就似笑非笑的問:“桃花,你猜我在樓下看到誰了?”
“誰?”陶綰反問。
“我讓你猜啊!”
“我不想猜啊……”陶綰此時心情糟糕的不行,哪裡有心情猜呀。
室友也看出她興致不高,不再逗她,推了推她肩膀:“快下去吧,你的學長在樓底下等你呢!”
“啥?”陶綰搖搖頭,以爲她們拿她開玩笑,“別鬧,煩着呢!”
“誰跟你鬧啊,張世佳都說了,打電話你不接。”
“他沒給我打電話啊!”陶綰終於扭過身,忽然想起手機還是靜音狀態,連忙從陽臺上跑到桌前,看了看手機,有十來個未接電話,她總算相信了,穿了件薄外套就衝出去。
“哎,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黃瓜看着風一樣衝出去的背影,搖搖頭。
在和最親近的人相處中,大部分人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沒得治了。
陶綰衝到寢室樓門口時,果然見張世佳穿着休閒西裝站在那裡。高挑的身材,英俊的面龐,濃黑的夜色將他的輪廓模糊地勾勒出來。遠處有一盞燈正好印在他頭頂,小小的光圈斑駁的散開。
“世佳。”陶綰不是一個小心眼的姑娘,雖然她總是死鴨子嘴硬,一旦給她臺階,她還是會識趣的走下去的。她站在離張世佳十米的地方,輕輕地喊了他一聲。隔着暮色,隔着距離,隔着幾個小時吵架發酵的時光,她想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像《情深深雨濛濛》依萍和書桓在火車站相見時那樣,慢動作的衝過去抱着他……
“傻丫頭,還知道下來啊!趕緊走吧!”張世佳見她站在門口也不過來,環抱着手臂看着。
“哦。”陶綰不滿的應了一聲,和她想象的出入有點大呀。算了,不計較那麼多,她屁顛屁顛的走到他身邊,自然的挽起他的手臂,和他並肩往外走。
“哦什麼哦!”張世佳擡起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直到揉成一個亂糟糟的雞窩,頓了頓又才解釋說,“今天下午時間挺緊,都只有幾分鐘我就沒給你打電話,你不生氣吧?”
陶綰垂着頭沒有說話。夜風輕輕吹拂她鬢角的髮梢,臉頰埋在朦朧的陰影裡。
“幹嘛不吭聲?”張世佳彎下腰將臉湊到她面前,夜色中看不清表情,隱約覺得淡淡的有點哀傷,“不會真生氣了吧?嗯?”
“沒有啦。”陶綰搖搖頭,擡起頭衝他露出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容,晶亮的眼睛彎成月牙的形狀,煞是好看。
“沒有就好,綰綰,別和我生氣。”張世佳捏了捏她的腮幫子,語氣溫柔,水一樣的溫柔,他沒有說後半句,如果什麼時候太累了,沒力氣哄你跟你道歉了,我就會犯錯的。
他在心裡這麼想,恍然間覺得腳下的路如履薄冰。
“我真的沒生氣啦,原來在你心中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陶綰不滿的嬌嗔。
“那好,你不生氣,換我生氣了。”張世佳一本正經的說,“你聽好了啊,王慨喻的公司你不準去,平時追星是二次元的世界,我也就忍了,如果晉升到三次元,我是絕對不能忍的。”
“張世佳,咱能不能客觀一點啊?我去尚潤影視主要是爲了實習,不是爲了王慨喻啊!”陶綰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她其實就是爲了王慨喻,當然實習也很重要啦。
“實習去哪裡不行,你偏偏要去那裡?”
“這不是機緣巧合嘛?他的公司多好啊,平時根本就不對外招聘好嘛!”
“好好好,咱不說這個了,再多說幾句就得吵起來,一會吃下去的飯都得消化不良。反正我的態度已經很明確的擺在這裡了,我不同意你去,其他的你看着辦吧!”
陶綰也不想繼續爭執,吵來吵去沒意思,就沒有再接這個話茬,只是被破壞了的氣氛一時難以修復,兩人一路沉默。大學的校園還是嘈雜的,有嬉笑打鬧的聲音,倒是他們莫名覺得安靜,周圍都靜止如水。陶綰依舊挽着張世佳的手臂,可她莫名覺得他們之間橫亙着幾光年的距離。
她想,爲了王慨喻和自己的男朋友吵架,真的值得嗎?
大概是先前本來就鬧得不愉快,現在又發生爭執,張世佳心情不大好,吃飯的時候點了幾瓶酒,也不說話,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
陶綰支着下巴望着桌上的菜,她喜歡吃的水晶豆腐,她喜歡吃的糖醋里脊,她喜歡吃的三文魚,她喜歡吃的西藍花……就算在他生氣的時候,他也是什麼都讓着她,就算不開心,寧願折騰自己,也不去責怪她。
陶綰戳了戳碗裡的白米飯,見他又要去開另外一瓶酒,猶豫一下湊到他身旁坐下,把酒拿得遠遠的不讓他勾到:“好啦,不要喝了,吃點飯,不然對胃不好。”
張世佳惺忪着醉眼望着她,輕輕擠出一個微笑:“我沒事兒,做媒體的誰不能喝酒。”他望着桌上幾乎沒怎麼動的菜,問她,“你怎麼沒吃,不合胃口?”
“你都這樣了我還怎麼吃。”陶綰湊過去抱着他,下巴墊在他寬厚的肩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他的後背,安慰道,“世佳,你不要低估你在我心裡的位置好不好?”
“那你就不要去尚潤影視啊!”張世佳任由她抱着,語氣不善。
“我爲什麼非要在你和尚潤影視中間二選一呢?這並不是一個單選題啊!我能夠很好的讓兩個並存啊!”陶綰也開始有點生氣,將張世佳推開。
“現在我們這麼僵滯着,就是你所謂的很好的並存?”張世佳搖搖頭,不可置信,站起身去拿遠處的酒瓶,不小心將身旁的杯子打翻,杯子裡剩下的酒水倒在桌上,流到陶綰那邊,染溼淺藍色的牛仔褲。
陶綰抽出紙巾擦褲子,然後再將桌子擦乾淨。這時,手機響起來,是黃瓜打來的:“桃花,今天晚上查寢了,你那邊完事兒了沒?如果好了回來的時候別忘了去消寢啊!”
陶綰望了望一杯一杯灌酒的張世佳,猶豫一下說:“今晚估計回不去了,你幫我找公寓部的同學消一下吧,麻煩啦,明天給你帶吃的。”掛完電話,她奪過張世佳手裡的酒杯,小聲的說,“好了別喝了,先回家吧,不早了。”那時已經十點半了,時間不知不覺就從指縫間流淌殆盡。
陶綰叫來服務員結好賬,架起醉醺醺的張世佳往外走。
張世
佳歪着頭靠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小聲呢喃:“綰綰,我們爲什麼會因爲這點小事爭吵得不可開交?是不是到了所謂的七年之癢?高中那會兒我就喜歡你,可是你還太小,大學總算把你追到手了,算起來,也有七年了……”
陶綰扶着他站在路邊攔出租車,任由他喝醉酒胡說八道,但是莫名的,這些話落在心裡帶着千鈞之力,壓的她心臟疼。
“綰綰,別和我吵架,別什麼事都和我對着幹……”張世佳還在喃喃自語,歪着頭親吻她的髮梢,“我會受不了的……”
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們邊上,陶綰費盡力氣才把他塞進去,然後自己坐在他身旁。張世佳靠在她肩上,好像老太婆一樣絮絮叨叨個不停。
陶綰嘆了口氣,摸了摸他輪廓分明的臉頰,無奈的小聲嘀咕:“爲什麼一定要選擇,好煩啊!非把我往絕路上逼……”
下了車,陶綰又攙着張世佳往公寓裡走。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街上車來車往,流光溢彩。這是一座不夜城,讓一個人的情感顯得脆弱而渺小。張世佳靠着陶綰,伸出手圈住她的肩膀,垂下頭親吻她頭頂柔軟的髮絲,親吻她的面頰,親吻她脆弱敏感的耳垂,親吻她纖細的脖頸……
陶綰一路上都任由他胡作非爲,此時開始不耐煩了,狠狠地把他徘徊在她衣襬邊緣的手扯下來:“別胡鬧,安分點。”
“爲什麼就胡鬧了?”張世佳不知爲何,心底涌上一股無名的火,他捏着陶綰尖巧的小巴,吻落下時好似潮水一般洶涌澎湃。
陶綰不住往後躲,滿嘴酒氣,薰得人受不了。
“你再這樣,我丟下你自己走了!”嘴脣被他咬得有些疼,她的威脅顯得色厲內荏,好似拳頭打在棉花上,軟綿無力。
張世佳當然不會被嚇到,推着她抵到牆壁上,捏着她肩膀不讓她動彈。他的手伸到她光潔的後背,被她狠狠推開,一巴掌抽在他臉上:“你流氓!”
“我流氓?”張世佳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嗤之以鼻,“呵,都說大學時期的戀愛,就是多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牀伴而已。”
這回換陶綰目瞪口呆了,她聽見什麼東西稀里嘩啦的碎了一地,心口疼:“在你心中,我們就只是這種關係?”
“你說呢?你能不能長點心,如果只是要一段這樣的戀愛,我找你幹嘛?陶綰,我想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的啊!”張世佳期期艾艾的語氣,在午夜的路燈下顯得格外深情而悲傷。
誰都不敢輕易說永遠,這個詞實在是太傷人了。
陶綰知道,同學之間交往過幾個月就去光顧學校周邊的酒店,這很正常。第一次她拒絕了張世佳,在之後他們在一起的兩年裡,他都沒有再提過。
先前,他被她推的倒退了幾步,此時走近她,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髮,小聲的說:“綰綰啊,我這麼喜歡你,喜歡到都不忍心碰你。可是你也要明白,我整天處在的環境是光怪陸離的娛樂圈,身邊圍繞的都是身材玲瓏的美女……你能不能表現得多喜歡我一點,給我力量去抵禦那麼多的誘惑……”
張世佳望着她,目光融融,輕輕淺淺的哀傷就從眼眶裡流泄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