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俊生的母親出身沒落的修仙世家,身爲天生的爐鼎,自小便被家族送入了夢華樓中,後來生下了舒俊生,不料生爲男子的他竟然繼承了母親的爐鼎體質,只可憐他生下來便連自己的父親是誰都不知曉。
後來,他被一名好男風的元嬰老祖看中,在他被送走的當晚,他的母親在樓中自毀神魂。舒俊生不甘心爲他人身下孌童,竟不惜自毀,那老祖惜他體質,意欲阻止,卻被他暗算,用身上僅有的一件法寶爆了肉身。舒俊生逃出老祖的掌控,爲外出歷練的步臨風所救,步臨風替他擊殺了老祖,並將他帶上空華山,收爲座下弟子。”
桑玖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白夙。他沒有想到白夙會主動給他講解舒俊生的身世,也沒有想到舒俊生竟然有這麼一段曲折的歷史。
爐鼎麼?真是奇怪,依他所瞭解的知識,只有純陰體質的女子纔會被修仙者當做修煉的爐鼎,至於男子,男子屬陽,若爲純陰體質,必是活不長的。
白夙似是看透了桑玖的所想,輕聲道:“舒俊生能活下來得歸功於他的母親,也不知他的母親用了什麼秘法,竟叫他安然無恙的活了那麼長的時間。他拜入空華山之後,步臨風爲防止引起混亂,用法寶掩住了他的體質,是以此事除了幾位長老,並無其他人知曉。”
“那耀天帝君又是怎麼回事?”
“耀天帝君確是舒俊生的舅舅,當年他的姐姐被送入夢華樓中引起耀天帝君的不滿,奈何那時的他實力不夠,無法營救出自己的姐姐,只能憤而出走,離開了自己的家族,四處尋求修煉的秘法,竟沒想到,到最後他還是成爲了一名魔修。”
“只怕掌門和師父都不知他已成了魔修,否則不會允許大師兄繼承他所有的法寶和功法的。”桑玖喃喃道,想起當日被舒俊生故意引到湖邊,心中一陣難受。若非爲系統的主線任務所逼,他必是不會與舒俊生搶奪這魁首之位的。
“不錯,除了楚懷風,並無人知曉他已成魔修,畢竟他當日入道,修的乃是浩然正道。”
“聽他所言,似乎曾經被楚師伯重傷過。”桑玖道。
“那些都是舊事了,喬朗曾與我說過,當年楚懷風與耀天帝君也算摯友,無意中發現他是魔修,憤怒之下,好言勸他重回正道。耀天帝君卻意欲滅口,與他大打出手。楚懷風爲他重傷,耀天帝君自己也被楚懷風的法寶毀了相貌,不久後楚懷風便隕落了,是以這個秘密一直無人知曉。至於舒俊生,他想借助耀天帝君的力量復仇,所以纔會不擇手段的想要得到魁首。”
“我能理解大師兄的感受,如果早知道,早知道……也許……”桑玖低聲道,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神茫然的望着前方潺潺流動的河水。他也不知道就算自己早知道舒俊生的身世會怎麼辦,畢竟主線任務關乎性命。
“我還記得當日在空華山初見他,他一身紅衣靠在桃花樹下搖着摺扇對我笑,說,笨蛋,我是你大師兄,以後在這裡我罩着你……”桑玖怔怔的目光落在河水對面的一棵枯樹上,喃喃道。
白夙將手掌輕輕擱在他的頭頂,貼着他柔軟的發心,溫聲安慰道:“父親曾告訴我,修仙一途茫茫無止境,我們會遇到很多人,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陪我們走到最後一程,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着最初的赤誠之心。”
桑玖默默的垂下了眸子,沒有再說一句話,在白夙的手掌下溫順的像只受了傷後的小狗。
與此同時,一道劍影穿過紫藤林的紫色迷障,停留在一方空地上。從劍上跳下一道嬌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朝前方跑去,喊道:“師公,我聞到爹爹的氣息了,就在前面……不對!怎麼會突然不見了?”
女孩茫然的站在地上,回頭看着跟上來的步臨風,一臉擔憂之色。
步臨風眉峰微微蹙起,明明能感應到桑玖的存在,卻無法探知他準確的位置,忽然,他猛地一拂袖,墨劍化作一道虹影,倏地刺破迷霧。
乍然傳來一陣龍吟聲,自迷霧中跌出一道黑色的人影,那人影在地上滾了幾滾,停了下來,用手肘撐地,猛地擡起一張冷冽的面龐,深邃的眼眸深處劃過一道陰狠之色,憤憤的盯着步臨風。
步臨風一怔,輕輕呢喃了一句:“你……”
這少年的形容竟是似曾相識。
桑雪桐緊張的與喬朗對視,怕他不小心抖落出白夙修魔的秘密,更怕他抖落出桑玖與魔修交好的秘密。白夙如何她不想管,然而桑玖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絕對不能出任何變故。
雪貂暗中磨了磨爪子,如果喬朗打算背叛,她會在他說出所有實情之前先結果了他。
對付一隻受了重傷的神獸後裔,七階靈獸的實力足夠了。
然而喬朗只是緊緊抿着脣,面部的線條愈發的冷硬起來,似乎對步臨風有着極強的敵意。
步臨風默默與他對視了片刻,忽然道:“竟然是你,一別幾百年,你的模樣似乎從未變過……”
印象中,那個默默跟在楚師兄身後的小獸永遠冷着一張臉,偏偏那張臉透着稚氣,擺出一副冰霜的模樣,非但沒有讓人覺得他難以接近,反而增添了幾分孩子氣。
還記得楚師兄一直掛在嘴邊的話:“喬朗是個孤獨的孩子。”
上古神獸的後裔,遠離了自己的族羣,孤獨的在這個本不屬於他的修仙界裡流浪,怎能不孤獨?楚師兄大概沒有想到,這個孩子一直是在暗自慶幸的。
在無數個沉眠的日夜裡,習慣了寂寞和寒荒,忽然被人帶入溫暖的塵世,一顆孤獨的心是怎樣的淌過暖流,受寵若驚……
步臨風想起了那個吹着清風的明月夜,那隻幻作人形的小獸孤單的坐在石亭中,擡頭仰望着蒼穹上的無數星子。
步臨風沒有想到,早已脫離凡塵不識喜怒哀樂的自己竟然在這樣的一個明月夜裡讀懂了一個孩子的心情。
喬朗戒備的盯着步臨風的眼睛,淡漠的回道:“幾百年過去了,你的樣子同樣也沒什麼變化。”嘴一咧,忽然惡意的嘲諷了起來,“便是境界,似乎也不曾突破過。”
步臨風沒有反駁,喬朗說的對,幾百年來,他的修爲似乎已經到達了瓶頸,竟是再也沒有突破過。
喬朗撐手從地上爬了起來,冷漠的揹着手,淡淡的望着他,對於步臨風的忽然沉默,似乎毫無愧疚之情。
“我有一事不解,楚師兄當年因何拒婚?又因何隕落?”就在喬朗轉身的瞬間,步臨風開口道。
喬朗的背影僵了一僵,乾巴巴的回道:“你既如此想知道真相,爲何不回去問問顧明均?”
說罷揮了揮袖子,頭也不回離開了,留下步臨風沉默的留在原地。
“師公?”長袖被一隻白嫩的小手扯了扯,步臨風低頭,對上桑雪桐的目光。
女孩傷心的撅着嘴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師公,我要爹爹,嗚嗚,我要爹爹……”
一隻小紙鶴揮舞着翅膀在兩人面前停下,步臨風伸出手,紙鶴落在他的指尖,微微點着頭,散發出一縷縷靈氣。
“已經找到俊生的下落了。”步臨風合掌收起紙鶴,牽起桑雪桐胖乎乎的小手,輕聲道:“既然是俊生設局,他必然知曉桑玖的下落,我們這就去尚陽城尋他。”
吃飽喝足,桑玖與白夙靜靜坐在岸上吹着微風。
清冽的河水漫過白色的淺灘,漣漪盪開一圈圈波紋,一陣風過後,從河底爬出一隻橙黃的大螃蟹。螃蟹舉着兩隻大鉗子,傻頭傻腦的探了探,爬了一段路,再次探了探,確定沒有危險,慢慢的爬上了岸。
白夙忽覺後背一輕,轉頭看見桑玖彎身正在脫鞋襪。
“桑玖?”白夙一怔。
“噓~”少年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一雙漆黑的眼睛裡閃動着狡猾的光芒,朝河裡指了指,“有螃蟹~師兄,我們晚上吃蒸螃蟹吧。”
說罷快速的踹掉鞋子,捲起衣服的下襬塞進腰帶裡,弓着腰偷偷踱至那隻已經爬上了岸的螃蟹身後,忽然伸出魔爪。
螃蟹反應也快,在桑玖下手之前,橫着滑進水裡了。
“嘿,還挺狡猾。”桑玖捲起袖子,磨了磨牙齒,嘩啦一下就追着下水了,“哼哼,今晚吃定你了。”
白夙看着桑玖孩子氣的舉動,眼底綻出一縷無奈的光芒。
“哇!好多螃蟹!”水中的桑玖扒開泥巴,哇哇大叫起來。隨着他的動作,螃蟹一鬨而散,倒是水花濺了一身。
“別跑!”桑玖一個餓虎撲食撲了過去,終於逮住了一隻,不由得高興地朝白夙大叫,“師兄,師兄,快點拿魚簍過來。”
手邊自然沒有魚簍,白夙扔了個儲物袋給他。
桑玖愣了一下,糊着泥巴的手抹了抹臉:“儲物袋……還湊合。”
白夙道:“你別顧着貪玩,小心被它夾了手指。”
“就這麼個小傢伙,我纔不怕呢。”桑玖不屑的晃了晃手中的小螃蟹,話音剛落,臉色一白。
“怎麼了?”白夙神色一緊。
“啊,有螃蟹怪夾我的腳!”桑玖白着臉跳起來,嗚哇大叫。
白夙足尖點過水麪,將桑玖從水裡拽了出來,乍然一見夾着他整隻腳掌的大螃蟹,那螃蟹足足有五隻普通螃蟹那麼大。
眼神驀地一冷,一道靈力從指尖溢出,瞬間將螃蟹怪擊了個粉碎。
可憐桑玖捂着腳掌,眼角含淚,一臉可憐兮兮的躺在他懷裡。
白夙將他輕輕放在草地上,伸手握住他腫起來的腳。
“疼。”桑玖縮了縮,可憐巴巴的像只小狗。
“現在知道疼了?”白夙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叫你別隻顧着貪玩。”
“我這還不是爲咱們的晚餐着想麼。”桑玖小聲道。
“你我都是修仙之人,哪裡還需要進食。”靈力綻出光芒,將桑玖的腳掌包裹起來,白夙面色冷冷的斥道:“貪吃,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