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機關上,又放回桌上,繼續對着電腦敲字。
站在她身後的盛飛,失望地看着她幹練而無情的背影,愣了一下,隨後轉身,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梅雅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猜到了他在她身後低頭髮信息,和她瞬間看手機之間的關聯,以及這個癡情的傻小子轉身離去時的黯然傷心。
她收回了視線,繼續忙自己的那攤活,就像什麼都不知道似的。
蘇米終於忙完了手裡的工作。她低頭翻看了一下手機,然後抿嘴笑了一下,在手機屏幕上寫着什麼。
盛飛坐在顯示器前,開始導照片。手機響了一聲。他打開看;“我剛纔忙,沒看到哦!你回來了嗎?”
是蘇米。
他的心顫了一下,是謊話說多了嗎?所以對他敷衍起來也會如此輕鬆自如、毫無內疚?
蘇米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他的回覆。倒是自己的親媽又打過來電話。她拿起電話,走出辦公區,直到走到走廊裡才接起。
那邊早就等得不耐煩,直接發出一道命令,“晚上讓盛飛一起過來!”
“哦。”蘇米沒有理由拒絕。掛了電話,她纔想起,不知道盛飛出差是否回來了。
對他的行蹤,她就像完全不想把握似的,撥他的電話號碼,那邊卻是遲遲不接。她皺着眉,不知道這人到底在幹嘛。對遲了回覆盛飛的信息,她到底有些歉疚。
蘇米心不在焉地移步朝辦公區走去。小文迎面走過,約她去食堂吃午飯。她才覺察到已經是中午了,匆忙取了飯卡,和小文從樓梯走到食堂。
蘇米剛吃了幾口飯,就在擡頭和小文說話的一瞬,看到盛飛從食堂門口大步走了進來。她忽然愣住了,心裡有些許不滿,不禁自言自語道:“回來怎麼也不和我說一聲?”
唉!竟是白白替他擔心了一場。
小文轉過去看了一眼,不以爲然道,“盛哥剛纔來我們部門了啊。他一直站在你身後,後來看了一眼手機,也許是有事,他就出去了。”
“哦?”蘇米忽然驚詫地望着小文,“他一直站在我身後?”
“你不知道嗎?還以爲你知道呢。”
小文低頭繼續吃着,倒顯得她的反應十分突兀。
“身後?”她想起這兩個字,就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被他監視一樣。幸好那時候沒打開那本書,看那張信紙。她像逃過一場未名的劫難一樣,暗自鬆了一口氣。
還能有點自己的私密空間嗎?
這麼想來,她心裡那點歉疚瞬間蕩然無存,內心又徒然升起了些許的氣憤。
兩個人一整天都處於這種冷戰的狀態,互不理睬,互不聯繫。盛飛下午走進來的時候,她正和小文低聲說着工作的事,他從她身邊走過去,徑直走到喬萱的桌前,左一個萱姐,右一個萱姐地說笑着,簡直開心得不能再開心了!
蘇米擡眼,看着他們兩個人從她身邊走過,出去採訪去了。喬萱和她招了招手,他則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一想起滿口答應老媽,晚上帶他回家吃飯,她就結結實實地鬱悶了一下午。
小文揹着某牌子的淺棕色柳釘雙肩包從她身邊走過,和她擺手再見的時候,她正糾結要不要給他發條信息。小文問她怎麼不着急回家,她左手託着腮幫朝她擺擺手,卻是笑而不語。
梅雅背起單肩包,從她身後走過,停在她身旁道,“小米姐,等人嗎?”
“哦。啊。”她點點頭。
“那還不快點,一會人都走了。”
她轉過頭來,看了梅雅一眼,眼前的女孩始終清淡如杯茶的感覺。她“哦”了一句,目送梅雅走遠,像是獲得了一種動力,剛打了幾個字,索性刪掉,她直接將電話掛了過去。
那邊響了好幾聲才接通。她立刻笑盈盈地說,“晚上一起回我媽家吃飯吧。”
“我還有點工作沒做完。”他邊修圖,邊說着。
“哦,沒關係,我等你。”
那邊頓了頓,“那你到我辦公室來,陪我一會吧。”
“好,好。”
她像獲得了特赦一樣,心裡輕鬆了許多,收拾好包,就歡快地來到了視覺部。
蘇米坐在他旁邊的空位子上,玩了好一會手機遊戲,期間時常會不自覺地向後看一眼。
她今天格外敏感。
盛飛將最後一張圖修完,發給美編,關了電腦,看她玩得正歡,於是悄悄走了過去,她忽然擡頭,用警惕的目光抓住了他的靠近。
“幹什麼!”
他沒想到她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只是淡淡地說,“我先去開車,你在報社門口等我。”
“哦”,她渾身驚出一身冷汗,朝他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
走出報社的時候,老媽又打電話來催他們。她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到。”
車在她面前戛然停了下來,她快步走上前,坐了進去。
兩人都專注地看着前方,沒有說話,氣氛尷尬而冷峻。報社轉角處有一家規模很大、品類很全的水果店,盛飛將車靠邊停了下來,下車買了幾袋子水果放到後備箱裡,又重新上車開動了汽車。
直到車快到蘇米媽媽家,她才終於決定主動開口,“你今天找我,爲什麼鬼鬼祟祟的?”
“是你心裡有鬼。”他回答得十分乾脆,以至於讓她感到有些不寒而慄。
“你在說什麼。”
她極力掩飾着自己的心虛。
“不是嗎?”
他也不去看她的眼神,省得大家都尷尬。
“你監視我。”
她篤定地說道。
“蘇米,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已經厭倦了。”
他平靜地說着,像是輸贏結果都可以接受的比賽選手。
“我沒有。”她回答得如此果斷,就像是早就彩排過似的。
車猛地停在路邊,他轉向她,嘆了一口氣,“你自始至終從沒有喜歡上我。我還像個傻X似的,自我安慰了這麼多年。”
“不是的。”她抓住他的手,下定決心似的,“我今天上午真的挺忙的,所以就沒有及時回覆你。”
“我說的不是這個事。我站在你後面那麼長時間,你竟然渾然不知。”
心塞一千遍,他欲言又止。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她幾乎快要哭了,忽然發現眼前這個人固執起來,挺讓人害怕的。
他不忍看她梨花帶雨似的一副悽慘面容,忙抽了幾張紙巾,幫她擦淚,幽幽地說道,“這件事,自始至終,都不能怪你。”
誰讓他最開始就認定了她,還表白就算是自己單戀,他也認了。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轉過來祈求他說,“你下次別站在我後面了,我膽小。”
他被她一本真經的表情逗樂了,心裡卻酸酸的。她對他,到底有一層化不開的隔膜。
蘇媽媽擺了一桌子菜,看了一眼掛鐘,已經六點半了,又進到廚房裡掀開砂鍋,看着奶白色的鯽魚湯汁均勻地翻滾着,她很滿意。
門鈴清脆地響了三聲,她邊跑出廚房,邊招呼老公去開門。
“你離門近,你就開唄。喊我幹什麼。”
蘇爸爸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帶着花鏡在看二戰史,絲毫不理會來者何人,盡顯一家之主的威嚴。蘇米和盛飛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蘇媽媽早就樂開了花似的招呼準女婿進來,竟根本沒看見蘇米似的。
那邊沙發上,蘇爸爸仍然置若罔聞似的,眼睛掉進了書裡。盛飛看了一眼這個讓他有些畏懼的男家長,似乎不歡迎他的態度,心裡不免有些緊張,蘇媽媽待他倒是百分之百的盡心,他心裡倒也踏實了一點。
蘇米默默地換好鞋,脫掉外套,走進洗手間洗了洗手,擦了護手霜,走出來的時候,爸爸早已經摘掉花鏡,和特意坐在他旁邊的盛飛客氣地寒暄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