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雅不收張旭當徒弟,讓他去拜自己的母親當師傅。但沈素貞也說不收男徒弟,但答應張旭和她們母女兩人一齊練武。於是,他被在兩人的指點下,開始了習武。
他起步得太晚,開始的時候當然要多練基本功,不外乎是開腿扎馬之類的,這樣的訓練讓他有些苦不堪言,但張旭沒有偷懶過,既然是自己想要學武練武的,那想要有一點成績,當然就要刻苦勤奮才行,要是偷懶能有什麼成績?這麼苦練月餘之後,雖然功夫進展不大,但身體的柔韌性和強度卻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原本一些根本做不來的動作現在也能完成了,體力更是好了許多。
除了練武之外的時間,三人還互相教學文化。張旭教沈素貞和陳雅阿拉伯數字、漢語拼音和簡化字,陳雅教張旭繁體字和毛筆字。如此又過了月餘,沈素貞和陳雅已經學會了阿拉伯數字和漢語拼音,簡化字也認了不少。張旭繁體字也認得不少,但是毛筆字卻始終沒有什麼進步。這中國的毛筆字可是非得常年累月地練習方能進步的,這月餘的練習當然效果不大。
這一天,天空晴朗,萬里無雲,春風吹拂,讓人感到一片和熙。可剛吃過中午飯的時候,就猛得聽到村口一陣鑼鼓聲傳來,接着又有人跑過來,邊跑邊狂喊道:“男人趕緊出來,抄——傢伙,獵頭土人來——了,快過來——打——土人啊——”
“嘩啦啦……”只聽得一陣陣的開門的聲音,許多門被打開,裡面衝出一個或者兩三個男人。那些男人手裡拿着各種各樣的武器。有扁擔、鋤頭、柴刀、糞叉、板凳等等。那些男人邊跑邊叫道:“土人在那裡,他媽的獵頭土人在哪裡?”邊亂哄哄地向村口跑去。當然少不了邊跑邊問候那些不知道那裡來的土人家族的女性成員。
張旭看那些男人抄傢伙去了,也不好意思呆着不動。找了一圈,最後手拿了一根不足一米的木棍做武器,也跟着亂哄哄地人羣往村口跑去。
到了村口之後,就看到了兩羣人在互相羣毆。張旭怎麼看怎麼覺得像是兩羣流氓在打羣架。只見一羣穿得雜七雜八的人,手裡拿着扁擔、鋤頭、柴刀、糞叉、菜刀之類的武器卻是在進攻。這當中還有兩個人手中拿着的是正式的腰刀。這當然是這十八宗族的人了。另一邊的人個頭幾乎都矮了一個頭,皮膚也黝黑得多,身上沒穿什麼衣服,只在腰部繫了塊大小不同的獸皮,遮擋住胯下的那玩意兒,渾身上下卻不知道用什麼顏料畫滿了各種各樣的紋身。手上大多數拿着的是木棍,還有一些人手上拿着張旭叫不上名字來的武器,看上去似乎是金屬製成,鏽跡斑斑的,還有一些人則拿着石頭扔過來。不過這邊也不示弱,馬上有人也撿起石頭扔過去。雙方在那裡打得亂七八糟的。有的捉對兒廝殺,有的兩三個打一個,有的抱在一起舉拳互毆,有的摔倒在地,抱在一起滾來滾去的。
張旭第一次見識這種場面,心裡撲通撲通亂跳,手裡緊緊地抓住那根木棍,因爲太用力,手指節都發白,卻不自知,也不知道該往個敵人那裡招乎。正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旁邊跑來一個女人,喊道:“喂,你一個大男人手裡拿根小棍子在這裡發愣幹嗎?拿刀去殺土人啊”說罷,一伸手奪去張旭手裡的小木棍,塞給他一把刀。張旭仔細一看,卻是一把菜刀,上面有幾個豁口,還生滿了鏽跡。那女人見張旭看菜刀,眼一瞪:“看什麼看?這怎麼着也是一把刀,怎麼着也比你一根小棍子強得多了。還不快去殺土人!喏,那個……那個……還有那個土人,都可以去殺去砍啊!”那女人一邊嘴裡飛快地說着,一邊用手不斷地指點着,恨不得張旭立刻衝上去,砍他三五個土人腦袋下來。
張旭不想在女人面前丟臉,可眼前場面卻從未經歷過,不由得心虛害怕。以前哪見過這個啊。我們的張旭同學可是從小到大的的乖孩子,打架的次數用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啊。正在心裡給自己打氣,忽聽那邊土人一個人喊了一聲什麼話,可能是見這邊的人不斷地從村子裡衝出來,感到不敵,因而下了撤退命令吧。總之,那些土人們一聽到這話後,紛紛後退,轉身逃跑。這邊的人頓時士氣大漲,就乘勝追擊了下去。張旭有點目瞪口呆,不由得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吧。聽說宋人很文弱,很膽小的。像這些隨便拿起一樣什麼傢伙就敢拼命的,不像是宋人吧?”旁邊剛纔給他一把菜刀的女人猛得一下子轉身,瞪着眼睛,唾沫橫飛:“小子,你那裡來的,你自己膽小害怕,居然敢說我們宋人膽小?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想要老子教訓你?……”說罷捋起袖子,就要教訓張旭。
張旭:“……”
事後統計,這次事件中,漢人十八宗族這方死了一個人,頭被割去。有一人傷勢嚴重,能否活下來還在兩可之間。另有二十來個人有不同程度的傷勢,但沒有性命之憂。不過,如果傷口感染的話,那就另說了。而土人那方當場被打死了三人,追擊過程中被殺了兩個,另外大概幾十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土人武器不如,都只是木棍、竹弓之類,再加上少數金屬製品,只能如此了。不過土人性情兇悍,雖然傷亡嚴重,但終歸是割取了那一個漢人的頭去。
張旭穿越到這裡之後也已經瞭解到,那些本島土人,也大致分爲三個部族。那些生活在大山深處的土人,擅長打獵,生性兇悍,雞籠寨的人把他們叫做山林人。山林人每隔幾年都要舉行一次祭祀大神的活動。而祭祀大神首先要向大神獻上貢品,而貢品則是其他族的人頭。不知怎麼地,漢人的頭顱被認爲是最高貴的貢品。所以每年都會有一些大山裡的土人部族出來襲擊漢人鄉村,只爲得到一個漢人頭顱作貢品獻給大神。
雖然這裡漢人十八宗族因同是在流落異鄉海島而守望相助,結成聯盟,身材也都比土人要高一些,各種“武器”也要好一些,每次相鬥也都是能夠佔上風取勝,卻也是不勝其煩,每年總是要損失幾個人的。還有一些生活在平原地區,生性相對溫和一些,以種植芋頭和其他一些作物爲主,接近農耕民族特色。不過工具簡陋至極,只能維持簡單的刀耕火種,閒時也會去打獵,叫做平壩人。還有一羣人,叫毗舍耶人,是幾十年前從呂宋漂流過來,侵犯過泉州,後來大部分被宋軍剿殺,少部分逃到現在的流球島上謀生,人數最少,個頭也最矮,只有一米二三左右,成年人看起來也只有漢人十二三歲的模樣。
那個被割去頭顱的人的是一個姓鄭叫鄭正的年青人,結婚剛兩年,媳婦剛剛身懷六甲,眼看快要當爹了,卻遭此不幸,當真倒黴透頂。他媳婦拖着大肚子到鄭氏宗族長家裡,哭得死去活來,三次昏厥過去,要求給她家男人報仇雪恨。鄭氏族長名叫鄭波,被她這麼一鬧,便跑到李氏族長李得旺家裡暴跳如雷,要求李氏族長幫他出面討回公道。
那鄭氏是一個小宗族,才一百多人,青壯才幾十個人。李氏則是這裡的第一大族,有五百多人。李氏族長李得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但身板還好,爲人了非常精明。自從那個秀才陳宗文三年前死了之後,鄉親們有什麼事都來找他解決。剛好,那個受重傷的人,卻是他的親侄子,這讓李氏族長也憤怒之極。於是,李得旺李族長就請了十八個族長一齊到媽祖廟裡去,在上香禱告之後,這些族長們決定,共同組織隊伍,討伐那些獵頭的山林族。
那些族長們共同決定出兵一天之後,李得旺的兒子,就是張旭在那個菜市場上看到的獵戶李有財,來拜訪張旭,請張旭出任討伐山越兵的軍師。對此,張旭連連推辭。開玩笑,他可是對這古代冷兵器打仗的事從來沒有研究過,怎麼能勝任當這古人軍師的角色。好吧,必須承認,其實張旭對現代熱兵器打仗更沒有研究過,最多也只看過影視劇裡打假仗而已。
這李有財看張旭不肯答應,便抓住張旭,使勁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非要讓張旭答應下來不可。
張旭正在滿頭大汗地推辭時,陳雅又來了,問道:“張旭,這當軍師的事,你幹嘛要推辭啊?我看你平時說起來,似乎天文地理什麼都懂的,怎麼我推薦你做點兒小事,你卻不幹?”
張旭有點苦笑道:“陳雅你這小丫頭,我的什麼事都有你摻和的份啊?這事是你推薦的?”
這時李有財有點兒慚愧地說道:“我們有幾個人以前也跟陳老師學習過的,但是我們不夠聰明,學會認得的字兒實在不多。這次的事本來要請陳雅來的,但陳雅說她一個女兒家不方便,又說你字識得很深,所以推薦了你。”
張旭斜眼看了陳雅一眼,說道:“她女兒家不方便?她那兒像女兒家了?又那兒不方便了?”
陳雅大怒,張牙舞爪道:“你說什麼?你這混蛋再說一遍?”
張旭嚇了一大跳,舉手道:“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我不說了,我怕了你了,行了吧。”
李有財在旁邊忍俊不禁,道:“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要鬧以後再鬧。現在張旭跟我走吧。”
張旭說道:“我真的沒幹過什麼軍師之類的事,也沒有學過,真的不會啊。”
陳雅說道:“這沒有什麼難的。他們那裡最多出動一兩百人,就過去就是清點一下人數,記一下名字,打的時候記一下誰在前衝鋒立功的,誰在後面偷懶充數的,記一下戰利品和算一下誰該得到多少獎賞的就行了,一句話,就是去看誰立功大,該獎賞什麼?當然要是能出一個妙計那就更好了。”
張旭一聽,這不就是一些簡單普通的文字性的工作麼?冠上軍師這麼大的名頭,你們嚇我啊?
不過普通的文字性工作也至少要識得寫得足夠多的文字才行,而整個雞籠寨卻是沒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當然陳雅和她母親沈素貞除外,她們兩個是女人,不能做這些事,在這兒習俗只有男人才能做。最後只得請張旭出面了。
曬穀坪乃是雞籠寨靠近海邊的一大塊平地,由於土地鹽鹼化,不適合種植莊稼,所以平時沒有人理睬。只是在秋收之後,各家各戶都在這兒曬穀子,所以就叫曬穀坪了。但有些時候,有涉及到整個雞籠鄉所有人的大事時,大家也會在這裡集合,瞭解事情的真相和始末。要討伐山越土著人當然是涉及到所有人的大事,但這事大家都已經瞭解了。所以現在只有那些將要參與討伐的士兵們在這兒集結。當張旭跟着李有財來到曬穀坪的時候,看到那些情景,不由得呆住了。
只見曬穀坪上亂轟轟地,七零八落地,或站或坐,或勾肩搭背,或交頭接耳地散落着一百多號的人,這人也罷了,沒經過正規的軍事訓練也都這樣。但是那些人,每個人都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手裡拿着一根或鋤頭,或柴擔,或糞叉的東西。這大概要算是他們的長兵器了。腰裡彆着一把柴刀或者。這大概要算是短兵器了。還有一個人拿着一把窄身尖頭的,但比菜刀還長了一倍的刀。仔細一看,這人名叫鄭直,是那個死掉的鄭正的弟弟。他平時除了種田幹農活之外,還是個屠夫。雞籠村裡哪家要殺豬殺牛殺羊都由他來主刀。自家哥哥死了,他此刻正雙眼血紅,磨刀霍霍。這個情景可真是蓑衣與斗笠齊飛,柴擔與柴刀齊色。
來到這個地方快兩個月了,張旭自然對一些生產生活工具有所瞭解。那蓑衣主要是用很棕櫚纖維編織而成,以往和斗笠穿在身上防雨的,沒有想到還可以當成盔甲穿在身上。那柴刀就不用說了。柴擔,張旭一來這裡的時候就見過了。第一次幫跟陳宗德的兩個兒子去山上打柴的時候就用過。那是扁擔的一個變種,專門用來挑柴禾用的。那是把一根小圓木頭一邊縱向削平,再把兩頭削尖,一般是一個頭安裝上一個鐵打的尖頭,這就是擔頭了,另一邊不安鐵頭的自然是擔尾了。也有兩個頭都安上鐵頭的,比較少見。也有用較細的毛竹做的,就是把一根毛竹直接兩頭削尖就行了。張旭經常用看到鄉民們把山上的柴禾用兩根繩子捆好紮緊,先用鐵頭把其中一捆紮一個洞,再掉過頭來把另一頭扎進洞裡去。再把那捆柴禾連柴擔一齊舉起來,舉到另一捆柴禾上,利重力下壓,就把另一捆也插進去,再用一根繩子一拉,就可以顫顫悠悠地挑回家了。
但是沒想到這根東西竟然還可以當武器來使用。看來也是,那個尖銳的鐵頭,與古代常見的槍頭非常像,只不過沒開鋒,沒紅纓而已,要是紮在人身上,力氣小一點,可以是一個血窟窿,力大的話可能會有一個透明窟窿。軍民通用啊,古人智慧不簡單啊。
張旭看了這情況,問李有財道:“你們難道就打算這一百多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拿着柴擔,就去打那些兇悍的土人,這能打贏?”
李有財拍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你放心好了。那些土人能有什麼武器,也就是一些竹弓、竹槍木箭之類,而且只會獵一些鹿,山羊,野兔之類小野物,有什麼好怕的。以前又不是沒有和他們打過,每次我們都能打贏,這次也不例外。”
李有財對張旭拍完胸脯,還轉身對着那些人喊道:“兄弟們,你們說我們這次出戰能不能打贏?”
那些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曬穀坪上的人異口同聲地答道:“能,當然能。那些土人要是都打不贏,我們還算男人麼?”
呵,張旭看着這些即將出徵的士兵,心想,這要算是一支軍隊的話,恐怕要算世界上最爛的一支軍隊了。不對,沒有最爛,只有更爛。即將出徵的對手,那些山林族人肯定比他們更爛。要不然,他們哪裡來的那麼大的信心和士氣?
張旭想了想,說道:“還是應該組織訓練一下吧。要不然,那能叫做一支出徵的軍隊?還有,應該造一些好的武器。這樣可以減少已方的傷亡。我正好知道有一種新武器,正好用來試試。”
李有財想了想道:“也好,我們組織訓練一下。等你新武器造出來時再出發也不遲。”
張旭所謂的新武器就是突火槍。本來想造火槍的,但這雞籠基礎實在太差了,只好做突火槍。這東西實在沒有什麼技術難度,附近就有一座火山噴發之後形成的硫磺礦,硝石也不是難事,木炭更好找。張旭收集了這些東西,按通常75:15:10的比例混合之後就做成做成火藥。再砍伐一些毛竹,晾乾之後,鋸成一米多長的管子,打通一些竹節,再鑽上一個孔,孔後面用鐵絲銅絲及麻繩捆綁紮牢,再綁上一個木板,就成了一杆突火槍了。經過試驗,裝上碎石子或者是鐵屑,最遠可以打到五十米之外,有效殺傷距離爲三十米。十米以內可以保證準確瞄準。
做突火槍期間,張旭還讓李有財對那些將要出征的士兵進行軍事訓練一下。但李有財只會個人武技,於是大手一揮,訓練事宜也交給張旭了。張旭短時間內,只能對他們進行一些基本隊列訓練,當然張旭其實也只會一些在學校裡參加過的基本隊列訓練。
突火槍做好之後,李有財請了附近一個平時常有來往的平壩人部族頭人阿莽做嚮導。於是一支一百多人,穿蓑衣,戴斗笠,手拿柴擔、鋤頭、糞叉長兵器,腰別柴刀、菜刀、外加屠刀等短兵器,再帶着十二支突火槍重武器的軍隊,排着歪歪扭扭的隊列,向六十里外,那日來襲的山林族殺奔而去。
當張旭他們出現在那個山林部族的寨門外時,那個寨子裡的男人們也都拿着各種武器衝了出來迎上去。只見那些男人們身上繪着各種紋身,手中拿着竹槍,木棍,鹿角槍,竹弓木箭,哇哇怪叫着衝上來。而雞籠寨這邊雖只是短期訓練,卻也沒慌沒亂,靜靜站在那裡。而那十二支突火槍卻被架起來,對着那些山越人。
那些山越人不知道前面這些漢人在幹什麼,還以爲他們膽怯害怕了呢,就更加起勁地往前衝,剛剛衝到距離那些漢人十米左右的時候,只聽得“轟”一聲巨響,那些竹筒裡噴出一片火光,帶着一片鐵屑碎石,撲向了那些山林部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