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佔住大義

歧國公主有點悽慘的笑道:“清白名聲?我現在都成了一介戰俘了,還有什麼清白名聲?現在我不能去蒙古,也不能回中都,不跟你去,還跟誰去?”

張旭心腸發軟,心想讓她回中都確實不太合適,畢竟現在的那個金國皇帝算是她的殺父仇人,讓她再回去面對這個殺父仇人,確實不太人道。誰知道那個皇帝還會不會對她做出什麼斬草除根的事情。讓她去蒙古?不知爲什麼?張旭自己心裡都有些不願意了。這有一種把一朵鮮花插到牛糞裡的感覺。

因此,最後張旭只好不理楊妙真那明顯嫉妒吃醋的殺人眼神,對歧國公主說道:“好吧。你可以跟我去流求。你帶着多少人呢?也都可以一齊去。這些人,也算是給流求增加一點人丁。反正那邊人少地多。”

歧國公主說道:“我帶着人不多,主要是原本陪嫁的五百個童男童女,十個護衛大將,一百個護衛士兵。另外本來還有三千蒙古兵,是成吉思汗派來保護我的。不過,已經戰死了許多人,現在已還剩下多少人?那我可就不知道了。另外,採繡之衣三千套,御馬三千匹。不過,那些馬,現在也都發瘋跑掉了。”

張旭點頭,隨即讓人清點一下那些萱還剩下的蒙古人。最後,發現還剩下一千人左右。那一千蒙古人,大多都是貧苦牧人出身,這次跟隨成吉思汗出征,本來想搏取一番榮華富貴的。但這番大軍慘敗,全軍覆沒,成吉思汗都死了,就這麼回去的話,恐怕不但沒有什麼榮華富貴而可言,還要被拖雷殺了爲成吉思汗殉葬。反正蒙古是回不去了。所以,對於跟張旭去流求也沒什麼意見。

隨着歧國公主和保護她的那些蒙古兵投降,這場從昨天半夜就開始的戰事,終於徹底的結束了。就戰場上論,張旭成了最後的勝利者。不過,只時,張旭部下已經只有六千人左右。而這戰場上,殘缺不全的屍體層層疊疊地躺了好幾裡地。地上到處都是血。有些地方,一腳踩下去,血就沒入膝蓋。那些血經過反覆流淌,反覆凍住發黑後,整個戰場幾裡地上,都好像是鋪了一層暗紅色的血豆腐,又好像鋪了千層糕一樣軟乎乎的。一陣風颳過來,一股濃烈的化不開的血腥味,向遠方飄蕩而去,令人聞了中人慾嘔。張旭心想,所謂的伏屍百萬,血流成河,也就是如此吧。

張旭發現自己部下,除了李有陽和黃世美的兩個團之外,還剩下的另外三千人中,有相當大的一部分,精神崩潰,有的人在那裡一動不動,傻傻地發笑,有的人拿着刀子一直在那裡揮舞,口裡不斷地喊道:“殺殺殺……”,有的人,繞着一個地方,不斷地轉圈。總之,表現得都非常不正常。顯然,這些原來只是倭國普通的武士或者高麗農夫的人,受到了戰場巨大的刺激,承受不住這種巨大的精神壓力,得了嚴重的戰場綜合症。

只剩下那麼一點人手的張旭,顯然無力對將那麼多的屍體進埋藏,更無力將戰場打掃乾淨。便讓人把自己兩萬多部下屍體找出來,火化之後,把骨灰送回去,交還給他們的家人。雖然張旭本來就打着拿他們當作炮灰的主意,但是當真的那些多相處了幾個月,活蹦亂跳的人,就這麼死了,還是心裡感到很難受。但現在除了把他們的骨灰送回去給他們親人,再加上一筆撫卹費之外,也做不了更多。

看着那些一天前還鮮活的生命,一個個被投入火中火化,張旭默默地說道:“現在說一切都是多餘了的。感謝你們,你們的犧牲,絕不是沒有價值的。至少讓蒙古人再也無力東征西討,這挽救了地球上多少的文明地區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歷史得感激你們,文明得感激你們。”

剩下的那些屍體,張旭便讓歧國公主從她陪嫁的護衛大將當中,挑選出一個人來,派他到中都報信,讓金國皇帝派人組織埋葬處理。不過,由於屍體實在太多,還在張旭處理自己部下的屍體的時候,便有大量的烏鴉,野狗之類的傢伙,飛來跑來分食那些屍體。至於蒼蠅之類的,那就更是少不了。戰事還沒結束,便已經黑壓壓的飛來一大片,擾人心神。

中都朝廷中,皇宮裡的金宣宗和朝廷上的文武百官大臣,聽聞蒙古大軍在城外全軍覆沒了,大爲意外。接着,便大喜過望,這幾年被蒙古人壓着打,損失了多少兵力錢糧啊?這一下好了,蒙古人全軍覆沒了,以後北面再也沒有大的威脅了,朝廷上下終於可以睡可安穩覺了。

然後,金宣宗便從龍椅上站起來說道:“這是大捷,大捷啊。向全民百姓通報。警廷大軍在中都城外殲滅蒙古入侵軍隊十五萬,不三十萬人,取得空前大捷。舉國同賀,聯要舉國同賀。”

下面的朝廷重臣,都不由得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一會兒,然後,人羣裡有一個聲音出聲道:“皇上,這大捷好像不是我們大金隊兒郎打的。是那個流求大基國的軍隊過來打的!”

金宣宗正在興頭上,聽了不由得有些尷尬掃興,然後勃然大怒道:“怎麼不是大金隊打的了?朕不是派了五萬大軍出城攻打蒙古營寨了麼?”

衆人心想:這是看到蒙古軍營中亂起來了,方纔派出軍隊,企圖渾水摸魚的。而且就算如此,五萬軍隊也損失嚴重,最後只有幾千人早早逃了回來,方纔保得性命,其他的人,也都陷進去。

不過,轉念一想,金國這幾年對蒙古人戰爭,屢戰屢敗,慘不忍睹,苦逼之極。確實需要像樣一點的勝利,來鼓舞人心士氣,便個個拍起馬屁來:“吾皇英明。殲蒙古入寇軍隊于堅城之下,從今往後,中原大地免去刀兵之災。萬歲萬歲萬萬歲!”

金宣宗被衆大臣這麼一喊,便破涕爲笑,連忙說道:“平身,衆愛卿平身。”

這裡正在上演君臣和諧,齊心努力消滅蒙古大軍的時候,突然外面有人來報,說是歧國公主派隨行護衛大將,來要求朝廷派人去戰場收攏屍體,妥善埋葬。要不然,那麼屍體腐爛,肯定在北方引發大瘟疫。

金宣宗一聽歧國公主四個字,便勃然大怒,喝道:“歧國公主已經嫁給蒙古大汗爲妃了。大金國哪裡還有歧國公主啊?”

那來稟報的人,是中都府尹,一見皇帝如此反應,也顧不得其他了,便急忙說道:“皇上,不管有沒有歧國公主。那戰場就在中都城北不遠,戰場上那麼多屍體得趕緊加派人手埋了啊。要不然,爆發大瘟疫,可就是一樁大麻煩了。”

金宣宗和他朝廷衆臣這次終於聽到大瘟疫三個字,頓時嚇了一大跳。這個時代,要是某一個國家,發生了大瘟疫,那情形,可絕不比遭到強敵入侵更輕鬆。金宣宗便急忙命令中都府衙,連同朝廷各部,共同配合,趕緊派出人手,去把戰場上的那些屍體給埋了。以免得鬧出瘟疫來。

剛剛發完這個命令,金宣宗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問道:“衆愛卿,那個大基軍,是那裡來的,誰讓他們來的?”

下面衆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吭聲。金宣宗見了,便說道:“怎麼沒人說話,這麼說,沒人請他們來?”

下面兵部尚書弱弱的說道:“皇上,確實沒人請他們來啊。”

衆人又一陣尷尬,蒙古軍隊入侵大金國,大金國幾乎束手無策,這時,突然冒出一支軍隊來,和蒙古軍PK,最後,在各種因緣際會之下,竟然把蒙古入侵軍隊打得全軍覆沒。這事算什麼?

這時,金宣宗發揮自己的想象力,說道:“衆位愛卿,那大雞軍,來到這兒幹什麼?是不是也來攻打中都的?”

衆大臣聽了這話,嚇了一大跳,兵部尚書說道:“皇上英明。不管對方是不是來攻中都的,現在都得防着。”

平章政事術虎高琪說道:“但現在對方殲滅了蒙古軍,不管怎麼說,都算是對我們大金國有功,這怎麼算?”

禮部尚書這時翻出老黃曆說道:“那個基國不是我大金國的藩屬國麼?泰和七年時,曾經遣使入貢。此後,每年都有貢品送來。現在麼,應當是彼國主知道了中都危急,勤王救駕。”

術虎高琪說道:“可是,我們大金國並沒向彼國頒發勤王救駕詔書啊。”

禮部尚書說道:“這個麼,可以趕緊補發一個勤王救駕詔。始發日期可以寫在三個月前。”

術虎高琪說道:“荒唐!”

禮部尚書說道:“此事並不荒唐,只爲佔住大義名份而已。”

這時,金宣宗發話道:“好了,就補發一個勤王詔,佔住大義再說。另外,再派一支軍隊,跟在那大基軍後面,盯着他們,看他們要幹什麼?如果他們趕緊回去,那就作罷。如果燒殺搶掠,那就以賊匪加以剿滅。”

於是,中都城裡,又緊急徵調壯丁,組成一支兩萬人的軍隊,然後在術虎高琪的率領下,出城監視鉗制那支大基軍。只是,術虎高琪看着緊急新徵發而來的軍隊,不由得苦笑。大金國最後有一點野戰攻堅能力的部隊,也在昨天和蒙古人的交手中交待了。新徵發來的,完全都是民夫而已,實在缺乏戰鬥力。幸好,不是用這支軍隊去打仗,而只是遠遠的跟蹤威懾而已經。這樣還是勉強能夠勝任的。

當然,那個歧國公主什麼的,則被大金國上下集體無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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