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燕正要出手格擋,卻忽然間停下了手。雁十七手中的木棒,去向根本不是秦燕,而是橫向裡狠狠的砸在洛爺的膝蓋處。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呼,半截打斷的木棒飛上半空……洛爺抱着雙膝,陡然跪倒在地,痛苦不堪的滿地掙扎,一頭大汗瞬間滲了出來,脖子上的青筋扯得老高。秦燕冷漠的低頭看了看洛爺的雙腿,以她的眼光,自然可以看得出,這一雙腿,沒有三五個月,只怕是沒法下地走路了。
“這位姑娘。”雁十七丟下手中半截木棒,看也不看滿地打滾的小舅子,拱手道:“在下雁十七,有眼無珠,衝撞了豹組韓大人。還請姑娘美言幾句,讓在下上樓去親自給韓大人賠罪去。”
正在呼痛,迷惑着怎麼姐夫一棍子就打在自己身上的洛爺,一聽韓風兩個字入耳,再想起來之前那塊銅牌上活靈活現的豹子,一時間心中驚恐,居然忘記了繼續喊疼,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落下,滲入地上貴重的波斯地毯,消失不見。
“我家大人是不是願意見你,也要我上去問過才知道。”秦燕微微一笑:“不過雁當家的這一出手,至少是保住了這位爺的性命。壯士斷腕,好手段!”
雁十七坦然的笑了笑,伸出右手,請秦燕上樓去問話。
洛爺如今就算是再笨,也曉得自己的姐夫其實是爲了救自己,多久以來,都沒有人對韓風出言不遜了。雖然上次法場的事,洛爺沒有親眼看過。但是事後聽人說起,韓風等人闖入法場,就那麼橫行霸道的帶走人犯,一衆高官無人敢發一句話。這樣的威風,又豈是自己這個建康府地頭蛇能惹得起的?
一念及此,洛爺急忙抱住雁十七的小腿,哭喊道:“姐夫,我們洛家也是一脈單傳,待會兒,姐夫看到韓大人,給我美言幾句啊……”
“自己去求饒吧!”雁十七使了個眼色,兩個伴當把洛爺給擡了起來,和雁十七一道,緩緩走上二樓。
正巧秦燕已經問過韓風,從包房裡走了出來,看到衆人便擺了擺手,說道:“進來吧。”
雁十七道了聲謝,一把抓過洛爺,提在手裡,大步走進韓風的房間,放眼望去,一個年輕人坐在席間,神采飛揚,器宇不凡,餘下的人,很明顯是以此人爲首。身居上位者,氣度自然不同,雁十七江湖出身,怎麼可能看不出哪個是韓風,便把洛爺丟在地板上,恭恭敬敬的抱拳道:“韓大人,在下雁十七,久仰韓大人威名,今日才能一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韓風坐在上首,淡淡的看了雁十七和洛爺一眼,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這樣的恭維話,韓風已經聽了不少,自然不會往心裡去,隨口答道:“既然已經來了,便坐下說話吧。”
雁十七瞥了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洛爺一眼,厲聲喝道:“如今看到了韓大人,還不自己謝罪?”
洛爺知道雁十七是幫自己圓場,苦於爬不起來,若不然叫他跪下也沒二話,急忙叫道:“韓大人,是小的豬油蒙了心,是小的沒長眼珠子,還求韓大人高擡貴手,放小人一馬。那些衣服,小人明日就給撤了……不不,現在就叫人去撤。”
韓風把玩着手裡的酒杯,輕笑一聲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那些小衣,你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裁縫是哪裡找的?”
洛爺遲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倒是雁十七頗爲豪氣,抱拳道:“韓大人,你也看得出來,我這個小舅子,做正經事就有心無力。這些小衣,聽說在建康府賣的很好,他也想要賣。這些路子,是我給他搭的。建康府的確請不到什麼裁縫了。是在下從周邊各地,雲集裁縫,連夜趕製。在下出身草莽,說句話,有時候也能有一兩分用處。”
韓風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自己去請裁縫,還要談價錢,還得看那些裁縫是不是願意接活兒。但是這樣的江湖人物,要請裁縫,裁縫就不敢拒絕,價錢也不敢開得太高。還生怕得罪了江湖人物,將來會吃虧。再說了,對於平民百姓來說,跟官府搭上關係,有些困難,能夠伺候好眼前的草莽英雄,就已經有些好處了。
“你們倒是很識貨,知道這款小衣賣的好,只不過,這小衣是我親手設計的。”韓風笑眯眯的說道:“好歹也算是我的東西,你們賣也就罷了,居然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叫我心裡怎麼能舒服了?”
洛爺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連連求饒道:“韓大人寬宏大量,是小人錯了……”
韓風搖了搖頭,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雁十七是個老江湖,見機說道:“還不趕緊滾出去,要在這裡礙着韓大人喝酒麼?”
雁十七這是很明白的要洛爺趕緊走,趁着韓風還沒變卦,留着性命最好。洛爺見機,連滾帶爬的朝着門外爬去。
韓風輕聲吩咐道:“宇文兄弟,找幾個人擡他下去,找個大夫來,把他的腿給好好看看。我有幾句話,要和雁當家的說。”
雁十七端了個凳子坐在下首,不卑不亢的說道:“韓大人,有什麼指教?在下是個粗人,只怕幫不了大人什麼。”
韓風舉起酒壺,在雁十七的面前酒杯上倒了一杯,淡淡的說道:“其實這事兒也簡單。我也知道,那款小衣,既然賣得火了,肯定有人要仿製。我也不是不讓別人賣,只是公然來搶我的生意,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既然無法控制,不如咱們合作。大家一起發財!”
雁十七撫摸着酒杯,並沒有端起來,他知道在座的,或大或小都是官兒,輪不到自己一個草莽先端杯子,而韓風說的合作,出於雁十七和官府打了這麼多年交道的經驗,下意識的先斷定給——韓風是要佔便宜了。
韓風看了看他的臉色,解釋道:“咱們說白了吧,有些事,我身爲官府裡的人,也不方便出手。我也不妨透露個底讓你知道,你雁十七在建康府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不會跟我故意作對的。比方現在的羣芳院、藏嬌閣還有幾家妓院,其實都有我的份子錢在裡邊。大家一起賺錢。如今我想做綢布莊也是一樣!”
“雁當家的,在建康府是一號人物,你若是一句話,說是要賣小衣,建康府別的綢布莊,自然不敢賣。對不對?總比我這個官府中人,去申請公文不叫人去賣簡單的多。而且雁當家的一句話,人家就算私地下也不敢動這個生意。建康府,小衣的生意,就算是我們包圓了。到時候,多開幾家綢布莊,把生意先擴大到建康府周邊,鎮江、揚州……一個都不能少!我說的,算是很有誠意了吧?”
雁十七一聽韓風這麼說,心裡就放心多了,他也知道,跟韓風這樣的人合作,對自己只有好處。至於如何分成,反而無所謂了。
“既然韓大人願意提攜在下一起發財,在下卻之不恭,怎能推脫?只怕在下是個粗人,耽誤了韓大人的事。”雁十七謙遜的說道。
韓風哈哈大笑起來,舉起酒杯,朝衆人示意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在周邊州府開綢布莊的事,雁當家的就多多操心了。我這個人做事很公道,至於分紅,你我,四六!雁當家的若是有異議,現在只管說……”
雁十七微微一笑,本來他只打算着韓風能給他二三成就不錯了,做官的,有幾個是不貪心的?沒想到,這位衙內居然出手是四成,雁十七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哪裡還會有什麼異議?難道自己真的給臉不要臉,要跟韓風對半分嗎?
“韓大人既然給面子,在下怎麼可能推辭?”雁十七也端起酒杯,朗聲道:“那就這麼定了!”
一衆人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吹拉彈唱的姑娘們,也不遺餘力的高歌起來。雁十七和韓風商議了一會兒怎麼把綢布莊給做到周邊州府去,順便打開其他附近州府的路子,將來把青樓什麼的生意也給做進去。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雁十七便知機告辭。留下韓風和一羣親信在這裡!
“朝廷的撫卹差不多也到了,”林珍悠悠的說道:“算是對戰死在江北的兄弟們有些交代,不過,離過年越來越近,我心裡就越來越不踏實。太子妃一直咄咄逼人,真的做了皇后,對韓大人,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韓家立足大宋百年,自然有生存之道,也不是隨便一個女人就能連根拔起的。”韓風輕輕搖了搖頭:“就算太子妃要和我過不去,哪怕太子再昏庸,也不會隨便動搖了朝廷的根基,韓家百年下來,若是牽一髮則動全身。太子不會冒這樣的險,何況,皇太后和官家都在呢。”
“是啊,現在就操心這些,未免有些太早。”小舞輕笑着說道:“倒是泠月已經回去江北多時了,不知道那些金人是不是鬧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