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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胤一擡頭,看見眼前正是樞密院的大人夾谷清臣,急忙躬身施禮道:“末將弘胤見過夾谷清臣大人。”
弘胤這個名字對於樞密院的高官來說,當然是聽都沒有聽說過,夾谷清臣只是客套地吭了一聲,然後緩緩地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弘胤低聲說道:“末將就是守衛州橋的將官,今日王妃的馬失控,馬車差點兒撞到河裡去,幸虧末將急中生智,在千均一發之際,指揮自己的部下亂箭射死了四匹馬,不然的話,王妃還真的有可能……”
夾谷清臣揮了揮手,制止他滔滔不絕地說下去,帶着身後的幾名部下,走到那幾匹倒斃的馬面前,夾谷清臣低聲吩咐道:“泠月,給我查清楚了。”
現在樞密院南府的細作都是交給泠月負責。身爲細作的第一號人物,泠月點了點頭蹲下身來,雖然是冬天,可是她穿的依然不多,可能是爲了防止過厚的衣服會導致她的動作發生一些難以預測的變化吧。
身爲一個頂級刺客和一個頂級的細作,泠月隨時要把自己的狀態,保持在最佳。
她這麼一蹲,腰背上完美的曲線就表露了出來。
弘胤看呆了眼,不禁舔了舔嘴脣,這個小娘子,果然是十分動人啊!
泠月當然不知道身後還有幾雙火辣辣的眼睛,正盯着她的身材仔細地看,她只管翻查這幾匹倒斃的駿馬,又招呼來其他幾名部屬一併檢查着,忙碌了好一會兒,這才走到夾谷清臣的身邊壓低了聲音,貼着夾谷清臣的耳朵說道:“大人,這幾匹馬被人動了手腳。”
夾谷清臣臉色一變:“那車伕呢?”
泠月低聲答道:“車伕,已經被射死了。但是,就算他活着,我想他也是不知情的。”
夾谷清臣點了點頭,轉過身去看着弘胤,伸手指着他說道:“欸,那個誰誰誰。”
弘胤立刻賠着笑臉說道:“末將名叫弘胤。”
夾谷清臣伸手兩根手指,點着自己的額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嗯,本官知道了。你,馬上帶着你的部下,給我走遠一點,不要在這兒煩我。”
夾谷清臣這句話十分傷人,但是好在弘胤是一個臉皮非常厚的男人,雖然被夾谷清臣這麼一說,但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臉上的笑容一絲也沒有減少,反而笑得更加燦爛了,笑呵呵地看着夾谷清臣說道:“謹遵大人吩咐。”
所有的人都漸漸散開,場中間只留下夾谷清臣和泠月還站在那兒。
這時候夾谷清臣才輕聲說道:“泠月,想過沒有,如果今天王妃真的死了,那麼最大的受益者會是誰?”
泠月心中轉過一個極爲恐怖的大膽設想,臉色立刻就變了,聲音壓得更低更細,她盯着夾谷清臣的眼睛說道:“大人,如果王妃今天死了,大金國皇后的位置就會懸空。那麼最有可能得到這個皇后寶座的,只怕就是都元帥府的完顏沐沐。”
夾谷清臣點了點頭:“我知道,今天王爺會去都元帥府,那麼完顏沙那條老狐狸也知道這件事,所以他們才能肯定坐在王爺馬車裡的,今天不是王爺而是王妃。”
泠月若有所思地說道:“聽大人這麼一說,似乎好像就是這樣。”
夾谷清臣輕輕地嘆了口氣:“其實也不然,王妃現在沒有死。在她沒有死的時候,最大的受益者又是誰呢?”
泠月的目光緩緩地繞場轉了半圈,落在那個正在眉飛色舞到處跟人吹牛皮的弘胤身上,隨後她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這個滿嘴胡謅的男人,“是他?”
夾谷清臣也點了點頭:“就是他。他救了王妃,王妃就要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於情於理,王妃和王爺都會給他很多的賞賜,並且他人是屬於都元帥府的。泠月,你要給我查清楚這個名叫弘胤的男人,是不是隻是都元帥府裡的一個小軍官,我很難相信他今天是撞了大運才立下這樣的功勞。完顏沙這個老鬼跟我們鬥了一輩子,他的陰謀詭計可多得很吶。若是我們調以輕心的話,隨時可能會被這個老鬼佔了上風,現在新皇就要登基,我們樞密院和都元帥府之間的鬥爭正是水深火熱的時候,不管是哪一方都不能調以輕心。”
泠月低聲說道:“知道了。”
夾谷清臣正要轉身離去,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一小隊人馬快速地向這兒奔來。
夾谷清臣擡頭一看,只見一小隊衣甲鮮明的官兵簇擁着兩個男子,飛快地朝這兒跑來,快要跑到場邊的時候,中間的兩個男子一起跳下馬背,走在前面的正是未來的大金國皇帝完顏璟,他的臉色十分陰沉,身上一襲黑色的錦袍把他的高挑身材完全包裹了起來,而站在他身側稍微退後一兩步的男人就是夾谷清臣的老對手,兩個人已經鬥了半輩子的完顏沙。
“喲,我們是在都元帥府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跑到這兒來勘探,沒想到夾谷大人比我們來得還快。是不是夾谷大人有什麼內幕消息是我們不知道的呀。”完顏沙不懷好意地陰損了夾谷清臣一句。
夾谷清臣只是冷哼了一聲,並沒有跟完顏沙做口舌之爭,依照禮節上前去和完顏璟見過禮之後,夾谷清臣便一甩袖子遠遠走開。
泠月等人快步跟了上去,走到半路只聽夾谷清臣悠悠地嘆了口氣。
泠月詫異地問:“大人爲何嘆息?”
夾谷清臣苦笑道:“你說吧,我們這些人賣生賣死爲大金國奉獻了一輩子,可是還不如人家有個好女兒。誰叫我們未來的皇上喜歡的是他們家的女兒呢。自古英雄都是難過美人關的,其實我大金國乃是現在天下最強的國家,王爺登基繼位之後,貴爲皇帝想找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我就不相信沐謙心就是天下第一美女嗎?”
泠月低聲說道:“男女之間的事很難說的,就算他是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也好,又或者是一個風流成性的浪子,總會有那麼一個女人讓他們死心踏地的動心。”
夾谷清臣哈哈大笑了起來,回頭看着泠月,吩咐道:“你可是我樞密院南府最得力的手下,千萬不要被兒女私情耽誤了你的前途。當初朱紫衣也很喜歡你,可最後的結果,他死了。”
“屬下明白。”泠月在馬背上欠身答道。
一直以來泠月都堅持這樣一個觀念:一個好的細作,一個好的刺客,是不應該有自己的感情,就算她真的喜歡上一個男人,也要把這份感覺死死地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因爲感情這種事情,可以把一個聰明絕頂的人變成白癡,可以把一個理智的人變成瘋子。
想到這兒,泠月不禁有些羨慕自己在江南的同行,韓風他們似乎一邊談情說愛,一邊還能談笑間灰飛煙滅。
可是她卻不知道,就在這個時間,在江南,韓風正在一本正經地告訴他的部下:“你們都是大宋最頂級的細作,現在連一個人都找不出來,你們實在太讓我失望了。”
韓風難得地板起了面孔,面如寒霜地看着面前的幾個部下。
遲疑了一下,小舞緩緩地說道:“是不是我的畫像畫得不夠準?”
“跟畫沒有關係。”韓風冷冷地回答一句,隨即坐了下來,把兩隻腳高高地翹在面前的桌子上,搖晃着那髒兮兮的靴子,雙手抱着腦袋,閉上眼睛,不知道心裡在想些什麼。
林珍緩緩地開口道:“如果說,我們細作司發動了所有的人手,在臨安都找不出一個人的話,那這個人只有一種可能。”
韓風立刻睜開了眼睛:“說,什麼可能?”
林珍搖了搖頭:“我的猜想太過於大膽。說出來,韓大人你自己要掂量清楚。”
韓風點了點頭:“我自有分寸,你說吧。”
林珍想了想,這才緩緩地開口說道:“臨安城有我們細作司的不少人手,各行各業、幫派,甚至連軍隊裡都有我們的人,可是這個男子能夠親自去面見沐謙心,可見身份非同一般,而且此人年紀不大,來頭卻不小。我們通過關係盤查過臨安城最近兩個月來的進城路引,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物,以細作司的能力隨時可以把臨安城翻個底朝天來找人。可是找不到的話,就是說他躲在一個我們不能去找的地方。”
韓風的眼前頓時一亮:“你說的是皇宮?”
林珍點了點頭:“是的,皇宮。這個人十有八九來自宮中。”
聽林珍這麼一說,小舞的腦子也頓時靈活了起來,“對,這個人看得出來,手上是很有幾分功夫的,宮中只有三種人,除了皇親國戚之外,就只有大內侍衛還有太監。他很明顯不是一個太監,也不可能是太上皇或者官家身邊的人,那麼難道他是一個大內侍衛?”
小舞的分析一出口,無法和李飛鏢兩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要知道動腦子想問題,從來不是他們的長處。
李飛鏢跟無法都是喜歡動手多過於動腦的人,倒不是因爲他們笨,而是因爲他們是男人,多多少少會懶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