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山唐不明就裡,辛棄疾笑了笑,隨口補充道:“博戈滿是個苗人,一手神弓利箭百步穿楊。如今的御前右軍統制,是他的徒弟。聽說,你那紹興大營,論到該管上司的話,應該還隸屬於御前右軍吧?”
史山唐硬生生的嚥了口口水下去,魂不守舍的看了博戈滿兩眼,終於還是不再做聲。
辛棄疾轉過頭來看着韓風,輕聲說道:“我不管你是韋風還是韓風,你如今被人檢舉是殺死史若海的兇手,按照律例,我要帶你回紹興府查明真相。你隨我回去。”
韓風心思如電,轉念間想到,當初是辛棄疾告訴自己,要和官府鬥,就只有官府,要和軍隊鬥,就只能靠軍隊。
如今,辛棄疾要帶自己回紹興府,於情於理,他不會有什麼惡意。否則的話,當初在教閱房直接把自己拿下,豈不是大功一件?
再說,辛棄疾剛纔說到博戈滿“百步穿楊”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這句話只怕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
當時幫着自己滅口的應該就是博戈滿。
既然如此,就算自己跟他回到紹興府去,也沒有任何危險。至於原來的計劃……唉,計劃本來就趕不上變化,辦法是人想出來的,自己再想個招數出來就是了。
韓風退了兩步,在金錢豹耳邊低聲說道:“荊大哥,我去並無危險。你告訴小舞,叫她去找大姐,想辦法跟我聯繫上就行。”
金錢豹回頭看了看站在官軍之後的小舞,壓低了聲音說道:“不用怕,我派人去紹興府打聽,要是你有什麼危險,哥哥就去劫獄,帶你去淮安。”
“放心吧。”韓風對金錢豹笑了笑,灑脫的走到辛棄疾的面前,伸出雙手問道:“辛大人,用不用把在下綁起來帶回去?”
辛棄疾微微一笑,回頭吩咐道:“博戈達,人我就不綁了,你看着他,回紹興府衙門的路上,要是他跑了,我就找你的麻煩。”
博戈達就站在博戈滿身邊,韓風不禁多打量了他幾眼,這個漢子雖然年紀不算小了,但是那天晚上一出手就將林珍和小舞制服,讓自己無計可施。身手之好,也算是難得一見了。聽他的名字,似乎和博戈滿還是兄弟呢,看起來,都是苗人了。
博戈達走到韓風的身邊,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你隨我走,若是想逃走,我就出手對你不客氣了。”
他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眼神裡一點敵意都沒有,臉上似乎還帶着溫暖的笑意。韓風鎮定的點了點頭。隨着辛棄疾和博戈達博戈滿兄弟朝前走去。
史山唐帶着紹興大營的官兵跟在辛棄疾身後。走了沒多遠,辛棄疾回頭詫異的問道:“史指揮使,我是要帶人回衙門審理,你跟來做什麼?”
“我,我身爲苦主,難道不可以旁聽嗎?”史山唐含怒反問道。
辛棄疾翹了翹眉毛,臉上的皺紋似乎又緊了一些,淡淡的說道:“今日我又沒說要開堂審案,我一把年紀了,不比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走了紹興軍這一遭,我就已經上氣不接下氣,回到衙門,少說也要喝幾杯茶,好好休息休息。難道你想把我老人家累死嗎?紹興府的公務多如牛毛,並不是僅僅只有你家一個案子。若是什麼時候,老夫準備審理這個案子了,自然會派人去叫你的。”
瞎扯淡,史山唐冷眼看着辛棄疾,這個死老頭子,老是老了,可一點也不糟,健步如飛。當年勇闖金軍大營的辛棄疾,如今說自己走幾步就要休息,這不是開玩笑嗎?但是辛棄疾是文官,自己是武將,人家不給面子,自己一點辦法也沒有。
史山唐冷哼一聲,抱拳道:“好,那本官就在紹興大營,敬候佳音了。”
說罷,史山唐頭也不回的帶着紹興大營的官兵匆匆離去。
辛棄疾毫不在意,帶着衆人緩緩的走回到紹興府衙門。
紹興府衙門有些破敗,辛棄疾是個清苦慣了的人,也不在乎衙門是不是金碧輝煌,只要能辦事就行。走到正門,迎面便是一個碩大的登堂鼓。若是百姓有冤情,便來這裡擊鼓鳴冤。走進去,一個寬敞的大院子後邊便是衙門正堂,審理案子,辦理公務就在此地。
辛棄疾走在前邊,沿途公差衙役看到辛棄疾都是恭恭敬敬的施禮,辛棄疾也沒什麼架子,一一含笑點頭,帶着韓風等人一路走到後堂。
後堂便是辛棄疾的起居之處,辛棄疾帶着衆人走到書房,掩上了門,博戈達便站在門口守着,只有博戈滿跟隨韓風走了進來。
“坐吧。”辛棄疾自己在書桌後邊坐下,指了指靠着牆邊放着的凳子。
“多謝辛大人。”韓風退了兩步,坐了下來,打量着辛棄疾的書房。這裡果然不愧書房兩個字,長達五尺的書架上密密麻麻堆滿了書。雪白的牆壁上,掛着兩幅字畫,一副畫着白鶴青竹,題跋落着辛棄疾自己的印章——稼軒居士。另一幅卻是一首破陣子,題跋上居然落款是陸放翁!
“喂,我說韓風,到了我這裡,你還裝什麼韋風啊?”辛棄疾嚴肅的臉上換上了一副笑容:“起碼你也得謝謝博戈滿吧?若不是那天晚上他一箭射殺了史若海的手下,你是不是能逃出來可就不好說了。”
韓風站起來朝博戈滿抱拳道:“多謝那個,那個博大叔出手相助。”
博戈滿笑了笑:“韓風賢侄客氣了,你一來教閱房就有膽量把李玄和史若海盡數殺死。這份膽氣,比我少年時要強的多了。還有,我不是姓博,我是苗人,名字有些太長。不太好叫,就叫我博戈滿就行了。當年你爹叫不好我的名字,一說到我,就說,那個苗漢……哈哈哈!”
韓風不禁愕然,沒想到博戈滿也認識韓侂冑,這兒居然都是熟人啊。
“我知道你心中有些疑惑,”辛棄疾笑道:“從你來紹興府的那一天開始,送你來的韓府老家人韓榮就到了紹興府衙門,送上你爹給我寫的親筆信。外邊相傳,你和你爹鬧得十分不愉快,不過,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十分關心你的。”
韓風微微搖了搖頭,這事兒可怎麼跟辛棄疾說呢?難道告訴他,自己是重生的?一個重生的人,莫名其妙要叫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叫做爹,換了是誰,心裡也有些牴觸的吧?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在外人看來,韓風和韓侂冑的關係,可就一落千丈了。哪裡有兒子不願意跟爹說話的?
辛棄疾看到韓風的臉色不對勁,便換了話題:“哦,那是你們韓府的家事,我就不多說了。當年,虞允文相公北伐,我和你爹都在軍中效力,相交莫逆。可惜,那時候朝廷裡未能達成一致。虞允文相公天縱之才,最終也是功虧一簣。博戈滿、博戈達都是那時候在軍中的大將。一個箭術如神,一個武藝高強。”
“後來北伐失利,我也起起落落,你爹倒是在朝廷裡風生水起。他多次跟我提過,想要讓我回到臨安任職,我都拒絕了他。朝廷裡主戰主和意見不統,趙汝愚在朝中獨大。我懶得回去趟那些渾水。不如舒舒服服留在紹興當個地頭蛇。不比在朝廷裡舒服啊。”
“博戈滿和博戈達,看軍中漸漸腐化,朝廷不斷把主戰將領從駐屯大軍調回後方,這兄弟倆就索性辭官不作,來找我做個親隨。”辛棄疾補充道:“不過,我們都是兄弟相稱,你可別真的當他們是親隨。惹惱了博戈達,他的三拳兩腳,你只怕吃不消的。”
韓風哈哈大笑:“博戈滿大叔和博戈達大叔都是豪傑人物,小侄敬佩還來不及。怎麼敢怠慢了?”
辛棄疾看韓風斯文有禮,心中也是暗自欣喜,笑呵呵的說道:“不過,你小子算是心狠手辣的。我只是告訴你,要對付軍隊就只有軍隊。你居然能把紹興軍鬧得天翻地覆。現在可好,紹興軍一名統制、兩名統領,都直接或者間接折在你手裡。偌大的紹興軍,成了你對付紹興大營的本錢。你這本事,該不是從老韓那裡學去的吧?”
韓風臉皮再厚,也有些抵擋不住了,一個勁的笑道:“不是小侄太聰明,實在是樊以君、蕭新生太笨,太笨。”
辛棄疾笑了幾聲,對韓風說道:“不過,我有個壞消息要告訴你。”
韓風一擡頭:“什麼壞消息?”
“太子妃李妃,不知道走了什麼途徑,把這件命案壓到了趙汝愚那裡。右相大人已經下令紹興監司,要查明真相,把兇手送到臨安。你也應該知道,紹興監司趙飛乃是趙汝愚的侄子。叔叔叫侄子辦事,侄子還是很聽話的。聽說你爹和朝中幾位大員聯合給趙汝愚施壓,這才迫使紹興監司暫時答應由紹興府來辦理此案,監司只是協助審理。”
辛棄疾一雙若有實質的眼睛看着韓風,一字一句的說道:“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抓你,送你去臨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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