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結,和尚也是一樣會糾結的,更何況是還俗的和尚。一想到下午遇到的事情,無法的心裡就有些莫名其妙的鬧騰。
從他記事開始,就在少林寺里長大,師傅師叔,師兄們都十分照顧這個小師弟。金人統治了北方,少林寺的寺產也大受打擊。但是師兄們對無法還是很好,省下來自己的稀飯饅頭給無法吃,這才把這個小和尚養到這麼大。
但是大隊金兵,滔天大火,將千年古剎付之一炬。逃出來的人,或許已經剩不下多少了。
小小無法,一心的仇恨,什麼貪癡嗔,都他媽的丟到九霄雲外去。這一輩子積善,下一輩子就有好日子。無法是再也不信了,既然連現在活着的時候,都沒有好日子過,還指望什麼下輩子?
佛祖就算心懷慈悲,也要斬妖除魔。從少林寺一路到江南,無法的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金兵的血……但是他也沒有後悔過。
一路想要投軍的無法,一直流浪到了紹興,纔看到御前諸軍招募兵馬,幾經輾轉到了趙飛那裡做親衛。
說起來,趙飛對他一直都是很不錯的,從來賞賜恩惠沒有斷過。無法因爲自己的武功實在太強,在趙飛身邊的親衛之中,也算是十分特殊的一個,就算偶爾惹了什麼麻煩,趙飛也都替他一力承當下來。
無法長長的出了口氣,收斂了心神,站在趙飛的書房門口,朗聲叫道:“監司大人,無法求見。”
“進來吧。”書房裡傳來趙飛有些疲憊的聲音。
無法推開房門,踏足進去,轉身又把房門關好,下午的陽光十分明亮,書房雖然小了點,卻是整潔古樸。
“無法。”趙飛看到這個小和尚,臉上就露出了笑容:“怎麼?是不是最近事務太多,想告假出去休息幾天?我說過的,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臨走跟都頭打個招呼就行。”
無法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監司大人,無法還是想去前線,請求監司大人成全。無論是淮安還是川中,只要讓無法去就行。監司大人,您位高權重,身邊能人無數,也不缺無法一個人。無法只有這麼一個心願而已,就是爲少林寺,爲師父師叔師兄弟們報仇。我只有幾斤蠻力,想不出什麼好辦法,若是能去前線殺幾個金狗,也算是一嘗心願了。”
趙飛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下來,左手抓起茶碗蓋扣在茶杯上,雙手交疊放在書案上,緩緩的說道:“無法,本官自問一向待你不薄,你也不要總是想着離開。對付金人,朝廷有朝廷的辦法。就算你在本官身邊,也一樣是爲朝廷出力。爲朝廷出力,就是在對付金人。只是大家的方式不同而已。再說,我手下的親衛,實力如何,你心知肚明,朝中爾虞我詐,本官一直如履薄冰,雖然這幾年並沒有發生什麼暗殺的事件,但是本官也不敢掉以輕心。你看看,就連太子妃的弟弟,李玄都被人殺死了。你真的以爲本官就穩坐釣魚臺?”
“監司大人……我……”無法還想說什麼,卻看到趙飛擡起右臂,緩緩的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
“無法,我一直是把你當心腹一樣看待的。”趙飛的語氣漸漸平靜下來,悄然中,自稱從“本官”又換成了“我!”
“你的本事,不會僅僅是在我身邊做一個親衛。”趙飛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我在紹興監司也已經做了很久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不久的將來,我就能調回臨安府去。到時候,我便推薦你去軍中,御前營做個副將,你且安心在我身邊吧。”
無法一心失望,他想要聽到的,根本不是這個答案,但是趙飛的意思已經十分明白,放人?對不起,沒門。無法心底一個念頭涌了上來,再也控制不住,單腿一彎,屈膝跪在地上,拜道:“監司大人,無法多謝監司大人的恩德。”
說罷,無法起身告退,離開了書房。
趙飛端起茶杯,眯着眼睛透過窗戶,看着無法離開了庭院,這才說道:“李中(此龍套感謝書友‘小中’提供),你有什麼看法?”
從書架的陰影之中,緩步走出一個人來,一襲白色緊身短衫,一雙青色布鞋,頭髮長長的盤在頂上,讓這個看起來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多了幾分精明強悍的意味。
他並不是十分魁梧的那種人,走的每一步卻都顯得十分沉穩有力,似乎每一刻都在準備出手一般。
“老實說,監司大人,無法的武藝很好,但他不是一個護衛的最佳人選。大人放了他,也沒什麼損失,卻不知道大人爲什麼不讓他走?”
李中的聲音很低沉,剛好能讓趙飛聽見,但是守在庭院裡的人,無論是衛兵,還是家僕,都不可能聽到李中的聲音。
他站的方位也很隱蔽,從窗戶看去,他所處的正是一個死角。只有推開門才能看到他。可是,在監司衙門,又有誰敢不打招呼就推開趙飛的門呢?
“嗯?我記得你說過,論武功的話,你比無法還要略遜一籌,爲什麼他不適合做護衛?”趙飛淡然的問道。
李中坦然的說道:“當護衛跟武功的關係不大。這麼說吧,如果有人放箭行刺大人,一個護衛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把大人推出箭矢的射擊範圍。如果不行的話,第二反應就是要用自己的身體去爲大人擋箭。但若是無法,他第一反應一定是伸手抓箭,至於他是不是會用身體爲大人擋箭,我不敢說。”
趙飛含笑點了點頭,他對李中是十分信任的,這個人做自己的護衛已經整整十年了,還真的爲自己擋過刀。在趙飛的書房裡,依然能夠對趙飛進行貼身保護的人,關係可見匪淺。趙飛一點也不疑心李中是想排擠無法,一個深得趙飛信任的心腹根本沒有必要去排擠一個時刻想走的親衛。
“我不放他走,是因爲他對我有用。紹興大營的兵馬你也看到了,就算紹興軍好了,也是一羣酒囊飯袋。無法可能不會成爲一個優秀的將領,但是他一身武藝,卻可以成爲軍中很好的教頭。”
趙飛頓了頓,目光有意無意的在李中身上一掃,接着說道:“叔父雖然是樞相,可是軍中到底是沒有曹家、吳家他們說得上話的。你看看辛棄疾,一手創建飛虎軍,雖然現在飛虎軍已經解散,可是當年他的舊部遍佈軍中,中層將領不計其數。辛棄疾和韓侂冑走的很近,韓家就等同於得到一部分軍隊的支持。我也要幫着叔父發現人才、培養人才……”
“無法,早晚我會安排他去軍中做教頭,至於上前線……哼,李中,你不覺得,功夫這麼好的人,去前線跟人喊打喊殺,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嗎?”趙飛嘆息一聲:“可是,無法讓我失望了。”
“監司大人爲何如此說?”李中雙眉一擰,似乎嗅到一絲不好的氣息。
趙飛冷冷的說道:“以前,無法來找我,想要調去前線,我拒絕他,他是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但是今天不同……我覺得他似乎還有什麼別的打算。”
“難道說,無法能找到別的路子去前線嗎?”李中一直以來能夠成爲趙飛的親信,不僅僅是因爲他的忠心,也是因爲他的腦子,只有蠻力沒有腦子的人,不可能成爲趙飛這樣人物的心腹。
李中接着說道:“無法一直是親衛,在紹興府也不認識別的官員。辛棄疾或許有這個門路,但是辛棄疾犯不着爲了一個親衛去得罪監司大人。紹興軍和紹興大營就算搶無法過去,也沒有用。大人這麼一說的話,他的門路還真不好猜呢。”
趙飛臉色一變:“韓風也能搭上這樣的路子,他爹是韓侂冑,樞密院都承旨……想要從監司調個小兵,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一想到這個問題,趙飛馬上就冷靜了下來,右手託着腮,左手輕輕揉着太陽穴:“以無法的性格,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念舊,就因爲念舊,他今天才會找我。要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很可能是韓風聯絡了無法,希望無法能夠給他一些重要的情報,用調他去前線作爲交易。”
“無法沒法做出判斷,他想去前線,也不想對不起我。所以纔來找我,希望我能夠調他去前線。或者這麼說,無法希望我能夠給他一個拒絕韓風的理由。但是我沒有答應他,他可能會投入到韓風那一邊去。”
李中的言語帶着一絲冷冷的殺氣:“吃裡爬外,我幹掉他。”
“不,韓侂冑一心瞄着樞相的位置,我叔父暫時不想和他衝突,韓風這件事,我們只能坐着看。”趙飛悠悠的說道。
李中心念一動,他對自己的上司太瞭解不過了,便接口說道:“要是史山唐知道韓風和無法有接觸的話,豈不是熱鬧非凡?”
趙飛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李中,懶懶的站了起來,看着窗外不再言語。
李中卻低着頭,悄然離開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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