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裡的學子轟然大笑,就連一臉嚴肅的朱熹和韓風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可是張驀卻很嚴謹的看着韓風,淡淡的說道:“大人以爲如何?”
“你說的對,這就是剛纔我說的,對付奸人,要比他們更奸更惡。”韓風悠然神往:“包大人是大宋,不,是千百年來對法制維護的最好一個。在他的權限內,他已經把他所能夠對付的奸惡,都給打落下去。”
包拯是忠臣嗎?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他能聰明的在聖旨到來之時耍一個滑頭。如果包大人真的去接聖旨,然後憤憤不平乃至有些鬱悶的放掉那個皇親國戚,或許會爲他贏得一個極爲正面的形象。可是如果包拯不顧一切砍了那個皇親國戚,又會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這也是吵架滅族的禍事。但是,聰明的包拯耍了一個小手段,當我聽不見聖旨的時候,我怎麼知道皇帝是要我做什麼?我是鍘完人才出來的!
這並未讓百餘年來關於包拯的傳說有所遜色,反而讓高高在上,已經幾乎被神化的包大人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他也會滑頭,讓那些惡人有苦說不出,讓那些權力比他更大的人啞巴吃黃連。這樣的智慧,這樣的手段,是在一個規矩的框架中能夠運用的巔峰!
張驀待到衆人平靜下來之後,才緩緩的說道:“韓大人,我最擔心的是,你的細作司權力很大了。對外,你掌握着數以萬計的細作,擁有一支可以隨時直搗重兵兵營的豹組軍隊,還擁有幾乎可以置許多大臣於死地的狼組殺手。對內,聽說皇城司就要被你的細作司吞併,將來兩司合一,你擁有對百官的監察之權。這樣的機構實在恐怖到了極點,假如韓大人一直能夠把這些力量用做正途,當然是大宋之福。可要是韓大人私慾大作,細作司隨時可能成爲排除異己,手握天下權柄的利刃!”
“學生以爲,這樣的機構本來就是不應該存在的,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他會是一個極爲恐怖的血腥組織。”張驀嚴峻的臉色讓人對他的判斷不容置疑,他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是在寂靜的書院裡,卻顯得鏗鏘有力,每個人都能清晰的聽出他的擔憂。
韓風微微眯上了眼睛,張驀其實沒有說錯,細作司的權柄會很大,這是特定時期的特定做法。爲了整合所有的力量北伐,收復失地。爲了把朝廷中的投降派和牆頭草趕出權力中心。細作司必須存在。可是當一切都實現的時候,細作司何去何從?自己這些部下何去何從?皇帝會如何審視這個已經強大到了變態的機構?
明朝的錦衣衛,東廠,西廠。這樣的特務機關,無論建立的初衷是什麼,最後都淪爲了皇帝和權臣手中的鬼頭刀,一聲令下,無數人頭落地!文武百官人人自危!或許,這樣的變態機構,真的不應該存在。而且,在大宋的政治土壤之中,除了眼下這個爲了北伐的特定時刻,其他的時期,都不能容忍這樣的機構存在。看看兩百年來一直弱小的皇城司就知道了,大宋的政治體制,又怎麼能夠允許一個龐大的特務機關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把希望寄託在某一個人身上。北伐,我們不能指望有了嶽武穆就能直搗黃龍。反貪,我們不能期望於第二個包大人……同樣,也不能寄希望於你的細作司,韓大人,您的細作司是您手中的武器,是以你的意志爲轉移的機構。學生不是擔心大人的忠誠,而是擔心,假如有一天,大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又或者大人年華老去,告老還鄉的時候,繼任者會如何利用細作司?”
張驀的話就像一柄柄鋒利的刀子刺向韓風,坦白說,張驀的問題沒有一個好回答的。韓風也不準備去回答。
朱熹的臉上帶着淡淡笑意,不愧是自己最傑出的學生,問的問題如此鋒銳,就算是自己面對韓風,最多也就是能發揮到這個地步了。只不過,那讚許的目光剛剛落在張驀的身上,朱熹卻想起之前師徒兩人的鬥氣,立刻換上了一副嚴肅的臉色。
坐在前排的一名書生,厲聲喝道:“韓大人,你怎地不回答?嶽麓書院裡若是答不上來,坦然認輸,沒人會怪你!”
如果是在鬧市,現在說不定已經有許多人開始起鬨了,但這兒是堂堂嶽麓書院,是南方最爲知名的書院。這裡的學子個個都是飽讀詩書的才子,沒有人會在這當兒做那麼無聊的事兒。但是他們的目光已經出賣了自己的心思,一雙雙眼睛都看着韓風,等着這位年輕的官員如何應對。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細作司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韓風傲然起身,健碩修長的身形在一羣文弱書生中顯得格外醒目:“我能一手締造這龐大的細作司,也能一手把它抹掉。現如今,最大的敵人是金國,是佔據了我們半壁江山的女真人。沒有細作司做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功夫,這場仗根本就沒法打。至於你們擔憂的那些,等將來天下太平了,再去朝廷慢慢吵架磨嘴皮子便是。現在想這些,是杞人憂天!”
朱熹看向張驀,卻發現自己的得意門生,竟然一臉沉思的模樣,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韓風的意思很明顯,非常時期必須有非常手段,至於這個手段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暫時顧不得。如果說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大家還在琢磨將來的危險,倒不如現在就抄起菜刀殺出門去好了。
“韓大人,你把細作司說的這麼重要,可是老夫並不覺得,以前也有細作司也有皇城司,可是他們擋得住女真人嗎?”朱熹終於親自出手。
韓風淡淡的迴應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形式,金國強而大宋弱。金人擁兵四十萬,大宋也擁兵四十萬。但是因爲開拔費等原因,宋軍出戰的消耗要遠遠大過金國。這是從財政上來說。從軍事上說,過了江便是兩淮戰場,北方騎兵的優勢很大。而我們地處南方,軍中騎兵大多配備的是大理和川中的戰馬。這些馬耐力還可以,衝鋒就不行。所以,財政收入遠高於金國的大宋,打起來的消耗和金國半斤八兩。我們沒有機會拖垮他們。軍力和金人差不多的情況下,北伐難度也很大。這就需要舉國動員,積蓄一切可能的力量,來迎接北伐!”
“而且,就算我們不北伐,金人就不會南下嗎?”韓風嘲諷的說道:“那些女真蠻子什麼時候把合約當成一回事了?當他們覺得自己有足夠實力的時候,就會南下。哪怕滅不了大宋,也可以掠奪江南財富,逼迫朝廷簽下更大的合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不能被動挨打。北伐一定要在金人南下之前!”
韓風索性走下了講臺,站在那羣學子中間,面對着朱熹,誠懇的說道:“朱老先生,我很不欣賞你。真的,非常不欣賞。但是不代表你沒有讓我佩服的地方。”
朱熹啞然失笑,彷彿聽見了什麼笑話似的。
韓風不管他的笑聲,大聲說道:“讓我佩服的有兩件事。庚龍鎮書生段庚被官府問斬的案子,你可以袖手旁觀,但是你沒有,一直帶着你的學生到處疾呼,寫信給朝中同僚,懇求他們徹查此案。這件事,讓我很佩服。”
“第二件事,那就早了,當年太上皇北伐的時候,在朝中,你雖然和我爹政見不合,卻也是堅定不移的主戰一派。你還記得爲什麼那次北伐失敗了嗎?虞允文相公天縱奇才,辛棄疾大叔風華正茂,飛虎軍銳不可當,四大駐屯軍視死如歸……可爲什麼打敗了?”
朱熹看着那一羣已經漸漸激憤起來的學生,搖頭苦笑道:“朝中始終有人不想我們打贏……大宋的力量本就不強,前方打仗,後方扯腿,不輸纔是怪事!”
“所以,細作司整合皇城司,監察百官,偵查敵情,這不重要?”韓風冷冷的說道:“北伐是不可動搖的大前提,爲了北伐,我們可以放棄一部分人。哪怕他是真正有才的人,只要北伐之心不堅定,就立刻把他踢出參與北伐的要職。這些事,靠你們在金鑾殿吵架有用嗎?惡人,我來做。朱老先生,您應該知道,每個做官的,屁股都不乾淨,無論想扯下誰來,都不是一件難事。”
“有藉口,我們要扯,沒有藉口,創造藉口也要扯。”韓風微笑道:“這不是羅織罪名,只是讓他們去一些閒職,輕鬆一段日子,不用坐牢,也不用擔心受怕,只要不干擾我們北伐就行了!”
已經有學生暗暗點頭,附和韓風的說法。畢竟,不結合全力,怎能打敗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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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驀倒是率先說了話:“韓大人這番話,倒是有幾分歪理。若是真的以北伐爲大前提,倒也不能算是錯……”
沒等他說完,韓風就截斷了張驀的話頭,冷冷的說道:“既然爲了北伐,連意志不堅定的官員都可以放棄,那麼,我們就不能放棄幾個小小藩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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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個章節名有多好,而是寫嗨了,發現還得再舌戰一章,於是就繼續“中”了一次。嘿嘿!
這段內容,有些讀者反映很好,有些讀者覺得場面單調,就是幾個人鬥嘴,好像無趣了點。
其實,寫這一部分,是去年寫大綱就已經定下的內容。
我看過讀者說,韓風是個熱血憤青,卻沒有自己的政治理念。
其實,按照我的想法,韓風是一步步在官場裡磨練出來的,他的成長是有軌跡的,從一開始對付了李玄之後的茫然和撞大運,到現在已經可以自己佈局整合漠北與南洋……這些都是韓風的進步。同樣,在嶽麓書院,韓風需要拋出並形成自己的政治理念。
對於社會,對於法律,這裡包含了我的一些私貨。韓風想的,就是我想的。但是在皇權社會,哪怕你造反,都不可能一步到位的改變這個社會。
韓風能做的,就是去播下種子,悄然去改變制度的一部分,讓這一部分成爲未來社會的基石。從而避免5000年來,我們的王朝不斷輪迴滅亡,越來越TM退步了……
嶽麓書院是精英,天下士子是精英,改革是來自精英階層的,所以農民起義基本失敗(除朱元璋),而精英階層容易成功。
所以,韓風必須要拉攏精英階層,尤其這個階層,是宋朝統治的基石。沒有他們的支持,什麼理念都無法推行下去,包括下南洋這樣具有爭議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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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繼續解釋,我說過,這本書要寫九卷,預計字數在240萬左右。所以,離完本還早。大家也能看出來,國內還沒整肅,錦衣衛還沒掛牌,北伐還沒打,漠北還沒處理,細作司在和平之後又要如何?我嘞個去,這得多少戲份啊。
第一本《大宋第一盜》,是我第一次寫書,到後期結尾很匆忙,不是我想爛尾,而是沒有經驗,控制不住了。
現在這本好了很多,至少到現在主線依然清晰,韓風瞄準自己的目標走的很堅定!劇情也沒散亂,我自己覺得很有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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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北京歸來之後,我在努力恢復更新,今天寫到現在是2:25,很困了。所以考慮伸手跟大家要一次票,我臉皮很薄的,現在紅的一塌糊塗……來吧,給票吧!扯了這麼多,正文是3100字+。絕對不少!定時發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