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風華絕代的少女,輕移蓮步,緩緩從校場穿過。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隨風傳來,綽約的身姿、動人的神采,無不讓人側目。當然,除了豹組的二百人之外。
辛棄疾的惱火正是來自於此,他的興元軍,毫無例外的腦袋齊刷刷的跟着幾位少女移動。數百道目光聚焦在那些美麗的少女身上。太狠了,這位老將暗歎道,韓風這一招的確毒辣。爲首的是沐謙心,身邊是林珍等錦衣衛的姑娘,就連那個彝族少女阿倮也跟在一旁。這幾位女子,或者清純、或者火熱、或者奪目、或者充滿了異樣的風情,被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官兵看在眼裡,定力稍差一點的,怎麼可能不扭頭看過去。
心裡雖然明白這個道理,可辛棄疾還是壓不下心頭的火氣,怒氣衝衝的躥到諸軍之前破口大罵道:“上輩子都沒見過女人嗎?幾個女人從陣前走過,你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挖出眼珠子來。這樣的破爛軍隊,還指望上陣打仗?女真人不用動刀槍了,拉一排姑娘出來,你們指不定就馬上舉旗投降了……”
韓風笑呵呵的走到辛棄疾身邊,低聲安慰道:“辛世叔,息怒、息怒!今天這一比,大家也就看出來了,軍紀這一塊,還是要加強。四川不同於別的地方,將來出兵北伐,川中是極爲重要的根據地之一。出兵之後,直接要面對金國數十萬大軍的壓力。軍隊不能令行禁止的話,十分危險。比賽之後,就算是剛打了勝仗的川軍和興元軍,這股傲氣,也被我的部下壓下去了。”
辛棄疾雖然愛面子,可這場比賽,原意也就是他和吳曦商議過,知道興元軍招募了不少新兵,而川軍久無戰事也難免有些懈怠。在取勝安康之後,兩軍官兵驕傲之情溢於言表,吹牛的時候完全不把金國人放在眼裡。身爲富有經驗的老將,辛棄疾當然知道,這樣做法十分危險,女真人應該說還是很有戰鬥力的。可自己親手來殺這些驕兵悍將的威風又不太合適,便找來韓風議論。
韓風別的或許不行,滅人威風向來拿手,當即提出要比賽。讓那些已經眼高於頂的川軍興元軍官兵看看什麼叫真正的鐵血之師。豹組恰恰又是最適合做這件事的,在救援興元府的時候,豹組浴血奮戰,突圍求援,用鮮血和生命贏得了興元軍的敬佩。而在匡復安康的時候,又是豹組的官兵幹冒奇險,將十餘車火藥送入城門,接下來的仗打的才那麼順手。川軍上下提到豹組,也是個個都翹起大拇指。所以,想來想去,都是豹組最適合去滅他們的威風。
比賽失敗的川軍和興元軍一個個就像鬥敗的公雞一般垂頭喪氣。吳曦和辛棄疾也懶得去看這些讓他們丟了面子的士卒,吩咐部下將領嚴加操練,將來再和豹組比過。便拉着韓風一路朝校場外走去。
都忙乎了一天,大家未免有些肚餓,一行人徑直去到校場附近的酒家,隨意吃喝些。錦衣衛一早包下全場,在街道上嚴加看管,確保三位大員的安全。三人走進酒樓,找了個舒服的地方便坐了下來。
看到兩位大人都有些鬱悶,韓風十分有眼色的主動拿起酒壺給兩人分別斟酒,這才說道:“上次拿下安康,辛世叔用的都是招募新軍,沒想到訓練沒有多久,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居然也有如此的戰鬥力,真是讓人折服!”
這是辛棄疾的得意之作,韓風一提起,他怎麼可能不開心?當即樂呵呵的說道:“這也沒什麼,練兵對於老夫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不過,你的計劃倒是不錯。這次用新軍進攻安康。戰勝之後,無論是繳獲的封賞和朝廷的犒賞,都遠遠高於那些要開拔費的兵馬!”
吳曦輕飄飄的哼了一聲,要開拔費的軍馬,就是他的川軍唄。這年頭,只要不是傻子都會算賬。打下安康之後,裡外裡算一筆帳,辛棄疾的新軍,人均要比他的軍馬多賺了好幾貫。可不要小看幾貫錢,放在普通地方就足以開個店鋪了。如今,川軍還是外邊的軍馬,聽說這件事的,人心思動,不少人已經主動向軍官提出,以後不要開拔費,先打了再說,只要待遇能和興元軍一樣就行。
韓風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無非就是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的區別而已,但是還沒打仗就拿開拔費,士卒就容易懈怠,作戰也不夠用心。反正錢已經到了口袋,打不贏撒腿就跑,留着命回家花錢去。所以,宋軍要麼就大勝,要是輸了,也是慘敗。現在事後算賬就不同,個個拼了命去打,戰功彪炳又或者繳獲豐富,獲得的可遠遠不是那幾個開拔費能相提並論了。繳獲多了,朝廷自然有錢給大家發放。而且,無形中提升了士卒作戰的慾望和動力。
“我們一直擔心開拔費的問題,這次興元軍做出了表率,朝廷上下借勢而爲,本來水師早就不要開拔費了,現在步軍馬軍再放棄開拔費,對於財政來說,是大大緩解了壓力。”吳曦感嘆道:“以前準備北伐的時候,光是開拔費就要佔去將近一半的國庫儲備。現在就不同了,可以集中錢財,先辦要緊的事兒!”
韓風和辛棄疾緩緩點頭。解決了開拔費,大宋的軍隊就可以走出這個無底洞,也可以再多徵召一些兵馬,爲北伐做準備。
這邊說着話,那邊酒菜就已經送了上來,隨便吃了一點,韓風開口說道:“這段日子來,金國那邊清洗的很厲害,或許是因爲都元帥府和樞密院南府在這次行動中損失太大,需要找回面子來。這兩個機構是不遺餘力的掃蕩我錦衣衛在江北的暗樁。現在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我的部下都暫時不敢輕舉妄動。已經有一些本來潛伏很深的暗樁被女真人連根拔起,這樣的損失,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夠重建的。小舞帶着一羣知事正在分析,到底女真人的目的是做什麼。”
“女真人做什麼暫且可以不管。”辛棄疾沉吟道:“無論是報復性的行動,還是他們打什麼鬼主意,這都不要緊。眼下卻有個很要命的事兒……”
吳曦看了看韓風,從懷裡取出一封書信,遞給韓風:“之前一直忙着安康戰事,這封信,你爹直接寄給我,也知會了辛大人。叫我們暫且不要告訴你,直到安康的事情結束,本來想要找機會跟你說說,沒想到,這幾天,臨安又來了新的消息……”
韓風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涌遍全身,彷彿預感到這是一件很嚴重的大事,接過吳曦手中的信箋,拆開一看,手掌不覺一抖,那張輕飄飄的信紙,頓時落在地上。
辛棄疾附身撿起信紙,嘆了口氣:“幾個月前,韓皇后就生了病,宮中御醫束手無策,只能看着她日漸憔悴。官家下令各地將珍稀藥材和民間名醫送到臨安,可惜,一樣沒能救回韓皇后。年紀輕輕,就這麼香消玉殞,實在令人嘆息!”
“確定不是有人下毒或者……”韓風冷冷的反問道。
吳曦點了點頭:“這個真沒有。你爹在臨安何等勢力,如果是有人想要毒殺皇后,決計不可能做的如此乾淨利落。只能說,這是天意。十二天前,皇后病逝,你爹是用加快密信送到成都告知我們,朝廷的訃告至少要再過十天才能到成都。”
韓風不覺悵然,雖然從自己的思想中,跟韓皇后並非真的姐弟,但是自己用了這個身子以來,韓皇后可是一直當自己是弟弟。也正是因爲這一層關係,韓風才早早和趙擴結交,打下了深厚的感情。
猛然聽聞韓皇后病逝,這一打擊非同小可。
看到韓風雙眼微紅,辛棄疾伸手拍了拍韓風的後背,安撫道:“節哀順變,皇后病逝,舉國悲慟。只不過,這次皇后病逝,對你們韓家上下影響很大,你要早做準備,不要在北伐前,韓家出現任何亂子。”
韓風一時間思緒混亂,不明白辛棄疾的意思,脫口問道:“韓家樹大根深,就算堂姐病逝,也不會動搖了韓家的根本吧?”
吳曦淡淡的解釋道:“朝中三大家族,韓、吳、曹!吳家可以說最強,也可以說最弱。最強,是因爲吳家直接掌控川中的軍隊,這一次,整個朝野都能看到,雖然是詐金人。但是吳家絕對有能力,在川中興風作浪……”
這三個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酒樓上下哪裡有人敢來聽他們說話?就算是做完了菜,送了酒水的夥計,都老老實實躲在廚房,不敢出來。吳曦也不虞說些心地話。
“可吳家的弱,是弱在朝野。離開了四川,吳傢什麼都不是,朝中要不是有你爹爲吳家說幾句話,吳家幾乎找不到能夠共同進退的大臣。可韓、曹兩家就聰明的多了。”吳曦嘆了口氣,有些惆悵:“韓家五代爲官,到你已經是六代。一直都是文官,自從你爹開始,逐漸向軍中滲透。就說你韓風好了,雖然錦衣衛不是軍隊,可更勝軍隊。韓家旁系子弟,在軍中的也不少。你爹很明白,朝野要有人說話,軍隊也要有實力,這纔是萬全之道!”
“那曹家呢?”韓風頓時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