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天子腳下的百姓,跟千年後的京城百姓一樣,都對政治有着由衷的愛好,也對政治有着極爲清晰的敏感,這是身爲天子腳下的百姓與生帶來的。伴隨着慶王李弘茂回師金陵的消息傳來,整個金陵城開始沸騰起來,大街小巷,茶樓酒肆,都擠滿了人,那些販夫走卒、酒肆老闆一個個喜笑顏開,這就意味着自己的生意紅火了。
對於民間的熱潮,金陵朝廷上卻如一座冰山,各部的衙門雖然嚮往常一樣的辦公,但是大多數人都清楚,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果然,從趙王府的一道鈞旨,金陵的禁衛軍開始動起來,他們挨家挨戶的查找要員,聽說是大周的探子,鬧的金陵城沸沸揚揚,不過最後探子是查出來了不少,大周的,西蜀的,北漢的,還有吳越的,甚至契丹的都有,但是就是沒有查到那位要員,禁衛軍還是在金陵城內掃蕩,原本在外面談論政治的百姓們都在外面坐不住了,趕緊的把門關上,在把家中能拿出來的東西全部堵着門,他們害怕這些禁衛軍一時間沒有找到要員,就會拿他們出氣,因爲這一幕數十年前已經上演過了。
“廢物,人都派出去了,找了這麼長時間,金陵城已經查抄三次了,還沒有在找到,要是再找不到,本王就…”憤怒的李景達看着跪在院中的禁衛軍的將領,高聲叫罵道,而那些將領們個個戰戰兢兢,深怕這位如今金陵城中的實際主宰者一怒之下,一刀將自己劈了,站在一旁的鐘饃不由的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壓根就不是發脾氣的時候,他趕緊上前勸道:“王爺息怒,這些人已經查抄了三次,那就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此人已經不再金陵了,或者是藏在我們壓根就找不到的地方,現在時間不多了,李弘茂如今已經快要到金陵了,我們這邊要是再亂起來,那麼這金陵城可就是李弘茂的了!”鍾饃一番話說的是實情,但是李景達心中哪裡忍得下那口氣,大聲說道:“李弘茂怎麼了,如今本王的金陵城有這十萬大軍,他區區五千兵馬,就想拿下本王的金陵城,這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鍾饃沒有說話,他知道這李景達說的是氣話,要面子,畢竟他也明白如今李弘茂佔着大義的名分,發泄歸發泄,他看着鍾饃又看了一眼那個禁衛軍的將領還跪在那裡,吼道:“還不快滾,給本王繼續去找,要是天黑之前還找不到,那你就提着你的腦袋過來吧!”那將領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
鍾饃這才上前,說道:“王爺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要是今晚還是找不到人,不如就動手吧!”李景達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鍾饃,沒有說話,不過李景達心中卻對這鐘饃提防起來,“這鐘饃太狠了!連自己的外甥也不留情!”鍾饃到不知道李景達心中的想法,他在等待,等待李景達的答覆。
其實李景達心中真的拿不定主意,他不是一個笨人,他想要皇權,想要坐上那龍椅,但是現在他的實力不濟,必須面前要有一個人擋在他的面前,去化解抵擋,而這個人就是李煜,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也是自己最能控制的人選,可是如今人選不見了,如果不按照鍾饃的計策去做,到時候自己的計劃就要泡湯,如果按照鍾饃的計劃去做的話,那麼自己將來會遺臭萬年,到底該怎麼辦?
李景達拿不定主意,他想要坐那九五之尊,也想要名聲,鍾饃看着李景達扭曲的臉,時不時的眼睛中露出的迷茫的痛苦,鍾饃心中冷冷一笑,這李景達他最爲了解不過了,到如今還想東想西的,又想當婊、子,還想立牌坊,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過了一刻鐘的時間,李景達終於不再沉默了,他冷冷的說道:“今晚子時要是還沒有消息,你就動手吧!”鍾饃躬身說道:“微臣領命!”看着鍾饃離去的背影,李景達眼睛中迸出一絲狠厲之色。
金陵鬧得雞飛狗跳,禁衛軍一遍又一遍查找的那位要員,此刻正在一艘船上品着茶,吃着小酒,看着這滔滔江水,坐在他對面的也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這男子眉宇之間與這位要員頗爲相似,這男子端着一杯清茶,輕輕的抿上一小口,笑道:“六弟,你我兄弟之間這有多長時間沒有在一起好好的品茶了,好懷念以前的那種日子啊!”
這兩人正是如今的風雲人物,李弘茂和李煜兩兄弟,李煜嘴角一撇冷笑道:“你我都被俗物煩擾,如若二哥你也跟六弟一樣放棄俗物,肖遙天地間,寄情山水中,哪裡會沒有時間喝茶?”李弘茂一愣,知道李煜是對自己有所不滿,他看了一眼李煜,對身後的衆人說道:“你們都下去吧!”衆人都趕緊退了下去。
甲板上只有兄弟兩人,李弘茂嘆了一口氣說道:“六弟所言,其實我也想,可是你我出生在帝王之家,一出生就決定了自己的命運,也決定了自己比別人要承擔的多,你我是兄弟,這幾年來你也看見了,大哥,二王叔,還有如今的三王叔,甚至是父皇何時何地不再爭奪權力,他們是父子,是兄弟,但是歷來帝王之家無私情,而皇位只有一個!”“那就一定要犧牲別人嗎?我岳丈何等無辜?我王妃何等無辜?我的孩兒何等無辜?可是他們都是爲了皇權而死的!你告訴我這是爲什麼?”李煜一下子將胸中的怒火一下子發泄出來,李弘茂看着李煜,靜靜的說道:“你明白這到底是爲什麼?你也知道大哥爲什麼會成爲那個樣子,你在京城當中也知道當時我是什麼樣子,如果那個時候我不自保,我如今恐怕不是被囚禁,就是被髮配了,我們都是父皇的兒子,可是父皇爲了皇權,只要是對他有危險的人,他都會剷除,你通曉史書,李隆基換了多少個太子?他的太子最後的下場如何,你比誰都清楚,你的岳父參與到了兩黨的鬥爭,但最後把他送上斷頭臺得不是我們,而是父皇,你的王妃是無辜的,可是她最終也參與了奪嫡之爭,這些你都清楚,你生在帝王之家,你明白這種爭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沒的選擇!”
李弘茂漸漸的也是一臉的怒容,兩兄弟之間的話語驚動了其他的侍衛,那些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關心李弘茂的安全,一下子跑了出來,李弘茂大怒道:“都給本王滾回去!”那些侍衛哪裡見過王爺發這麼大的脾氣,都趕緊又退了出去。
李煜看見自己的二哥大發脾氣,他根本就不害怕,如今的局勢他已經看開了,自己坐上了那太子的位置,最終的結局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冷笑道:“你有選擇,你爲什麼不去選擇當一個太平王爺,而偏偏想着要那皇位,你看看你這幾年,先是將朝廷攪的是一灘渾水,而整個天下也被弄的是烏煙瘴氣,到處都是兵戈四起,狼煙陣陣,民不聊生,百姓流離失所,餓殍遍野,這些都是你們這些野心家造成的,如果我們各國相安處於和平,又怎麼會有爭端,又怎麼會弄的家家哭泣?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你的野心!”
李煜說出此話是理直氣壯,而李弘茂本來還是非常的憤怒,現在聽到李煜的話,反而感覺到一絲的好笑,也明白了爲什麼歷史上的南唐會被趙匡胤所滅,一個是軍事上的原因,還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李煜的不思進取,偏安苟且。
“太平王爺?”李弘茂冷笑道,“你就是想當一個太平王爺!但是誰會放過你?”李弘茂的一句話讓李煜一下子給驚呆了,“是的,自己一直相當太平王爺,可是卻沒有太平,自己弄成現在這個樣子,還要勸人,真是可笑!”李弘茂沒有理會李煜的喃喃之語,只是繼續說道:“野心,我的野心就是天下一統,你剛纔說我挑起戰爭,好,我告訴你,不錯,我是挑起了戰爭,但是你可知道,從唐末以來,這五十年間,到處都是軍閥割據,戰亂頻繁,中原就在這短短的五十年裡換了多少帝王,就連我們大唐也是奪的楊家的天下,而這樣動亂,老百姓就是最終的受害者,你看看北方,現在都是十室九空,而要如何解決這樣的亂局,就必須要統一,只有統一到一個政權,一個聲音,那麼百姓纔會有好日子過,但是要想結束這一切,就必須要戰爭,以戈止戈,一統天下是我平生之願,也是我奮鬥的目標,而實現這一願望,就必須獲得權力!”說道這裡,李弘茂看着李煜陷入了沉思,知道自己的言語,讓李煜有些觸動,他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父皇疑心太重,而大哥卻暴虐,他們都容不下我,要是大哥登了基,那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還說什麼平定天下,而如今的趙王,我們的三王叔,也不是一個有爲之人,他坐上了龍椅,只會禍亂我大唐的天下,而你我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六弟,你從小就聰慧過人,其實好多東西你都清楚,也明白,可是你就是不去想,不去看,如今你我同坐一船,你我是兄弟,就要同渡難關,我也不想戰爭,我也討厭戰爭,再說都是我大唐的軍隊,大唐的百姓,我只想將這事情圓滿的解決好,不出任何的紕漏!”說着李弘茂靜靜的看着李煜,等着李煜的回答。
今日的談話對於李煜來說,實在是過於震驚了,他以前沒有去想,可是當李弘茂將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李煜的腦袋一下子空了,以前自己認爲正確的事情,到現在感覺也不是那麼正確,而自己以前一直堅持的東西到現在也感覺有些不妥了,他陷入了迷茫之中,李弘茂見李煜還沒有拿定主意,便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