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雀鳥在啁啾,雲月翻了個身,迷糊了半晌才睜眼。房間陌生,沒有人。她翻下牀,腳下發軟差點沒站穩。
雲月摸着肚子,不痛了,就是……很餓。
隨意拉開一扇門,門外的濃霧涌了進來,雲月的衣襬被掀動,廊外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隱約可見些綠色樹影。
雲月緊了緊衣襟,嘩啦一聲重重拉上門,然後快步向另一邊走去。
廳堂裡周曠珩正在吃早飯,雲月大聲拉開門,他看了她一眼,埋頭繼續喝粥。
雲月看看早飯,再看看周曠珩,最後還是很有骨氣地沒有衝上去搶吃食。黑虎收走餐具,雲月目送了他很遠。
周曠珩偏頭看雲月,雲月走出來,坐得離他很遠。周曠珩在廳裡上首,她幾乎到了門邊。
雲月等了半晌,見周曠珩沒有開口的意思,她梗着脖子冷哼道:“你得給我個交待。”兩人隔得遠,雲月說話的聲音很大。
“毒不是你下的。”周曠珩淡淡回道,除了這五個字便沒了下文。
“廢話!”雲月有些憤然,她質問道,“我送你的點心有毒,即便你懷疑我,也不用騙我吃掉它們吧?”
“此法最是簡單有效。”周曠珩說。語氣平常。
“王爺大哥,誰會蠢成這樣啊?”雲月哀嘆。
周曠珩看着雲月,皺了眉,目光也沉了下來。王爺大哥是個什麼稱呼?
雲月卻還不自知:“我送你的東西,有毒的話我首當其衝,我會那麼蠢嗎?”
“本王怎知你蠢或不蠢。”周曠珩冷聲道,“你該慶幸昨晚洗脫了嫌疑。”
雲月扶額望蒼天:“這代價也太大了吧!”
“本王沒想到你全部吃完了。”周曠珩終於說了一句勉強算得上解釋的話。
雲月默然。還怪她自己貪吃了?!
良久,雲月萎頓了下來,她問:“查到是誰幹的了嗎?”
“沒有,本王需要你協助。”周曠珩說。
“是嗎?”雲月緩緩笑開了臉,卻沒有很明顯地表現出得意,“要我幫你啊,我有一個要求。”
“那不需要了。”周曠珩說。
“誒誒誒,別這樣嘛。”雲月急道,站起來走到了周曠珩面前,坐在他對面,“你我好歹夫妻一場,有什麼分歧可以談嘛。我不要任何東西,我只要全程參與調查。”
周曠珩看着雲月沒有說話。
“你看啊,兇手呢,說不定是想害我的,我不能置之不理吧?就算是害你,也是想讓我背黑鍋,我更不能不管了是吧?”雲月據理力爭,又曉之以情,“所以,看在我辛苦洗脫了嫌疑的份上,求王爺恩准。”雲月說着伏下身胡亂行禮。
周曠珩思忖良久。雲月伏在地上,悄悄擡頭看他。周曠珩瞥她一眼,她立刻埋下了頭。
“本王答應你。”周曠珩終於說。
雲月應聲跳起來:“謝王爺,我這就回去問話,即刻回來!”
周曠珩對着雲月背影淡淡說:“大夫囑咐,今日你不可進食,不可飲水。”
雲月腳下一軟,一個踉蹌跌在門框上。
雲月拖着中空的身子給周曠珩彙報了情況。
雲袖買糕點時,對小二說過這句話:“這份什錦是給我家王爺的,給我包好一點。若我家王爺喜歡,下次還來你們店裡買。”
從寶味軒出來直到將糕點交到黑虎的手上,糕點一直沒有離過雲袖的手。雲袖是土生土長的雲牧嶺小丫頭,雲月堅信她絕非下毒之人。
由此雲月斷定下毒之人便是寶味軒的人,她讓周曠珩准許她明日去寶味軒調查。
“你不用去,本王會將結果告訴你。”周曠珩說。
“我有一個絕佳的方法找出兇手,你讓我去吧。”雲月偏頭看着周曠珩,請求道。
“說來聽聽。”周曠珩擡眼看着雲月說。
雲月繪聲繪色,手舞足蹈把自己的點子說了,說完一臉期待地看着周曠珩。
“不錯,本王採納了。你可以回去了。”周曠珩說。
雲月表情有片刻呆滯,隨即笑道:“王爺會帶我去吧?”
“不會。”周曠珩看着雲月眼睛,嘴裡吐出兩個字,在雲月看來是那麼的絕情。周曠珩看見她眼裡的光很快滅了,轉而燃起了怒火。
“你這是過河拆橋!”
“嗯?”周曠珩一個鼻音,一個眼神,雲月又老實了,“沒有你,本王照樣能查出兇手,只不過費些周折。何況,本王答應將結果告訴你。”
雲月想吶喊:結果還不是隨你心意而變!!
可雲月暫時沒有這個膽量,她氣呼呼地站起來,欲霸氣轉身離開,留給周曠珩一個瀟灑的背影。奈何腹中空空,腿上軟軟,剛站起來便跌了個狗吃屎。
周曠珩看着雲月一頓一動,慢慢爬起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大步走出了書房。不見了雲月身影,他面色舒緩下來,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第二日,未時方過,周曠珩走出荀院。他穿着一身灰白袍子,身上沒有任何佩飾,如一個普通貴家子。當然,前提是,忽略掉那張好看到走到哪都彷彿在發光的臉,和那一身深沉如海的氣勢的話。
上了馬車,等了半晌,馬車都沒有開動,周曠珩覺得異常。他撩開車簾,看見門外多了個穿着黑色夾襖的小車伕。
“王爺……”王府裡資深車伕坐在右側,見王爺露頭,他爲難地對周曠珩指了指那個多出來的車伕。
“怎麼回事?”周曠珩沉着臉道。
“王妃……非要跟來。”大叔車伕埋下頭說。
這時那名小車伕才緩緩轉過頭來,她看着周曠珩,嘿嘿一笑露出白牙:“王爺,岐城裡的人都認得你,我去幫你盯着。”
“回去!”周曠珩毫不在意雲月說的話。
雲月屁股黏在馬車上,沒有下車的打算。
還沒有人敢違抗王爺的命令,車下幾名王府侍衛都傻了眼。他們跑出來是想阻止雲月來的,可是他們拗不過她,又不敢動她。現在都替她捏了一把汗。
“把她帶回去。”周曠珩沉聲道。
幾名侍衛神色一凜,就要上前來。
“慢着!衆目睽睽之下,這樣不好吧?我好歹是你的王妃呢,哎,你看,那邊有人走過來了,說不定是敵人的探子呢。”雲月揮舞着馬鞭不讓侍衛靠近,一邊說,“我也不想鬧的,王爺你肯定不想丟臉吧?”
周曠珩看着雲月眼裡閃着精光的樣子,臉色更難看了:“住口!”
雲月看準機會揮出一鞭打在馬屁股上,馬車上和車下的人都驚呆了。
從車行租來的灰撲撲的馬車就這樣一顛一顛地跑了起來,還跑出了驚人的速度。階下的侍衛都擔心地看着馬車的背影,祈禱它不要散架。
跑到大街上,眼看人多了起來。大叔車伕搶過駕駛權,這輛小破馬車才得以倖存。
“老師傅,這馬車和牛車不一樣啊……”馬車平穩了,雲月也坐好了。
“……”敢情王妃學的是駕牛車啊!大叔車伕抹了一把冷汗,沒敢說出來。
“雲月,進來!”馬車裡傳出周曠珩壓抑着怒氣的聲音。
雲月一驚,額頭冒出冷汗,她求救地看向大叔車伕,不料大叔車伕比她還害怕。花了片刻時間,雲月做好了心理建設,戰戰兢兢地挪進了馬車。真的是跪趴着挪進去的……
“王爺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怎的馬鞭就落到了馬屁股上。”跪坐着,雲月乖乖埋着頭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