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可以回去!”
雲月跟周曠珩說要回凌絕山莊。周曠珩當時沒說什麼,回到王府後,他竟然說要跟她一起去,還美其名曰“拜見岳父岳母”。
“你好像不想本王與你一起回去?”周曠珩看着雲月說。
雲月額頭上冷汗直冒,眼神閃爍着不敢看周曠珩。
“嗯?”
“我我我跟我爹孃說了你的壞話。”雲月心虛,虛得發慌。
這其實在周曠珩的意料之中,他故意裝作生氣問:“你說了些什麼?”
雲月瑟縮了下,想着怎樣誇大些,讓周曠珩無顏去見她爹孃。正想說“你讓我守活寡”之類的話。
吳纓走進來說:“王爺,雲起求見。”
“讓他進來!”雲月率先喊道。
吳纓看了看周曠珩臉色,見他沒反對,便讓雲起進來了。
雲起拜見過南邑王之後說:“家父家母聽說王妃幾日後就要回南邑,想讓王妃回去再住幾日。請王爺應允。”說完他看了雲月一眼,這一眼比瞟一眼長。
雲月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周曠珩說:“明日本王同她一起回去,拜見岳父岳母。”
雲月沒有理由再拒絕。
雲月送雲起出王府,一路上再三叮囑他。
“讓娘控制好神情,少說話,千萬不能哭。有什麼話都讓爹說。”
“爹也不太能控制得了啊,我把什麼都跟他說了。”雲起嘆道。
“你都說什麼了?!”雲月不淡定了。
雲起看了四周一眼,壓低了聲音說:“我就說了我看到的。我說了他平常把你關在府裡,你偷偷出府以後,他打了你一頓。還常常有男人來拜訪他,直到深夜才離開。”
“那還好,”雲月說,“這些事兒千萬別對我娘說。還有,讓下人們離我們家院子遠一點,別再沒大沒小地跟我扯皮。”
“只要你拿出王妃的派頭,他們就不敢靠近你了。”雲起說。
“嗯。”雲月皺着眉頭,還是很擔心。
“阿月,我看你還是擔心下你自己吧。”雲起嘆道,“我回家以後,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
“……”
雲月回到書房,周曠珩還站着,他看也不看她,接着方纔的話問:“你說了本王什麼壞話?”
“我說你不讓我出王府,還因此打過我。還有……”雲月有些說不出口。
“還有什麼?”周曠珩擡頭看她。
“也沒什麼。”雲月後退了一步。
“到底還說了什麼?”周曠珩前進了一步。
雲月嚥了口唾沫,艱難地開口:“還說了有男人深夜來找你……”
周曠珩的臉色立刻變了。
雲月識相地趕緊說:“就說了這些而已,別的我爹什麼都不知道!”
“那你娘呢?”周曠珩咬牙切齒道。
雲月立刻意識到周曠珩說的什麼意思了,她破天荒地紅了耳根,她舉起右手做發誓狀:“我跟我娘什麼都沒說。我跟她說你對我很好,府裡沒有小妾要鬥,我過得逍遙自在。她都信了,真的。”
周曠珩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很快消失於無形,他放低了聲音說:“雖然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你爹孃定然有不一樣的解讀。所以明日,本王配合你,讓你爹孃放心。”
雲月有點受寵若驚,轉念又覺得他臉皮挺厚的。
第二日,雲月和周曠珩一同去雲牧嶺,一路上雲月又欣喜又忐忑。跟周曠珩在一輛馬車裡便坐立不安,心慌氣短,她求周曠珩讓她出去騎馬。
周曠珩一開始不同意。雲月噘嘴裝可憐,睜着星星眼再求他,他便答應了。
出了馬車的雲月便如脫了繮的野馬,擔心害怕全都拋到了腦後。跟護衛的人聊了幾句,雲月便打馬奔了出去。
到了山腰,雲月遇上了前來迎接她的雲起。
“你怎麼自己到了這裡來?”雲起意識到有些不對。
雲月迅速反應過來,她勒住馬,停在原地不敢再動。
等了不一會兒,大隊人馬趕了上來。雲月跳下馬,顛顛兒地朝馬車奔去。乖乖鑽進馬車裡,雲月笑得一臉燦爛對周曠珩說:“前面就要到了。”
見雲月這麼開心,周曠珩沒計較她擅自亂跑。
南邑王大駕光臨,雲家上下都來迎接。
雲月一身標準的王妃打扮,被周曠珩牽着手走出馬車,見山莊門外烏泱泱的人頭,心裡咯噔一聲。
在雲牧嶺混那會兒,雲月常穿着短褐,頭髮胡亂束着,常常搞得滿身泥土草渣,舉手投足雖不粗魯,卻也絕對不文雅,漂亮二字基本上跟她不沾邊。
可是現在,雲月一身素色衣袍,裡裡外外穿了幾層,外袍繡了繁複的花紋。頭上珠翠點綴,鬢髮一絲不苟,面色淡然,滿身貴氣。
第一次見雲月如此端莊嫺靜的模樣,凌絕山莊上上下下的人都看呆了。原來五小姐長得這麼好看吶。
不過一邊周曠珩也夠搶眼,天人之姿確實不是誇張。除開他的容貌,還有一身深邃如海的威嚴,讓人不敢直視。
兩人立在門外,背後是參天古木。衆人看了,腦海裡莫名蹦出一個成語:佳偶天成。
雲月嘴角帶着淡笑,沖人羣掃了一眼,除了未出閣的女眷和老太爺,該來的都來了。
“拜見南邑王,王妃!”所有人跪下行大禮。
雲月強自鎮定着立在原地受了大禮,裡面好多曾經訓過她的人,其中還有她的父親母親。眼神掃到雲霽時,雲月挺了挺脊背,擡了擡下巴。
“平身。”周曠珩還是如平常那般淡淡說。
雲月瞥見站在第一排的她娘眼裡亮晶晶的,有流淚的趨勢。她趕緊衝她笑了笑,然後跟周曠珩挨近了些。
方未央趕緊收了情緒,看着女兒滿臉欣慰。
周曠珩與雲月並肩走到雲堂和方未央面前,恭敬地向二位躬身一禮,算是覲見了岳父岳母。雲堂和方未夕當然不敢受,二人微微側身,扶起周曠珩。
他的這一舉動是向所有人表明,他此來是爲省親。
雲霽和雲月對視一眼,眼裡沒有情緒。雲月卻自動理解出他的不悅。
迎接過後,雲堂領着南邑王和雲月去了冰河園,那是雲家三房的住處。凌絕山莊裡,一個園子抵得上普通富貴人家三進三出的府邸。
正廳裡,雲堂和方未央端居上首。周曠珩坐在左側第一位。雲深和雲起坐在右側,雲月立在中央。
雲月屈膝下跪,雙手平舉,向雙親行大禮。長這麼大,她還是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向她的爹孃行禮。埋頭磕地的一瞬間,她的眼中不可抑制地溢出淚水。
而方未央早已淚水盈盈,但礙於南邑王在場,她硬是將淚水嚥了回去。
大禮行畢,雲月又轉身向雲深行了常禮。雲深看着她,難得露出滿意的神色。
雲月和周曠珩被安排在雲月出閣以前住的小院兒,院裡遍植花木,很是幽靜。院中一座兩層小樓,一樓住的雲起,雲月的臥房和書房均在二樓。
一進入房裡,雲月便脫掉了繁重的衣袍。這大熱的人,真憋死人了。
周曠珩走到門口,便看見雲月脫得只剩透薄的內衫,正要再脫,雪白的肩頭都露了出來。
“雲月!”周曠珩側開頭沉聲喊道。
“啊?”雲月轉身,見周曠珩側着臉站在門口,發出驚叫,“啊!”
“你你你,你先回避一下,我換衣服……”雲月說着跑過去關上了門。
周曠珩看着緊閉的房門,盡力撇去方纔看見的畫面。他走到隔壁,滑開門,走了進去。
房裡右側一面牆上全是書籍,周曠珩一眼掃過去,正史、野史、戲文、詩、賦應有盡有。
隨手翻開一本正史,密密麻麻全是批註。周曠珩一眼便認出那是雲月寫的狗爬字,難以入眼。再翻開一本,是才子佳人的戲文,書頁被翻過,卻一個字也沒寫。
房裡還有許多文玩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將書房填得滿滿的,周曠珩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這裡是雲月從小到大生長的地方,似乎處處都充滿了她生長的痕跡。
“王爺,你熱嗎?要不要換件衣服?”雲月換完了衣服,找到了書房來。
“不必了。”周曠珩收回打量的目光說。
“那你先歇一會兒,我去去就回來。”雲月說着要走。
“慢着!”周曠珩轉身,盯着她多看了幾眼。
雲月穿着白色綾羅裙,綠色絲衣,領口有些開,有些深。頭髮上的珠翠也被她拆掉了,長髮被她用一支簪子隨意束起。看起來乾淨利落,清涼爽快。
周曠珩沉默了半晌才說:“去哪?”
“我去看看我娘。”雲月雙腳向着另一邊,即刻要走的樣子。
“哪有把客人冷落在一邊的道理,限你一刻鐘之內必須回來。”周曠珩說。
“好。”雲月答應得快。說完就下了樓,走得不快。
下人拿來水果,茶點,添了幾次茶。過了許久,雲月還沒有回來。周曠珩周身的空氣越來越稀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