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遲楓明顯感覺到了高宇的一絲尷尬，他不動聲色地把方啓明那把長劍從劍鞘中抽出又放入，“噌噌噌”的金戈之聲令人膽寒。
“確實是去打探這個世界的情報，”高宇誠懇道，“在系統交流論壇，有另外一個系統主動聯繫我，向我提供幫助，她很瞭解這邊的情況。”
遲楓不做聲，他腹誹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有些神經質地輕輕點頭，等高宇繼續說下去。
“當然不是無償的，告訴你也不要緊，這個系統原本是一名女性，她想與我……呃，這種事應該叫神交？”
“神……”遲楓被唾沫嗆了嗓子，頓時咳嗽不停，“神TM交！”
“我當然立刻就拒絕了她，她也沒堅持，語氣很無所謂，還是告訴了我很多這邊的情況。她的名字叫費奧娜，好像是歐洲人，原本是哪個年代的暫時還不清楚，自稱是個魔法師。”
高宇對遲楓說，他也懷疑過費奧娜的動機，因爲中樞曾明確說過，組隊任務是由情侶一起參加的，而且決定權在系統一方。就像高宇，是他自己決定放棄身體成爲系統與遲楓一起穿越到其他世界完成任務，在做出決定時，遲楓還昏迷不醒，沒有表達意見的機會，也沒有任何方法影響高宇的決定。
既然費奧娜也是自願爲了拯救愛人的生命而變成系統並與自己的愛人一起組隊，怎麼還來系統論壇約炮？高宇覺得這說不通，對費奧娜提供的信息也就不敢貿然相信。
“但是，你知道，我們剛剛過來，我現在的系統積分是零，還不能發懸賞任務尋求幫助，所以只能在論壇上公開發表一些求助消息，論壇裡的消息每時每刻都像流水一樣刷新不停，基本沒什麼人會理睬。我也想像費奧娜一樣私聊論壇上比較活躍的其他系統私下求教，但是我發現，這也行不通，我不能像她那樣跟別人溝通。”
“爲什麼？”遲楓問。
“語言不通。”
語言不通，這個過於現實的理由在目前這個超現實的設定中顯得有些不可信。高宇向遲楓解釋，中樞彙集了世界各地各個時代的苦逼情侶們，他們需要穿越到陌生的異世界，完成各色古怪的任務。語言不通當然是每個穿越者都要面臨的問題，而在這件事上，中樞只會提供最基礎的幫助——首先，確保穿越者（及系統）與所處的異世界沒有語言障礙，其次，確保系統能順暢理解中樞下發的資料和論壇裡的信息（包括懸賞任務）。至於其他，中樞就不管了，請參與任務的情侶們自行努力吧。
努力的方向也很簡單，用系統積分兌換。兌換到的語言能力可以由穿越者和系統共享。
“系統積分怎麼獲得？”遲楓問。
“常規途徑有兩種，完成任務獲得任務積分和賺取懸賞獎勵積分。”
“老高，”遲楓收起了一貫的吊兒郎當，態度嚴肅起來，他的大腦中電光石火，許多細枝末節忽然串聯到一起，讓他陷入了迫近真相的恐懼中，“你有事瞞着我。”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你所說的任務，眼下，就是贏得擂臺賽吧。可是按你之前的說法，只要我贏下擂臺，咱們就可以迴歸現實生活了，積分不積分的又有什麼用。你告訴我，如果我贏不了擂臺，不能完成任務，會怎麼樣呢？”
在這樣不留餘地的追問中，高宇沉默了，遲楓感受到了他洶涌的情緒，然而，因爲沒有實體可依託，這些情緒就彷彿渺渺太空中的一記啞炮，無聲也無形。
“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遲楓忽然有些委屈，“你不告訴我，肯定是覺得這樣對我好，對我們都好。你總是這樣，我還記得高考報志願的時候，你非攔着我不讓報你讀的大學，你也說是爲我好，怕我因爲分數不夠掉檔。可爲什麼我從來都能毫無保留地相信你，信賴你，你就不能信任我呢，我就那麼沒用嗎？”
“但你最後還是報了我的大學。”高宇開口了，他的情緒似乎已經平和下來，語氣舒緩悠長，似乎準備講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我記得那時候我比你還緊張，錄取結果出來那天，我去找你，你一開門，咧着嘴叫我學長，整個像一隻傻鳥。”
“能說正事了嗎？”雖然是他自己提起來的，可遲楓現在不想聽這些陳芝麻爛穀子。
高宇笑笑：“費奧娜跟我說，能在第一個世界就完成任務的情侶屈指可數，她問我爲什麼不告訴你準確的任務目標，你猜我怎麼說的。”
“……”
“我說你萬事不急，總是遲人一步，如果讓你知道即使失敗也還有轉圜餘地，你就不會竭盡全力。”高宇頓了頓，“雖然我們在這裡失敗也不要緊，但這裡確實是我們最好的機會。”
接下來，高宇三言兩語描繪了中樞與他接觸時的情景。那時，他剛剛接到遲楓出事被送到醫院的消息，立刻就被中樞找上了門。在同意參與任務之後，中樞把他拽進了一個光怪陸離的空間。
“請選擇任務。”中樞的聲音疲憊而沙啞，像搖椅上拿着毛衣針將睡未睡的老奶奶。
高宇的四周忽然出現了八個兩米餘高的紙牌形狀光影，牌面上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藤蔓和花朵糾纏在一起，色彩繽紛，光豔炫目。金粉一樣的光斑閃耀在虛無的背景中，高宇看到那些藤蔓仍在生長，它們從紙牌的邊緣延伸出來，攀附到臨近的紙牌上，八個光影漸漸糾纏在一起，所有圖案都變得混沌不清。然後，它們圍繞着高宇飛速旋轉起來。
“我忽然覺得身體很輕盈，似乎隨着那些東西一起飛了起來。”高宇說，“我想，這可能就是失去身體的前兆。那八個東西最終在我面前排成一排，上面的圖案閃爍着消失了，牌面上浮現出文字。”
是任務，遲楓已經意識到這一點。“你選了什麼？”他問。
“獲得勝利。”高宇回答，他甚至故作輕鬆地開了個玩笑，“七長一短選最短，我選了最短的那個——獲得勝利。然後中樞告訴我，目標比例是78%。”
目標比例？遲楓的數學一直不好，但此刻，他忽然對數字敏感起來。
然而高宇沒有像之前那樣及時讀心解惑，他繼續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着自己選擇的理由：“其他那些任務都是讓你和陌生人談戀愛，不是讓你愛上別人，就是讓別人愛上你，我怎麼可能考慮那樣的任務。”
“所以你讓我去打架……”遲楓也不知道該無奈還是該絕望。
然而，聽到遲楓這句話，高宇卻真的笑了起來，他笑得開懷而爽朗，好像年輕了幾歲，又成了高中時候那個陽光帥氣的校草。
笑聲明媚無比，遲楓聽在耳中，卻覺得心裡越來越沉重，怎麼都高興不出來。
笑夠了，高宇輕輕說：“本來我覺得沒什麼，就像你說的，我們只是一起出來度個假……可現在明明是二人世界，我想擁抱你卻做不到，太遺憾了。”
這句話彷彿一拳砸在遲楓的心上，每當高宇難過的時候，遲楓總是比他更痛苦。
“沒事幹煽什麼情！不就是打架嗎，來啊，我怕誰，我現在可是狂霸酷拽吊炸天的男主角，全身上下都是主角光環，來啊，看我一個打五個！！”遲楓抹了抹眼角，一邊虛張聲勢地嚷嚷，一邊手握長劍來到了庭院正中，“你的訓練計劃呢，我們現在就開始！”
看他這個樣子，高宇嘆了一口氣：“真是個小瘋子……先別急，我先給你解釋目標比例。我們每穿越一個世界，就會被分配一個任務。任務的主題是‘獲得勝利’，但具體要求各有不同，比如在目前的世界，我們的任務是贏下擂臺。每個任務的結果有兩種可能性，成功或者失敗，而目標比例這個數值是指所有任務中成功的比例，也就是用成功的任務數除以總任務數得到的百分比。任務的總數和我們穿越過的世界總數是一樣的，例如現在我們只穿越了一個世界，如果能完成任務，這個比例就是100%，超過了78%，直接達到目標。而如果我們在這個世界失敗了，再穿越到下個世界，而在下個世界任務成功的話，這個比例就是50%，未達到78%，我們就會繼續穿越到新的世界，接受新的任務，直至達到78%這個數值，才能跳出這個規則，回到現實生活。”
“等一下，讓我算算，”遲楓說，“78%，介於五分之一和四分之一之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這次擂臺輸了，需要在後面穿越的世界中連續獲勝四次，才能把這個比例提高到80%，而只要再多輸一次，就又需要多勝利大約四次。”
“沒錯，所以我說第一個任務是最好的機會。”
“這個比例也太高了……後面的任務會是怎麼樣的，你有情報嗎？”
這句話一出來，遲楓明顯感覺到高宇被噎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
他連忙辯解：“不是，我沒有找退路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後面的情況，萬一後四個世界的任務都特別簡單，不是這種需要刺刀見紅性命相搏的……我們要制定最有效率和性價比的方案，對吧。”
高宇還是沒應聲，直接在意識中給遲楓列了一張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寫着接下來二十多天裡的訓練計劃。
“好的好的，我絕對保質保量完成每天的訓練，三十天成爲武林高手！”遲楓連忙拍胸脯承諾，“不過，這瑞王爺喜怒無常的，我沒有這麼多時間訓練怎麼辦？”
“沒關係，費奧娜說她精通時間術，你時間不夠用的話，她可以幫忙讓你每天多出一兩個小時用來訓練。”高宇冷靜地說。
遲楓挑眉：“老高你這樣我很慌張的說……你才認識這個費什麼娜的多久啊，這麼熟了？”
“對她的身份很感興趣，就多聊了聊。費奧娜是XX魔法學校歷史上第一位非魔法家族出身的優秀畢業生。”YY大學優秀畢業生高宇如是說。
遲楓不理解學霸之間的惺惺相惜：“……難道魔法師小姐姐爲了約炮還準備了一份簡歷？”
“不是，她的個人資料首頁寫着‘誠接各種魔法業務，XX魔法學校優秀畢業生親自操作，無效退款。’”
這真是一個海納百川兼容幷蓄的系統中樞，遲楓感慨。
不知道這位魔法師小姐姐的任務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