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奧娜主動來找高宇, 說了一通雲遮霧繞的話，最後建議遲楓去見阿爾伯特，然後就離開了。高宇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把這件事告訴了遲楓。
遲楓問他：“你也感覺到了她所說的, 中樞的‘實在感’？”
高宇坦率道：“完全沒有。”
費奧娜所謂的“實在感”, 在高宇看來, 意思大概是說中樞對於他們控制力減弱了。他想, 費奧娜作爲魔法師，感覺上大概更敏銳一些，但從自己的切身體會來看, 現在的狀況和以前並沒有什麼不同。
另外，高宇和費奧娜不是第一次湊在一起探討中樞的原理, 以前費奧娜從沒說過中樞與魔法類似, 她以前總是推斷, 中樞是個爲情所傷的女人，就像她自己。
然而, 就在當晚。自認遲鈍的高宇也感受到了中樞的變化，這變化太明顯了——系統論壇發生了數據遺失。
好像褲子口袋破了洞，在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幾枚硬幣不知所蹤。
論壇中的資料突然缺少了大半，系統們炸了鍋, 每次刷新都能刷出一大堆驚叫和詢問。
高宇首先感到了欣喜, 因爲他忽然窺見了一絲逃出生天的可能性, 無論出於什麼原因, 如果這個中樞崩潰了, 也許他和遲楓就能擺脫這種神奇力量的控制，不再經歷穿越和冒險, 迴歸原本的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而欣喜很快又變成了驚慌，因爲正如費奧娜所說，中樞有自己的一套機制，通過外力打破這套機制，可能會產生紊亂，一旦時間和空間失去控制，他們也許將無法回到自己的那個世界。
此刻，遲楓的世界正是深夜，出征的士兵們各自酣眠，連機械戰士們也都在黑暗中放鬆休息，爲明日的戰鬥養精蓄銳。而在高宇所處的空間，這裡本無所謂日夜，沒有具象的光明與黑暗，他卻忽然感覺到了如深墜一般的恐懼與冰冷。
據說最冷最暗就是黎明之前，但高宇難以有這樣樂觀的想法，他只希望一切平穩，不要多生波折。
第二天，隱匿多日的阿爾伯特現身了。
他身着黑袍站在大道中央，沒有理睬錫平軍隊指揮官的喊話，雙目微闔，直接開始唸咒施法。
據說，阿爾伯特一般是不使用魔杖的，因爲他血統高貴，魔力充沛，不需要使用魔杖作爲助力。然而今天，他手中的魔杖在風中筆直堅.挺，尖端指向錫平的士兵們，散發出肉眼可見的電光和煙氣。
遲楓看得目瞪口呆，這簡直就是電影特效。
阿爾伯特比之前照片上的樣子還要憔悴，甚至說他形銷骨立也不爲過。機械戰士們拿起特製的魔抗盾牌擋在隊伍四周，指揮官安排大家做好防禦準備。
如果有可能，這位現場指揮官可能會命令大家後退，但他沒有這個機會了，因爲阿爾伯特動作太快，已經用魔法陣在他們四周佈下了天羅地網。
依舊是針對機械裝置的魔法，所有武器全部失效，偵查設備也無法再繼續記錄數據。只有人還活着，無論是真人還是仿真人。
而很快，最讓人害怕的場面出現了。
舉着盾牌的機械士兵接二連三倒下，這一次，阿爾伯特識破了錫平人給機械戰士附加的僞裝。
魔法師的表情似乎鬆動了一下，因爲距離太遠，遲楓看不真切，這一次狹路相逢，他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阿爾伯特魔法的威力。
他感受到，心底的愛正在流失。
這措辭不夠精確，但因爲他辨別不清，只能籠統地這樣描述。若是詳細解釋，就是勇氣、自信、幸福感、樂觀的心態，全部隨着魔法師的法術而漸漸變少。
遲楓茫然地向四周看看，他的同伴們露出了類似的困惑表情，垂頭喪氣，毫無戰意。
魔法的效能繼續加強，遲楓甚至能從這種波動中感覺到阿爾伯特本人的振奮和得意。這個魔法師，似乎是受了挫，而這次歸來，是要證明自己已經走出了低谷。
阿爾伯特僅憑一人之力，便牢牢壓制住了這隊先遣部隊。錫平人對他束手無策，若是他使用對人有殺傷力的法術，這裡恐怕早就屍橫遍野。
遲楓心生絕望，他已經放棄了思考。
“遲楓！”這時，高宇呼喚他，將他從魔法造成的混亂中叫醒，“我有一個時間回溯法術包，費奧娜上次送給我的，一直扔在一邊沒用過。我想試試看能不能使用這個東西將時間回溯到阿爾伯特出現之前，然後……就像費奧娜說的，我們跟他聊聊魔法。”
遲楓聽了高宇的話，似乎找回了一些思路。他點頭同意，打算等待高宇使用法術，然後他自己予以配合。
可還沒等高宇研究明白費奧娜那件小道具的使用方法，遲楓只見一個士兵撕破了隊伍的陣型，朝着阿爾伯特直衝了過去。
是若拉。
荒原上捲起大風，吹折了道路兩側無邊無際的蘆葦。若拉原本扣緊的軍帽被風吹走，露出了一頭銀白的長髮。
她依舊扎着兩個馬尾辮，紅色的辮花在髮根處煞是亮眼。
不知斑拉到底在若拉身上導入了什麼樣的程序，她並沒有像其他機械士兵一樣不堪一擊，雖然也明顯受到了影響，但神志仍舊清明，並未完全失去戰鬥力。
指揮官和其他士兵都目瞪口呆，誰都沒想到，若拉會在這個時候擅自行動，她或許是想立功，或許只是被魔法迷亂了心神，無論如何，眼下她不管不顧想要靠近大魔法師阿爾伯特，無異於送死。
阿爾伯特對這個單兵突進的女性機械戰士毫不在意。這並非是因爲對女性的輕視，實話說魔法師羣體在性別方面毫無偏見，他們認爲每個個體都有自己擅長的魔法，性別和其他因素比如血緣、性格等一樣，也屬於魔法師個性的一部分，沒有高下之分。阿爾伯特的自信來自他實力，面前浩浩蕩蕩一隊人馬尚且被他壓制得一步不敢上前，這麼個普普通通的機械兵，怎麼可能有撼動阿爾伯特的能力呢？
若拉的動作比平時遲緩一些，她面無表情，機械地揚起手，從袖口處發射出一串子彈。
即使在大風中，銀色的鉛彈仍然筆直向前，下一秒就要在阿爾伯特身上戳出七八個窟窿。然而大魔法師只是氣定神閒地擺了擺手，一道光幕憑空出現，消解了鉛彈一往無前的力道。子彈接二連三地呈自由落體狀態掉在地上，殺傷力全無。
阿爾伯特針對錫平隊伍的法陣仍在繼續，並未因爲若拉的攻擊而有絲毫中斷。
遲楓聽到身邊人的嘆息聲。他的同伴們，雖然明知道不該心存希望，還是多少妄生出一些隱秘的奢望，祈願這個本不該出現在隊伍中的特立獨行的女性機器人能帶來奇蹟。
遲楓想，在世人眼中，魔法已經算是奇蹟，奇蹟之上再發生奇蹟，可能性太低了。
若拉的子彈沒能射中目標，但她全不氣餒，依然和之前一樣向阿爾伯特靠近。
魔法師改變了魔杖所指的方向，他的吟唱時間極短，須臾之間，一道咒語朝若拉劈頭砸了下去。
光芒籠罩了若拉的身體，下一秒，她的四肢就動彈不得了。
阿爾伯特早已經發現這個莽撞而來的少女是一個機器人，他用對付機械裝備的武器來對付她，冷血而殘酷，不留一絲餘地。
所謂機械，無非是材料的連接和數據的傳導，切斷連接，阻礙傳導，將精密的大型裝備拆散爲一塊塊單獨的零部件，機械便成爲了一堆廢品，不能再發揮原本的作用。
當然，此刻的阿爾伯特沒有心情陪錫平人慢慢玩，他只是粗暴地卸了若拉的四肢。
錫平的士兵們在若拉背後，看不到若拉的表情。當若拉的雙臂齊齊掉落在地面，雙腿無力支撐身體，向前撲倒，人們發出了一聲悲呼。
絕望的情緒這一刻攀至頂峰，有人忍受不了壓力，發出了難以遏制的嗚咽。
魔法師用情緒控制人，用力量控制機械。一切普通的世俗科技似乎在他眼中都如過家家一般不足掛齒。錫平人毫無還手之力，該怎樣繼續這場戰爭？
阿爾伯特愈發志得意滿。或許那些傳言是真的，這位極有天賦的大魔法師，研究了不道德的黑魔法，他通過吸取人類的精神獲得魔力，將真人當做他法術的原料。
現在，他容光煥發，大概是通過剛纔的施法獲得了充足的力量。他緩緩停止了法陣，安靜地站在那裡，不知道下一步將要做什麼。
錫平人感受到了無邊的恐懼。
正在這時，已經癱倒在地的若拉竟然直起了身子。
她的雙腿沒有了，卻從軀幹的下端支出了兩個輪子，兩個輪子載着只剩半截軀幹的若拉，繼續朝着阿爾伯特前進。
她的腦袋垂着，好像脖子將要斷了一般。現在的若拉，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智能，她像是一件單純的、沒有生命、沒有智能的死物，只是在外力的驅使下，朝着某個方向繼續進發。
阿爾伯特可能覺得有趣，他輕點魔杖，調戲一般地施了個小法術。
若拉的腦袋像皮球一樣上下彈動起來，誇張、可笑，像個殘破的玩具。
荒原上的大風吹起了她的銀髮，如同每個浪漫而悲涼的告別場景一樣，銀白的髮絲橫飄在風中，劃出充滿律動的弧線。
道路坑窪，若拉在前進中磕磕碰碰。最後，她那顆勉強掛在脖子上的頭顱控制不住地轉了180度，朝着她身後的士兵們。
遲楓看見，她早已失去了表情。雙目圓睜，不眨眼，臉上沒有任何肌肉運動，像是已經死去了。
是的，她已經死去了，但她仍在向前。
最後一刻，她留給這個世界一張空茫的臉，像是不知爲何而來，亦不知爲何而去。
斑拉想讓她成爲英雄，而這個世界上沒有能成爲英雄的既定程序。最終，若拉只是成爲了阿爾伯特魔杖下的一堆廢鐵。
遲楓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但他沒空傷感，在高宇的指揮下，他自己將試着去成爲救世主。
時間回溯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遲楓感覺自己的靈魂與軀體分離，如兩道平行線，各自在容器中飛速穿梭。不知過了多久，當穿梭停止，他回到了片刻之前。
在他們面前的大路上，阿爾伯特還不曾現身。
遲楓不管不顧地衝出了隊伍，任憑戰友和指揮官呼喊也不做任何回答。他在風中奔跑，一直跑到了剛剛阿爾伯特站立的地方。
下一秒，身着黑袍的大魔法師現身。
他表現出很明顯的訝異，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錫平士兵，像是不明白他爲何在這裡。
“阿爾伯特，”高宇叮囑過遲楓要開門見山，遲楓照做，“你認識費奧娜嗎？”
荒原上的大風仍在呼嘯，短短時間內，錫平的士兵們看到他們的戰友杜克跑出隊伍，然後魔法師現身，再然後……兩個人一起消失了。
阿爾伯特將遲楓帶到了密林中。
他回答遲楓剛纔的問題：“費奧娜是我戀人。你爲什麼知道她？”
果然如此。
之前，高宇分析爲何費奧娜第一次還說她完全不認識阿爾伯特，第二次就信誓旦旦地保證阿爾伯特爲人不錯。她一定是從最近中樞的異變中感受到了什麼，她在緊張，在擔憂，而這種擔憂與魔法有關——因爲她開始猜測中樞與魔法的關係。
費奧娜的情人也該是魔法師……高宇忽然想起了，在遙遠的某次談話中，她似乎提起過曾經戀人的名字。雖然高宇無論如何都無法從記憶中搜尋出準確的印象，但他相信自己的結論，並決心讓遲楓去試試。
他們成功了。
阿爾伯特既驚訝又戒備，在遲楓講述來龍去脈的過程中，他一直保持沉默，沒有任何反饋和動作表情。
在聽遲楓說完之後，阿爾伯特說：“因爲你使用費奧娜的時間術，所以我相信你。請告訴費奧娜，再等一等，我已經掌握了摧毀整個中樞系統的方法。等我收集到足夠的魔力……”
“收集？”遲楓敏銳地捕捉到這個詞，“怎麼收集，你爲什麼要發動戰爭，爭奪地盤。”
阿爾伯特看着遲楓，說：“戰爭已經結束了。我被剝奪了大魔法師的稱號，被家族驅逐。他們派了人去跟錫平議和，不用多久，這場事端就會平息。我很抱歉引發了這次戰爭，但我不後悔。”
大概是嚴肅了太久，已經忘記了放鬆的滋味。遲楓分明感受到了阿爾伯特的疲憊，但他的面色仍然冰冷如鐵，堅固得沒有一絲縫隙。
“你所說的收集魔力，是指人的精神嗎？”直到現在，遲楓仍覺得心情低落，雖然時間回溯了，剛剛所受到的魔法影響卻好像還在自己身上似的。
“不是精神，是愛。”阿爾伯特在風中展了展袍子，“中樞是個缺愛的黑洞，所以能將情侶困在其中。它的每一樁規則，都讓整個體系變得更加缺愛，以此來維持體系的穩定。”
遲楓想起高宇曾經說過的話：“你知道，現在中樞的體系比較穩定，你擅自攻擊，可能會造成一些難以預計的麻煩。我聽我的戀人說，現在已經出現了一些數據遺失的現象，你有沒有想過，有可能你摧毀了這個體系，卻發生了其他的意外，救不出費奧娜。”
阿爾伯特攥緊了魔杖：“我知道，但我不能再等了。費奧娜有着與生俱來的時間術天賦，她對時間的流逝異常敏銳。我已經讓她等了太久，她一定很痛苦……之前，我向中樞中灌注魔力作爲試探，感受到她嘗試使用法術予以反饋，通過這種鏈接，我能體會到她的絕望和恐懼。我以爲我們能建立雙向的聯繫，但是不能，我還是太弱了。”
阿爾伯特通過魔法陣收集“愛”，但錫平人在機器人上加載了情緒數據，使阿爾伯特的魔法陣發生誤判，錯誤地從機器身上吸收並不存在的人情之愛。
在這個過程中，阿爾伯特本人不斷施展超出自身魔力供給能力的法術想要攻擊中樞，最終因爲魔力供應不足而損傷了元氣，造成了後來的戰線收縮以及在內部權力爭奪中落敗。
“我不在乎權力，我以前爭取到大魔法師的位置就是爲了能調動更多資源進行研究，想要儘快救費奧娜出來。”阿爾伯特解釋，“本來我想救了她之後就辭去職位，畢竟大魔法師是不可能和一個沒有魔法血脈的人結婚的，那羣老傢伙們絕對不會答應。我們都不需要權力和地位，只要我們能在一起，繼續研究魔法就夠了。”
遲楓心裡很亂，這個深情的大魔法師和剛纔那個虐殺若拉的人彷彿不是同一個人。不過，既然他們回溯時間已經來到了這裡，若拉應該就不會再經歷剛纔那一切了。
阿爾伯特走近遲楓：“我們有相同的立場，你會幫助我嗎？”
遲楓沉吟不語。
“你應該幫助我，摧毀中樞的體系，這樣也能救出你的戀人。”阿爾伯特篤定地說。
遲楓懵懵懂懂點了點頭：“你想讓我做什麼？”
“獲得足夠的‘愛’。”
遲楓告訴阿爾伯特，他的法陣對普通人的身體和精神都有不良影響，他要求阿爾伯特改進方法，否則不會幫助他。
魔法師搖搖頭，無所謂地說：“你們完成了任務，馬上就會被傳送，接下來還是要靠我自己。謝謝你讓我瞭解到目前的情況，至於其他的事情，我會自己完成的。”
魔法師將遲楓送回了軍隊，他所使用的時間回溯術不如費奧娜那般輕巧，遲楓在時間傳送的過程中頭暈目眩，像是從攪拌機裡走了一圈。
錫平軍隊依舊一無所獲，這時，傳來了停戰的消息。
果然，正如阿爾伯特所說，他在權力鬥爭中落敗，被剝奪了統領的身份，魔法師們提出議和。
同時，高宇也把這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費奧娜。他語氣不善地指責她不把自己當朋友，隱瞞了許多重要信息。
費奧娜在怔忪了一會兒之後，沒有搭理高宇，扭頭在系統論壇中發佈了懸賞任務。
她高傲地對高宇說：“謝謝。去幫我告訴阿爾伯特，我找到了他想要的魔力來源。”
高宇失笑：“我們現在可沒法找到阿爾伯特了，除非你再給我一個時間回溯法術包。”
費奧娜用自己這些年積攢的所有積分發布懸賞任務，召集在中樞中執行任務的情侶們協助她。如果真的如阿爾伯特所說，“愛”能提供瓦解中樞的力量，那麼，或許，最集中的力量源泉就在中樞內部。
中樞將每個小組相互隔絕，阻礙大家的聯絡和交流，或許也是出於對這種情況的防備。
然而，既然設置了系統積分這種硬通貨，就無法妨礙所有成員聞積分而動，響應中樞中首屈一指的富豪費奧娜的邀約，站在她身邊。
高宇認爲，費奧娜以重金作爲回報，誘惑大家集中起來釋放“愛意”提供魔力，卻不告訴大家這樣做的後果，是不夠誠實的。
“我本來就沒什麼道德，我以爲第一次約你的時候你就知道這一點了。”費奧娜毫不在意。
高宇問：“你不考慮一下嗎，萬一有人願意繼續在中樞漫遊呢，這可是在現實世界永遠無法實現的人生經歷。”
費奧娜說：“沒獲得自己想要的人生之前，我才顧不上管其他人的人生。”
“好吧，好吧。”高宇無奈笑道，“幸虧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遲楓完成了在錫平的任務，正準備被中樞傳送到下個世界的時候，阿爾伯特和費奧娜開始了行動。
高宇給遲楓傳來的最後一句話是：“天崩地裂，我真想找個地方躲躲。”
他這麼說的時候好像在笑，所以遲楓就沒當回事。
然後，他就失去了高宇的消息。
……
總的來說，兩位魔法師的聯合行動還算順利。當然，其中還是出了一些小小意外，阿爾伯特因爲長期情緒緊張身體疲勞，所以難以支撐這麼長時間的施法過程。幸虧支持他的那些少壯派魔法師小夥伴們及時趕來，幫他完成了這項艱苦卓絕的法術。
這個將情侶們困在其中的中樞土崩瓦解，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本的現實世界。
正如費奧娜之前猜測過的，在回到現實世界之後，他們都忘記了中樞裡所發生的一切。
其實高宇還是有一些零散記憶的，但遲楓真的全然忘記了。他從病牀上醒來，看到守在牀邊的微笑的戀人，眼珠一轉，虛弱地問：“我點的外賣呢？”
高宇站起身，摁了呼叫鈴叫護士過來，低頭燦然一笑，看着眼神依舊不甚清明的遲楓同學，一本正經地說：“被我吃完了。”
高宇想，既然他不記得，有些事也就不用跟他講了。
比如——
雖然發揮了重要作用，但斑拉在戰爭結束後沒有得到任何獎勵。後來她因爲酗酒過量，得了重病。雖然有若拉一直在她身邊照顧，還是很快就去世了。
在斑拉的墓碑上，寫着簡短的墓誌銘，那是她自己事先擬定好的。
“斑拉，一個戰士。”
至於若拉，她在斑拉死後啓動了自毀程序，變成了一堆廢銅爛鐵，被研究所收進了垃圾堆。
而其他的事情，高宇也記不清了。
眼下，他只知道，能陪伴在戀人身邊的時光彌足珍貴，自己再也不會浪費每個相守的時刻。
只希望這個醒來第一句就問外賣的傢伙，也能有跟自己有相同的覺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