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哄她笑
“你怎麼……”姚守寧藉着陸執的力量,從窗戶裡爬出落地,正欲開口問他怎麼來得這樣早。
但話剛一說出口,陸執便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遠處有腳步聲響起,是姚家的下人收拾之後準備回房歇息了。
兩人聽到聲響,不約而同的彎腰低頭,儘量將身體隱入陰影之中。
等到腳步聲遠去, 陸執才動了動嘴脣,無聲的說了一句:
“走!”
他習武多年,耳聰目明,走在前頭。
姚守寧緊隨其後,見他繞了個彎子,並沒有往兩人之前爬牆的方向走,不由面露疑惑之色。
陸執搖了搖頭, 領她逕往後門處。
此時後門已經上了拴, 守門的良纔不知所蹤。
兩人打開後門出去,陸執走了數步,才小聲的道:
“那邊的牆被人封了。”
牆上打滿了鐵釘、碎瓦等物,看着泥還未完全乾透,興許是柳氏才令人加固不久。
世子倒沒有往其他方面想,只猜測姚家近來事多,柳並舟的到來使得姚家聲名大震,時常都有人圍在姚家外頭,柳氏這樣做,應該是爲了安全的緣故。
反正走哪條路對他來說都一樣,區別只在於一個省事,一個略微有些麻煩罷了。
“我讓人觀察過了,你家守門的人每晚這個時候都會去洗漱,約一刻來鍾纔會回來, 我們這個時候離開, 天亮之前回來就行了。”
陸執這話說者無心, 姚守寧卻聽着有些心虛。
——她想起前幾日自己去將軍府時,因姚家被神都城的百姓圍住,便提議爬牆而走。
興許正是因爲那日的事情,娘才讓人將牆封了。
她點了點頭。
世子依舊準備了一輛馬車,且就停在離姚家不遠處。
二人上了馬車,她挨着陸執而坐,才問:
“你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陸執往四周看了一眼,接着一抖馬繮繩:
“我們今晚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怕時間不夠用。”
姚守寧又看他身體,問道:
“伱的身體好些了嗎?”
在他被咒殺之前,因中了蛇毒的緣故,姚守寧上次去看他,他還坐着輪椅,不良於行的樣子。
死而復生之後也沒有恢復,需要依靠輪椅才能行動。
如今事情還沒過去幾天,她有些擔憂。
“自然是好了!”陸執單手執繩,一拍大腿,神色間難掩自得:
“我說過,我身強體壯,區區蛇毒算什麼?”他冷哼, 眉梢一揚, 氣勢張揚:
“若非我受妖蠱所制,被咬第二天我就能下地行走!”
“……”
這話姚守寧沒辦法去接,她想起世子兩次放話,一次中咒殺倒地,一次才從棺材爬起來便跪下去了。
陸執吹完牛,沒有聽到她的捧場,轉頭看她,就見姚守寧一臉強作平靜的模樣——這纔想起自己幾次丟臉,都被她一一看在眼中。
世子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我說真的!”他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解釋:“我有氣運加身,本來受傷復原就要比旁人快了許多。”
上次被蛇咬後,雖說蛇毒入體,當時看着情況嚴重,可如果沒有妖蠱影響,事後由徐相宜施救了,本來三五天便該恢復如初。
他說完,見姚守寧擠出討好的笑意點頭:
“對對對。”
她這模樣,陸執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帶着一絲應付的虛假之色。
“可惡!”
世子握緊了拳頭,賭咒發誓一般的道:
“終有一天,我要剷除妖族!親手殺死那妖王,一雪前恥!”
“對了。”世子說完狠話,不欲再在自己的丟臉事上打轉,迅速轉移話題:
“上次你來看我的時候,說是生了病……”
他看着姚守寧,問道:
“鎮魔司的人還上門了?”
聽到‘鎮魔司’三個字,姚守寧心中一驚,終於顧不得想世子糗事,連忙抓了頭髮捂臉,拼命的點頭:
“對!”
她將自己從代王地宮歸來之後,便隨即高燒三日不醒,事後失去了力量的事情說了一下。
因中間陳太微刺她手腕一事陸執已經知曉,姚守寧便一語略過,只大概說了程輔雲過來審問她一事。
陸執見她捂臉,‘嗤’笑了一聲:
“看你膽小的樣子!這一次出門不會再有問題了,我已經提前交待過了,讓子文、長涯二人找了十數輛馬車,各乘一對男女,相繼出城。”
他嘴角露出笑紋,眼中閃着不懷好意之色:
“我們到時夾在其中,一道矇混出城,我讓鎮魔司的人去查個夠。”
姚守寧聽他這樣一說,先是鬆了口氣,接着又有些疑惑:
“你就不怕鎮魔司的人守在城門逮人?”更何況還有陳太微這麼一個捉摸不透的‘人’存在。
此人來歷成謎,身後的陰影也透出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且像是修出了身外分身……
提到了‘陳太微’,那種似是被窺探的感覺便浮上心頭。
姚守寧吃了一驚,接着道:
“若,‘他’也分出一道分身,守在城門口處,到時我們不就被認出來了?”
說到這裡,姚守寧心臟緊縮,不過在緊張之餘,她又生出一股明悟:
此人十分危險,且實力強大,而且只要提到‘他’的存在,彷彿就會被他察覺——不過他並非無所不能的。
這個念頭倏然生出,使得姚守寧再提到陳太微時,下意識的避開了他的名諱,只以‘他’替代。
再往下問時,那種被窺探的感覺一下便消失了。
顯然只要不提到‘陳太微’的名字,自己便不會將他驚動。
這種感覺玄妙非凡,但姚守寧如今已經知道自己的力量,對自己的直覺十分信任。
她隨即又猜想:陳太微是這樣,那麼‘河神’,以及附身在自己表姐身上的那隻‘狐王’情況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呢?
細想起來,以前她與世子提起‘河神’,欲將其斬殺時,卻似是落入對方陷阱。
後面也提及過,要再防備‘他’,這妖邪便十分狡猾,再也沒有明面上現過身了。
可見她的猜測是有一定道理的,這些大妖邪修煉到一定程度,便對於關於自身的感應越發敏銳,稍微提及‘他們’的存在,便如踏入‘他們’的禁區之中,使他們第一時間便心生警覺。
不過姚守寧雖說對自己的推測有一定信心,但又想起晚間時候與姚婉寧提起‘河神’時,站在她身後的陰影彷彿並無動靜。
她皺了皺眉,不知道是自己的想法出錯,還是中間出了什麼事,所以導致有意外發生了。
“你放心。”姚守寧還在想着事情,陸執就道:
“我娘與我兵分兩路,已經想辦法替我纏住了陳……唔!”
他還沒有說出‘陳太微’這三個字,姚守寧眼疾手快,擡手一下將他嘴捂住。
世子被她動作驚住,話音戛然而止,接着注意力便被脣上的觸感驚住。
冬夜寒涼,她的手冰涼涼的,卻越發顯得軟綿細膩,帶着沁人心脾的淡淡香氣,與他嘴脣相貼,令得世子心中彷彿生出了一把火,‘轟’的順着胸腔爬滿脖子、臉頰處。
“你幹什麼不讓我說話!”
他羞得耳朵通紅,欲大聲喝斥,但說出口的話卻輕飄飄的,如同失去了底氣,眼睛也四處轉動,不知爲什麼,世子莫名有些心虛,連姚守寧的臉都不敢去看了。
少女的手被他拍了手腕移開,可那觸感卻像是留在了他臉頰上頭。
有些輕癢、有些酥麻,使他不停拍打嘴脣四周,彷彿像是想將這種感覺拍走。
心臟‘砰砰’亂跳,聲音大得將他說話的聲音都要壓過。
世子偷偷以眼角餘光去看姚守寧,深怕她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故意用力的大聲咳嗽了兩下,以此來掩飾自己此時內心的異樣。
“你別提他!”
姚守寧面露急色,小聲的提醒:
“可能會被他發覺的。”
說話的同時,她神情緊張左右觀望,深怕那個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兩人身周。
好在陸執可能沒有將他名字說完,因此兩人說話時,陳太微並沒有突然現身。
姚守寧鬆了口氣,接着後知後覺的感覺手腕有些刺痛。
先前她見世子要提到‘陳太微’的名字,情急之下伸手捂了他嘴,而他反應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將她手腕拍開,力量沒有收斂,此時將她手腕拍紅。
她伸手揉了揉,雖說世子此舉情有可原,但她仍小聲嘀咕:
“力道這麼大,我又不是故意的。”
世子的臉紅得滴血,卻敏銳的捕捉到她的聲音,強行辯駁:
“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你突然,突然來摸我?我以爲你要對我不軌,當然要將你擋開了!”
“誰摸你了?”姚守寧一聽這話,頓時惱怒:
“我只是怕你提到‘陳太微’的名字,纔想將你攔住!”
她話音一落,陸執頓時提醒:
“你說了!”
“……”
姚守寧伸手捂嘴,膽顫心驚轉頭眺望四周。
此時夜深人靜,不少人家已經熄燈睡覺了。
自鬧妖以來,街道上靜了許多,偶爾可見一些人家中門縫處傳來的點點燈火,卻十分微弱。
馬車穿街過巷,走得極快,姚守寧深怕一些黑暗巷道之中,突然鑽出陳太微的身影,與兩人打招呼。
好在她再看了一圈,四周靜默無聲,偶爾聽到遠處有人夜裡爭吵,中間夾雜着數聲犬吠,但卻並沒有看到陳太微的身影。
‘呼——’
姚守寧長長的喘了口氣,回過神來,又衝世子怒目而視:
“還不是你氣我。”
“……”陸執見她反咬自己一口,‘哼哼’兩聲,摸了摸自己下巴,眼睛從她手腕上掃過,不知爲什麼,就想起那日她說陳太微不知用什麼扎她的事了。
當時她自己搓了兩下,手腕便通紅,剛剛他一時慌張,拍出去的手勁也不知道重不重。
想到此處,世子心中已經後悔,嘴上卻不肯服輸:
“我也不是故意的……”他有些心虛,辯駁着:
“你也可以提醒我一聲,突然伸手來摸我,誰知道你是不是覬覦我的美色……”
姚守寧突然覺得世子還是中妖蠱的時候最惹人憐愛了,她深呼了一口氣,別開了頭,不停安撫自己,暗示自己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生氣了?”
世子等了半晌,見她也不說話,不由壯着膽子轉頭看她——卻見姚守寧別開了臉,瞪大了一雙眼睛望着遠處,一副不想理他的神色。
夜色之下,幾縷黑髮被風吹得飛揚,纏在她臉頰一側。
她未戴首飾,但少女瑩白的皮膚便已經勝過一切華麗的點綴了。
她下顎小巧而圓潤,線條柔美,臉頰的弧度連接小巧白淨的耳廓,其下是修長纖細的脖頸,看得陸執又有些臉紅。
奇怪,他以前怎麼沒發現姚守寧長得還挺好看的?
“真生氣了?”
他伸出一隻手去推她手肘,姚守寧雙手抱胸,警告他:
“你別亂摸我!”
她這樣一說,世子就是再傻也知道她生氣了。
“……我也不是故意的。”
“別這樣了——”世子又拉她胳膊,道:
“你看我今日裝瘋賣傻,替你趕走簡王家的人——”
他知道姚守寧心軟,話音未落,便見少女那微撅的嘴脣慢慢的就落下來了,他再接再厲:
“你也知道,我最要面子了,今日當衆發瘋,也是犧牲很大的,那是爲了誰?還不是爲了你嗎?”
姚守寧揚起的下巴逐漸就低下來了。
她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柳氏將她的性格養得很好,活潑開朗的外表下,是強大的同理心以及容易心軟的性格。
“好嘛。”
她轉過身來,低垂着眼眸,有些悶悶不樂:
“最後你將那些人送回去了?”
“我將他們打了一頓,抓着遊街了。”陸執見她不大高興,故意逗她:
“他們不是吹鑼打鼓來的?我就讓他們吹鑼打鼓的走。”說完,又補了一句:
“反正我現在也沒什麼名聲可言,也不怕他們告狀,瘋子打人又犯什麼法呢?”
‘噗嗤。’
姚守寧聞言,沒能繃住,忍不住笑出了聲,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太快被逗笑,又連忙伸手將嘴捂住。
陸執見她笑眼彎彎,也覺得心情飛揚,極力仰頭看前路,不去看她的臉,裝作漫不經心的問:
“他們是在我家碰到你的?”
照理來說姚家在神都只算普通官宦之家,她長得美貌,可柳氏將女兒管得嚴,若非西城事件將兩人拉到了一起,陸執在此之前從來沒有聽過姚守寧的名聲。
簡王封地不在神都,照理來說雙方不應該有交集纔對。
唯一可能會使簡王知道她存在的,便是幾日前長公主爲他舉辦的那一場‘葬禮’了。
興許在‘葬禮’之上,雙方碰過頭。
而這件事情微不足道,他又才中妖蠱醒來,家裡人便沒有與他說。
想到這裡,陸執的眉宇間籠上一層陰霾,又覺得今日那一頓打太輕了。
他不應該打下人,而應該想辦法教訓這簡王一頓纔對。
此人爲老不尊,已經一把年紀了,卻仍貪花好色,真是令人作嘔。
世子心中無名火起,越想越覺得不舒服,恨不能立即調轉車頭,衝入簡王府中,將簡王府攪個天翻地覆。
他接連深呼了好幾口氣,終於將心裡那股突然生起的戾氣壓了下去。
姚守寧不知他心中所想,沉默了一陣,輕聲開口:
“你說,這世界上真有前世今生一說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