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已經聽說過北域寒州的三景二品一賞,花不語眼饞着也要去一趟寒州,看看天鏡入幕,嚐嚐雪糕冰茶,最後在八到十月份的時候欣賞一下荷清雙色。
現在終於有機會了,而且還是他們一家人一起去寒州定居,如此一來就有好多好多時間可以讓時非深帶着她遊山玩水。
花不語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所有人都對她小心翼翼的。
頭一次懷孕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可是爲什麼第二次她在一個月的時候就開始妊娠反應了?那種早吐晚吐,走到哪吐到哪的生活簡直是一種折磨啊!要不是想到肚子裡的無緣二號,她根本不可能堅持下來。
在得知自己懷孕的時候,正值科舉考試。時非深賦閒在家,花不語本來吃着玫酥有滋有味的,突然就嘔吐了起來,可把時非深嚇壞了,急忙找了訾簡來才知道,無緣二號早已悄悄地來到了他們身邊。
花不語當時就又哭又笑的,而時非深一邊沉浸在喜悅中一邊沉思起來。結果兩個月後,花不語孕吐到不行的時候,時非深果斷地放棄了繼續做大將軍,帶着她和他們的孩子還有將軍府天策營的幾個人一同辭官歸鄉去了。
離開之前,瑾祁帝特意召見過時非深和盛晴。
成爲睥睨天下的霸主的瑾祁帝如今斂了溫潤的性子,變得和他的父親一般精明沉穩,儼然就是一代帝王。
“你真決定這麼做了?”瑾祁帝問向時非深,一雙眼睛無波無瀾。
時非深不卑不亢點頭答道:“這個決定,無論對皇上還是微臣來說,都是最好不過的。”
盛晴理了理袖子,精睿的杏眼在時非深身上停留了一下,最後看向瑾祁帝說道:“可是大將軍一走,封陌國恐無人能勝任大將軍之職。”
再也找不出一個像時非深這般不僅深諳兵法手段狠絕且有號召力能統帥三軍的人了,這樣的帥纔可遇不可求。
瑾祁帝斟酌一番也贊同盛晴的話:“你覺得,誰可以擔此大任?”
時非深思緒飛轉,不消一會兒就有了答案:“秦將軍。”
瑾祁帝和盛晴不是蠢人,他們不會在將他趕走之後再找一個和他一樣的人做大將軍。他們有足夠的智慧和魄力,就是差一個能代替他們發號召令征戰沙場的老手。
而老秦,那個僅次於時非深的衛將軍,就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因爲老秦是將才而非帥才。
“秦將軍?”盛晴重複一遍,“此人生性比較魯莽,並且不懂隨機應變,讓他擔當大將軍之職,似乎差強人意啊。”
時非深就知道盛晴會這麼說,於是很快地便做出回答:“秦將軍雖然不諳兵法,但卻是難得的將才。他也帶兵多年經驗豐富,比之其他人也不會遜色多少,只是需要個能及時提點的軍師在身旁,一切便不成問題。”
瑾祁帝暗暗點頭,他與盛晴對視一番,似乎心中有了打算,隨之便對時非深提道:“你是我封陌開國以來百年難遇的將帥之才,縱然是你父親也未必能及得上你。秦將軍雖然也是良將,但仍然不能讓他頂大將軍之位。朕倒是有個主意,你且聽聽。”
時非深應道:“臣洗耳恭聽。”
“朕幫你留着大將軍的位置,也給你留着大將軍府,更可以給你進宮的令牌,對天策營的衆人和效忠於你的將士也會厚待,只是朕有個要求,一旦封陌有難,無論你身在哪裡,只要朕和天下百姓需要你,你就必須回來成爲大將軍。”瑾祁帝的目光從時非深身上轉到盛晴身上,然後又繞回來。
“若是沒有丞相和你,朕也不可能站在這裡,所以朕會替你留着大將軍的職位,讓秦將軍暫領天策營,你看如何?”
時非深深藍的眼裡有一抹錯愕,然後盛晴接着說道:“說到底,大將軍也是封陌之人。”
此言一出,時非深想要裝不懂都難。瑾祁帝的意思就是,國家太平時他時非深可以逍遙自在地過小日子,一旦國家出現危機動盪,他時非深就必須重新穿上戎裝替瑾祁帝出生入死不得有誤。
呼之則來,揮之則去。
時非深一擡眸,寒眸凜冽:“如果臣答應皇上,皇上能保證什麼?”
“朕會給你和你的夫人以及你們一家一個安全愜意的生活環境,這應該是你最想要的吧?”瑾祁帝果然不再是當年那個要別人替他出謀劃策的應瀾祁了,他已經可以很好地掐住時非深的七寸了。
“皇上當真?”時非深反問。
“金口玉言。”瑾祁帝答道。
不再考慮,時非深立馬單膝跪了下來,雙手一拱,聲音嚴肅認真:“草民時非深,領旨。”
不再是微臣,而是草民,瑾祁帝和盛晴紛紛闔上眼。
“你,可以走了。”瑾祁帝擺擺手,一身明黃晃動,從時非深身前經過,接着毫不猶豫地走向後殿。
時非深頓了頓,隨之謝恩:“草民謝皇上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果然一朝天子一朝臣,琚炎帝信任的人他瑾祁帝未必會信。以他掛名大將軍的代價換取家人的平安生活,也算值了。
盛晴送時非深到宮門口,什麼也沒多說,只是目光澄淨微微一笑,帶着幾分惺惺相惜的味道,說了一句:“請多保重。”
時非深自然應承下來:“丞相保重,時某告辭。”
不需要過多的言語,彼此的心思已經懂了,這不過是一種生活策略罷了。之後便有了連斐岸和席全離開軍營追隨時非深的事,瑾祁帝並沒有阻止。
離京那天是個天氣晴涼的日子,來送花不語和時非深的人全都聚在北門,楚月珀應馥芸、訾單頤絲薇、訾易訾簡兩父子、亓翊一家以及天策營裡跟着時非深生生死死的將士們。
送別場面很簡單,一杯酒一個擁抱,然後再交代幾句話,打打笑笑一番就分道揚鑣了。沒有人哭,所有人都笑着,包括那些宛若要生離死別的將士們也都面帶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時非深和花不語回寒州故居去無疑是最好的結果,只是沒有人知道,時非深和瑾祁帝之間的等量交換。那或許還稱不上是“等量”,可是在時非深的眼裡,卻是很值。
時非深特意挑在正月的時候動身,就是因爲這個時候官道上車馬會很少,若換做平時,來來往往的人和車都能把官道塞個水泄不通。現在出發,能給花不語和肚子裡的孩子提供最大的路程安全保障。
“非深啊,你說狐狸到底去哪了?”花不語一邊下車一邊問扶着她的時非深。
自從飛花琉閣的流音鋪子易主之後,澹臺東流就離開了荊日,沒有交代他要去的地方,甚至都沒有和他們道別,就一走了之了。
時非深扶着花不語往客棧裡走,小心地注意着花不語的腳下,說道:“你看着路。澹臺本事那麼大,你還怕他迷路不成?”
今晚他們要住在這家客棧裡,正月時節客人不多,所以店裡有些冷清,但正合時非深之意,這樣就不會有人打擾到他們休息了。
“可是他一點消息都沒有,該不會遇上什麼麻煩了吧?”花不語繼續她的瞎操心,老老實實地坐在客房裡的牀邊。
時非深鄙夷她:“就算他有麻煩,你還指望你這模樣去救他?”眼睛的聚焦點落在花不語微微隆起的肚皮上。
花不語很有模有樣地摸摸肚皮,然後將肚子一挺朝向時非深:“無緣二號,你看你爹在欺負你娘我,快叫他閉嘴,不然你就折騰給他看!”
仗着自己現在享受着皇后級的待遇,花不語有恃無恐囂張至極。反正現在她的肚皮是老大,而她是肚皮的經紀人,所有人都要對她百依百順才行。
“你就不能起一個好聽的名字麼?”什麼無緣二號?她的腦袋可以再秀逗一點。
“這是他的乳名,誰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你還要跟一個乳名計較什麼?”無緣二號已經很好聽了,如果喚作是什麼狗蛋柱子的,那她纔會計較好不好。
時非深挑眉:“我不是跟乳名計較,我是在跟你的腦袋計較啊。”
小女人這麼笨,希望將來出生的無緣二號可千萬別遺傳到她的腦袋瓜子。
“無緣二號有個這麼冰雪聰明的娘,真是值得驕傲!等無緣二號長大了,我就讓他和小翊翊一決高下,讓大家都見識一下我花不語的第二代無敵大腦!哇哈哈哈!”鼻孔朝天,花不語進入令人匪夷所思的臆想空間,整個房間裡都是她很詭異的笑聲。
時非深懶得和花不語扯淡下去,整理了牀鋪,又見錦言已經把換好碳的捂手暖爐拿了進來,直接讓花不語洗洗漱漱完抱着她的暖爐窩牀鋪去。
錦言柳萱的房間就在隔壁,另一邊是時黎的房間,對面的是連斐岸席全和時兼的房間,第二層的客房裡只有他們幾個人。因爲客人少,這家客棧很早就打烊了。
至於“潛”嘛,沒有時非深的命令,他們都在放假中,每個人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只要沒任務就可以隨便玩。那個兌小妹,自從被時非深教訓過又和花不語當面謝罪後,就一直沒有出現過,乾和牡丹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可以說,除了時非深和時黎,沒有任何人知道這些人的行蹤。
午夜夢迴時分,花不語突然很不舒服起來,又開始了她的妊娠反應——嘔吐。時非深起身點了燈,拿了盆子守在牀邊,錦言柳萱聽到動靜也過來幫忙,其他人也都醒過來守在門外,花不語這一折騰直到凌晨三四點。
累得精疲力盡的花不語躺在牀上,抱怨道:“無緣二號……就算你再怎麼不滿意這個乳名,也不要、半夜醒來向你親親的媽咪抗議吧?”要抗議白天抗議嘛,再怎麼說也要等她睡飽了呀。
補充完體能,好不容易邊吃邊吐餵飽了肚子,花不語這才沉沉地睡過去,留下一堆攤子等着時非深他們收拾。等一切搞定衆人也準備趁着天還沒亮再回去睡一覺的時候,客棧後院猛然傳來“哐當”一聲,接着就是滾滾的濃煙,然後火苗躥了起來。
後院,莫名其妙地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