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邩城內諸事,天策營的二千先鋒率先出了邩城朝西局疾行,輕騎隨後。時非深帶着中軍營剩餘的六萬多兵力棄了邩城也往東行去。
“邩城變成棄城了?”花不語儘管被行冽顛地骨頭要散架了,但頭腦仍是保持清醒。時非深沒有留下一點兵力在邩城,明顯是打算將邩城拱手讓人。
“它還有用處,本將可不會輕易放棄它的。”時非深御着馬回答花不語的話。
“可是,我們現在回西局不是離它越來越遠了麼?怎麼用?”花不語疑惑道,她對打戰這種事一知半解,她只知道她身後的人倒是個打戰能手。
時非深目光緊鎖前方,眼裡露出點點的嗜血:“你到時自會知道。”
花不語鄙視一番,知道你會打你能打,還在她這個戰爭白癡面前賣什麼關子?真沒勁。
這一路不時有斥候或探子回報情況,時非深一邊分析一邊進行二次部署,從他嚴謹細緻的態度來看,花不語打定他是勢在必得的。
一個時辰後,他們到達了虢洱國東部當初花不語和澹臺東流來過的一片荒地,正在全軍整休的時候,先行的老秦他們率了小部分人馬回來了。
“將軍,東路敵軍全殲一個不剩!”老秦驕傲的報告,他們真的是連一個活口都沒放,以極大的優勢取得勝利。
“好!現下你就替本將領着中軍營主力在此處等待大隊人馬,一旦匯合便分南北三路包夾殺回邩城去,自有人會助你一臂之力。記住,要快!”時非深說道,便將中軍營交給了老秦。
“是!老秦定不負將軍所望!”老秦鐵血的面容崢崢如斯,他就是死也不會讓將軍失望的!
“連將軍廖將軍帶上你們的小隊隨本將來!”時非深帶上連斐岸及幾百號人還有齊丹乙的鐵籠車便繼續往東去,時間緊迫一刻也耽擱不起。
花不語看着天策營有序整齊的交接替換,還是不得暗自佩服時非深帶兵有方,倒是是要怎麼樣才能訓練出這麼多出色的將士?真是堪比現在的特種兵。
“兵貴神速?”花不語喃喃自語,她舉眸看了看冷麪的時非深,“難道你設的是、連環套……?”
按理說如果邩城還有用,那麼讓老秦帶着這麼多人回去,肯定是要殺個回馬槍的,只是爲何他自己不去而是繼續朝西局去?細細思考一番她的直覺告訴她,沒有這麼簡單,時非深一定留有後手!
時非深收緊手上力道,他眉眼清澈不復之前的嗜血,垂下眼來看花不語輕聲道:“你懂兵法?”
花不語搖頭,她哪裡會這些?只不過是看那些電視時偶爾看到一點。“我猜的。”
“你很聰明。”時非深看起來神情輕快,不再是那麼沉重了。
是在誇她麼?花不語歪了歪腦袋,莫非真被她猜對了?
事實果然就像花不語說的那樣,她猜對了。
虢洱國剩下的三路大軍因爲探子自盡的關係,沒有及時收到準確情報,趕到邩城時,那裡除了本國百姓早已是座空城,正在他們整頓後想要追出東門,不期然的,與老秦的人馬打了個照面。
本來人數佔了大優勢的虢洱國完全可以將老秦他們吃的骨頭都不剩,只可惜時非深早就留有後招。覃關!便是虢洱國他們駐紮過的覃關,怎麼都不會想到,時非深會秘密地放了幾個營的兵力在那個地方,此事除了幾位將領便無人知道,在西路敵軍開赴邩城後,這路秘密部署的人便悄然聲息跟在他們身後,只待他們進入邩城。
老秦他們殺到一半見有自己人來幫忙頓時氣勢高漲,殺得熱血沸騰各個嗷嗷叫直呼痛快!雖說折了兩萬的虢洱大軍,好歹還有十三萬吧,可偏偏面對天策營的區區十萬不到的人馬硬是闖不出邩城關,被困其中。
虢洱大軍在出發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帶兵的又是個有經驗的將軍,可看到天策營每個人都是殺人不要命的樣子,還是不由有些膽寒。時非深的大名響徹四國,他們在上一次俯首稱臣的戰役中已經領教過時非深的厲害了,這次更是畏懼三分。
“堅持住,不要慌!丞相說會有援軍相助的!”爲首的將軍一邊穩定軍心,一邊奮勇殺敵,從他的招式中看得出此人倒是有幾分底子。
老秦就喜歡挑戰有實力的戰將,他雙手揮舞着兩板百斤重的渾煉開山斧直直的朝那名將領腦袋上招呼過去,生生打斷他的話逼他進入生死拼搏中。他們兩人打得昏天地暗,斧刀相斫產生的火光霹靂刺眼,他們的身形宛如蟠龍臥鳳矯健敏捷,叫旁人無論如何也插不上手。
天策營裡沒孬種!這是血灑疆場後才得來的誇耀。
就憑藉着幾萬人硬生生將十幾萬的敵軍圍困在邩城裡,一時城內戰火瀰漫人叫馬嘶,百姓的驚吼聲混着漫天火光陡然被放大好幾倍,聽着就叫人心生寒意。邩城在劫難逃,有成爲第二座樰關的趨勢。
雙方全都殺紅了眼,血啊肉啊滿天飛,狼藉一片慘烈至極,老弱孀婦屍橫遍地,虢洱國的人也分不清誰是誰了,見活人就砍,大部分邩城人竟是死在自己同胞手下。
戰鬥還在繼續,忽然從城關南北兩方陸續有封陌國的人包夾地殺出來,這下局勢一邊倒,虢洱大軍十三萬人再也逃不出這座用活城做出來的牢籠。
花不語坐在前頭,心裡不安地朝後層巒疊嶂的方向望去,手在時非深的手臂上收了幾分力。
感覺到花不語的心緒不寧,時非深低頭來問:“怎麼?”
“邩城……”
“戰爭總要有犧牲。”
花不語擰起眉頭,他口中的犧牲到底指多少人?一萬?兩萬?還是全部?雖然她在邩城呆的時間不算長,但是那裡的人們溫和有禮,百姓也算生活的安居樂業,如今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只要人的心中還有慾望,殺戮就不會停止,遭殃的往往是這些渴望安寧生活的普通人。
一路上他們沒有看到虢洱東路敵軍的屍體,想來是被老秦他們處理掉了。時非深的部隊日夜不停的趕路終於到了樰關這座死城,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邩城之戰的勝敗毫無疑問,只是眼下還有一件事等着時非深去解決。
看着樰關仍是滿地墳塋的樣子,花不語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時非深讓部隊在這裡休息,同時也在等待均鳴鎮裡的探子回來。
“來,喝些水。”花不語坐在一塊極大的青石板上,接過時非深遞來的水囊,咕嚕的喝起來。
時非深一併坐了下來,將花不語往自己身上攬:“一路顛簸你也累了,睡會兒吧,我們一時還不動身。”
花不語擰緊水囊口,把它還給時非深,看着他說道:“你不累麼?”她在馬上好歹還打過幾個瞌睡,但他可是一直都在騎馬率軍前進的,就不累麼?
“本將早就習慣了。”時非深順手把花不語的身體在青石板上放平,讓她的腦袋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得舒服些。
是啊,他十一歲參軍,打過無數場戰役,連夜趕路對他來說應該是件極小的事了。花不語平躺着從下往上盯着時非深,他的臉部線條剛硬,小麥色的膚色有點偏黑,筆挺的鼻樑,緊抿的嘴脣,還有一雙堅定的深藍眼睛看着前方滿地的墳塋,紅色的戰袍在身後翻飛,銀色的鎧甲耀着銀色光芒明亮絢麗。這是個極爲出色的男人,或許他不是個好丈夫,但他絕對是個好將軍好臣子!
花不語的目光終是引起了時非深的注意,他垂下陽光中熠熠生輝的眼來,粗糙的手掌捋去花不語額前幾絲亂髮,指腹摩挲着她細膩的皮膚,悠然道:“在看什麼?”
“……”花不語慌忙中收回視線,側着身弓了起來,撥着指甲不作聲,最後還是敵不過沉沉的睡意睡着了。
時非深慢慢地捋着她紮好的滿頭秀髮,看着她像只溫馴的貓兒枕着自己的腿睡着,盈滿陽光的眼裡不自覺染上了一絲輕柔的笑意。
不遠處的連斐岸和廖天看着這幕,嘴角都輕揚溫和的笑了起來。他們家的冷將軍,終是逃不過情之一字。
時間的轉輪若是能定格在這一刻,那便是求之不得。只是,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當均鳴鎮的探子帶着消息回來的時候,轉輪毫不留情的再次轉動起來,推着每個人前進。
“將軍,虢洱國的人在均鳴鎮裡聚合起來了。”第一個探子如是說。
“將軍,他們從均鳴鎮出發渡士水正朝這邊趕來。”第二個探子彙報着最新的動態。
時非深望向東方,問道:“先頭人馬是何兵種?”
“幾百輕騎!”第二個探子回答,“尾隨的是近萬步兵以及幾千騎兵。”
“主帥何人?”時非深仍舊坐在石板上,花不語還在沉沉的睡着。
“他們沒有打旗,但領頭的是一個黑衣的男子,蒙着面看不清臉。”探子回憶着。
不打旗,主帥蒙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麼?還是說不能見人?時非深沉下滿眼的光芒,他抱起還在夢鄉里的花不語交給連斐岸:“連將軍,本將先行,你帶着不語在後頭慢行,千萬護得她周全。”
連斐岸把花不語抱在懷裡,嚴肅道:“屬下遵命!”
時非深點頭,一個燕子回身躍上行冽,指揮着廖天和幾百人前進:“出發!”
這幾百人隨着時非深往士水方向急行而去,只留了兩三人跟在連斐岸身邊。連斐岸是時非深十分信任的得力干將之一,將花不語交給他,他放心。
樰關過去一點,時非深會合了早在那裡等候的席全和整個左右營將近兩萬人,上一戰中他們折損人數不多,加上已經休整了較長的時間,給養充足,所以各個都精神飽滿體力充沛,可以隨時以良好的狀態進入戰鬥。時非深只做了較小幅度的調整,便率着廖天席全他們去截擊朝這邊來的敵人。
敵方主帥是何人,時非深心中倒是有幾分底,有時候打戰就像是賭博一樣,一個賭錢一個賭命。他希望均鳴裡的部署和準備都能來得及,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