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十歲那年對養小動物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可惜這姑娘沒有動物緣,養啥死啥,最後就剩下了一條錦鯉。
話說這條錦鯉其實也不是她養的,是她二哥葉明渝藏在單位宿舍養了整整一個月,養的胖嘟嘟眼瞧着生命力賊旺盛了的時候,拿回家給她的。
可惜啊,胖錦鯉到了阮阮手裡才一個星期就瘦了一圈,病怏怏的眼見就要一命嗚呼了。
葉明渝見她實在難過的厲害,尋思着不能讓這事在妹妹純潔又幼小的心靈留下沉重的打擊,哄着她說把錦鯉放了。
阮阮當時不願意,也捨不得。就這條錦鯉在她手裡活過一個星期了,多麼有紀念意義啊。
葉明渝繼續哄她,咱不把錦鯉放遠了,就放在咱們院後頭的池子裡,你可以隨時去餵食,去看它。再說了,放那個池子裡錦鯉就有了小夥伴,說不定有了玩伴它就不蔫吧了。咱們阮阮是個好孩子,也不捨得錦鯉就這麼死了,是吧?
阮阮忍痛割愛,和葉明渝一起把錦鯉放到了池子裡。然後,一天八頓的往後頭的池子邊上跑,滿池子的鯉魚草魚加鯽魚,就這麼一條色彩繽紛的錦鯉,她原本期待着錦鯉不適應她就有藉口重新撈回家去了,可惜這錦鯉進了池子竟然一天天的好了,後來她再去看的時候,它還能吐泡泡了。
葉姑娘覺得自己受打擊了,閉門憋了三天,實在憋不住了,倒騰着小短腿再往池子那裡去看的時候,她的錦鯉不見了。
她着急上火上躥下跳哇哇哭,可還是找不到錦鯉。後來讓巡邏的警衛隊看見了,還以爲出了什麼事,趕緊把這個小祖宗送回了葉家。
好端端的一條魚,怎麼說沒就沒了。葉明渝摟着妹妹,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問怎麼回事。
警衛隊的小兵撓了撓頭,說最近院裡有人上池子裡偷魚去,動作快很準,等到發現的時候人就沒影了,說不定這條錦鯉就是被他們偷走了。
院裡的孩子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真趕上十來歲上躥下跳年紀的一數一大把,也真說不好是誰。葉明渝尋思了半天,囑咐他們回頭巡邏的時候上點心。倒是不心疼池子裡的魚,就是擔心孩子們不注意,掉進水裡有安全風險。
至於懷裡哭累了已經睡着的妹妹,回頭買了一個芭比娃娃,這事也就過去了。
十多年了,阮阮自個兒都快把這事忘的差不多了,因爲霍岐城的嘚瑟勁,真相就這麼陰差陽錯的浮出了水面。
霍岐城扒拉阮阮的手,漲紅了臉往外擠:“阮阮···放···放開我,咱···咱們有事,有事,咳咳咳,好商量!!”
“商量?!商量個毛?!”阮阮恨不得一口咬死他:“霍岐城你打小就欺負我,連我的魚都不放過,我掐死你算了!!!!!!”
夜晚,霍岐城對着鏡子看脖子上的紅痕,爲了一條魚差點搭上自己的命,這代價也實在太大了點。
霍岐城祖母早逝,祖父也在他出生不久後去世。父母兩人又常年在國外就職,他算是姑姑霍愛蓮一手帶大的。
小的時候的霍岐城脾氣衝,張揚外放,桀驁不馴。他姑姑生怕這樣下去,他會長歪了,變着法子的教他修身養性。下棋,書法,什麼招都試,最後連釣魚都用上了。
霍岐城以前釣魚是爲了玩,但爲了養性子而釣魚,對他來說就成了折磨。剛開始的時候他坐不住,十分鐘屁股就癢,動來動去,一條也釣不上來。
但那時候霍愛蓮下了狠心,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的性子給收回來,所以一直逼着他。時間久了,竟然真的把以前張揚的性子磨平了不少,人也開始學着內斂起來。
後來霍岐城接手恆雲,他無數次感謝姑姑當年對他的教誨。若不是她下了死手整治他的性子,他初入商場吃的虧,不知道要比現在多多少。
而當年整治他的方法——釣魚,竟然也成了他的愛好。
邵勵勤沒少拿這事來擠兌他。說他年紀輕輕的大小夥子,乾的卻是五六十歲的老大爺才喜歡的,說出去也不嫌丟人。
他倒也無所謂,人就是這樣矛盾的生物,愛好不分年齡。況且,釣魚能讓他靜下心來思考,不失爲一種平靜身心的好事。至於邵勵勤那種腦殘,哪裡能夠達到他這樣的高度。
傍晚時分,清風徐徐,晚風吹動水面,波光粼粼。霍岐城在水灣處尋了一處陰涼,撐開小馬紮坐下,異常淡定的開了一瓶水。
旁邊十步遠的另一顆樹下,坐着一隻葉阮阮。
遠遠的,阮阮衝着霍岐城招手:“準備好了嗎?”
霍岐城喝了一口手裡的水:“隨時可以。”
“說好了啊,釣的多的算贏。贏了的人可以指定輸的人做一件事。”
“你開心就好。”霍岐城淡定的看着阮阮挖坑埋自己。
“那好,開始。”
釣魚這些年來,霍岐城也算是有些心得。淡定的投放魚餌,然後坐在原地拿了從家裡順出來的大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搖晃。
十分鐘不到,魚竿晃動,他坐等了幾秒,等到魚竿晃動的十分劇烈的時候,快很準的起竿,果然看到一條手指長的小草魚在瘋狂的甩動尾巴。
他把它摘下,扔到一旁的水桶裡。
阮阮不淡定了,死死的盯着霍岐城手裡的小魚,恨不能把它變成自己的。在霍岐城看過來的瞬間,又裝作無意的轉過臉,打死不表現自己的羨慕嫉妒恨。
再然後,十分鐘內她換了無數個動作,魚竿每隔一分鐘都要提上來看一看,在霍岐城順利釣到第二條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了,提起自己的魚竿跑到霍岐城身邊,頤使氣指。
“咱倆換個位唄。”
“爲什麼?”霍岐城看了一眼桶裡的兩條魚,覺得太少了點,還不夠一盤菜。
“我那個地方風水不好,我要到你這裡來。”覺得還不夠,開始使用激將法:“不就是換個地方,你怕什麼?!你可是有兩條魚的人,怎麼,害怕了?”
“我有什麼好怕的。”霍岐城起身:“你別後悔就好。”
事實證明,真的不是風水問題,而是阮阮不行。霍岐城到了她的位子上坐了也就十來分鐘,他竟然釣上來一條差不多有二十釐米的草魚,活蹦亂跳的折騰的十分帶勁。
阮阮徹底沮喪了,撅着嘴生悶氣:“爲什麼,爲什麼我就釣不上來一條!!!”
帶她出來是玩的,若是爲此惹了一肚子氣,他也是得不償失。霍岐城當機立斷放下手中的釣竿,走到阮阮身邊,在她身後坐下。
“你這麼毛毛糙糙的,是釣不上來魚的。”霍岐城淡聲安撫她:“釣魚是個靜心的活,你這麼急吼吼的,怎麼能行?!看好了啊。”
他拿過她的釣竿,重新掛上魚餌,投放進水面,將魚竿交到她手裡。然後從身後,探出手握住她的手,矯正她握竿的姿勢,教她固定釣竿。
他就坐在她身後,兩個人的距離拉的很近很近,近到阮阮能都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的薄荷味,像是又帶了某種迷迭香的味道,讓她眩暈。
她不自覺的動了動胳膊,卻被他輕輕拍了一下:“別動,看好了。”
她便不再動,熱度一點點的從手部開始蔓延,她的理智快要燃燒殆盡。她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離家出走的理智帶回來。
“會了嗎?”
他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呼出的氣息帶着熱到她的耳根都發燙,結結巴巴的開口:“好···好了。”
他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反而是很滿意的拍了拍她的頭頂:“好,下面就剩了一條,坐在這裡,好好地等。”
“嗯。”聲音如蚊吶般弱小。
即使霍岐城不說,阮阮相信她也不會再動了。她的體內像是中了一種叫霍岐城的毒,使得他一靠近就會發作。腦海中有什麼閃過,阮阮只覺得把它避開。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能自拔,不僅連時間的流逝沒有發覺,連魚竿的抖動也沒有發現。還是霍岐城,發現之後大聲喊了她一聲:“阮阮!”
她茫然的擡頭:“啊?”
這幅樣子,又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上鉤了,起竿,起竿!”
阮阮猛然回過神來,想也不想的用力猛然收竿,這樣不專業的動作,魚竟然沒跑,運氣也是不錯。
阮阮盯着在草地上奮力掙扎的魚,連自己都不相信,傻乎乎的問道:“這是我釣的?”
“當然是你。”
“我的媽呀,我竟然真的釣上來了!”阮阮不可置信的歡呼:“霍岐城,你看見了嗎?我釣上來了!”
她歡喜的像個孩子,霍岐城也被她感染,只含笑的看着她,眼睛裡帶着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萬事開頭難,有了第一條,就會有第二條第三條以及第N條,阮阮抱着這樣的信條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了釣魚的事業中。但事實證明,這個想法是不成立的,直到比拼結束,她還是維持着只有一條的成績。
反觀霍岐城,已經夠開一桌全魚宴了。
阮阮從來不是小家子氣的姑娘,也不是輸不起,這個樣子她反而坦然了,大大方方的表示輸了,問霍岐城有什麼想讓她做的,儘管說。
夕陽最後的餘暉籠罩着大地,她站在光影交織的地方,瑩潤的小臉上染了淡淡的胭脂色,像是早春枝頭盛開的第一朵桃花。夭夭灼灼,璨若朝華。
霍岐城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沉聲道:“現在沒有想到的,等以後吧。”
這是退無可退時的後路,但他希望,永遠都不會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