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岐城想過阮阮酒量差,可沒想過會這麼差。
別人都是一杯倒,她不用,她是半杯倒。
醉了酒的阮阮在昏色的酒吧燈光下,有一種別樣的美麗。白玉般的小臉爬上了紅雲,黑亮的眼睛帶了醉意,跟水波似的,一層層的漾開。偏生她還不自覺,眨巴着虛空的眼睛望着他,像是一隻迷途的羔羊,純真又誘惑。
霍岐城喝了口酒,別過臉。
阮阮開始往霍岐城身上靠。
霍岐城有個毛病,身邊的人都知道。特別不喜歡和人親密接觸,這會阮阮大半個身子都靠了過來,熱乎乎的,還帶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霍岐城就炸了毛,伸手把她推開。
阮阮頓了三秒鐘,繼續往回撲。
來回三四次,霍岐城惱了。瞪了眼睛吼她:“葉阮阮,你給我坐好。”
鬧心,怎麼就這麼鬧心!霍岐城現在分外後悔之前爲什麼會答應她來喝酒。再一回頭,霍岐城愣了。
她倒是聽話了,坐的很板正。像小學一年級第一堂課那麼板正,腰板挺直。可是,她哭了。
沒有嚎啕大哭,也沒有抽噎難過。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沒有一絲聲音,可任是誰都能感覺到她的傷心和委屈。
霍岐城心裡的喟嘆一層層的散開,他伸了手,湊近她的臉,正好有眼淚滑落,墜到他的指尖。他跟被燙了一下似的收回手,聲音也不自覺的變得柔和。
“哭什麼呢?”
阮阮此時已經分不清眼前的是誰,可這聲溫柔的聲音,卻觸動了她內心的最深處。她抱着他的手臂,哽咽着問他:“佑生,佑生,你爲什麼不要我了?”
如果有人問阮阮,阮阮啊,宿醉是一種什麼感覺。她會回答你,是一種你絕對不會想再體驗一次的複雜感覺。
頭疼,鑽心的疼,就跟有個小人拿了大功率電鑽在她腦子裡嗡嗡嗡的鑽似的。阮阮抱着頭,在牀上翻滾,順便忍受着胃裡火燒火燎的熱辣感以及嘔吐感。
嗷嗷嗷,爲什麼沒有人告訴她喝醉了之後會這麼難受?!
她這邊一醒,連嚎叫帶呻·吟,外加撞牆,早就驚動了樓下的霍岐城和六子。
六子今天一頭蓬亂堪比金毛獅王的頭髮梳了黑人辮,跟頂着一頭冬蟲夏草似的。聽見樓上的動靜,努嘴:“我的獨門解酒藥,怎麼,不給人家送上去?”
霍岐城坐着不動。
六子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得,你不送,我送。”
霍岐城劈手奪過,橫他一眼:“哪裡都有你!”
六子聳聳肩,坐下。這個幼稚的男人哦,就因爲人家吐了你一身,到這會還鬧彆扭。嘖嘖,幼稚鬼。
上了二樓,霍岐城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
阮阮還在翻滾,餘光裡看見有人影,眯着眼睛打量。看清是臉色黑的跟鍋底似的霍岐城,第一反應是舉起被子往身前擋,一臉警惕的看他:“你···你幹什麼?”
霍岐城臉更黑了:“就你,別往臉上貼金了。身無二兩肉,排骨四季豆,說的就是你。我得多葷素無忌才能看得上你?!”
阮阮咬牙:“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身材。”
“身材?那玩意你也得有啊。”霍岐城把杯子往她面前一送:“行了,別廢話了,喝了。”
“這是什麼?”詭異的顏色詭異的味道,鶴頂紅還是斷腸草?
“□□。”霍岐城沒好氣,往牀頭櫃上重重一放:“愛喝不喝,反正頭疼的不是我。”
頭疼?阮阮後知後覺,翻滾了一圈,可憐巴巴的看他:“這是解酒的?”
“嗯。”
阮阮看着那透明玻璃杯裡詭異的顏色,還有散發出得詭異的味道,咬牙,一股腦兒的全灌了進去。
喝完了,砸吧砸吧嘴,才發現雖然聞起來難聞,但味道比想象中的美味多了。想再來一碗怎麼破?
“那邊是洗漱間,進去把你倒騰乾淨了,下來吃早飯。”霍岐城說完,轉身下樓。
阮阮衝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又在牀上躺了一會,才起身往洗手間裡去。
照鏡子的那一刻,她幾乎要尖叫出聲。
媽呀,鬼啊。
昨晚上她喝醉了,沒卸妝。頂着這一臉妝睡了一覺,現在臉花的跟花大姐似的。
怪不得霍岐城那麼嫌棄她,她要是他,也嫌棄。
阮阮衝了個澡,換了浴室裡架子上掛着的一件運動連衣裙,頂着一蓬溼漉漉的頭髮下樓。
六子衝她招手:“阮阮妹子。”
“六子哥,早。”
“早,過來吃早飯。”六子熱情的給她拉椅子:“你六子哥我獨門三明治,包準你吃了一個,還想另一個。”
“那我就不客氣了。”
阮阮在椅子上坐下,接過六子遞過來的三明治,一邊吃一邊看霍岐城。
“有事?”霍岐城的語氣不怎麼好。
“那個,衣服是你準備的呀?”阮阮低聲問道。
她身上穿着的小禮服經過一夜的蹂·躪已經變成了醃鹹菜,她本來還在惆悵穿什麼,接結果就看到了衣架上掛的裙子。
霍岐城移開視線,淡淡的嗯了一聲。
阮阮眼睛亮了亮:“嘖嘖,沒想到啊霍岐城,你看起來粗獷不堪,其實還蠻細心的嘛。”
粗獷不堪?!霍岐城磨牙,這丫頭損人的功夫見長:“閉嘴,吃你的飯。”
阮阮撇撇嘴,低頭啃三明治。
吃完了早飯他們準備回家,六子送他們到門口,想起一件事來,說道:“霍子,樓上你昨個兒穿的那身,怎麼處理?事先聲明啊,我是不會給你洗的。”
“扔了。”霍岐城想也沒想,直截了當的回答。
昨兒個穿的那身?阮阮看霍岐城:“爲什麼要扔掉?”其實她更想說,霍岐城你還有沒有一點中華民族節儉的傳統美德?
霍岐城原本伸手開車門,聽見她這麼說,車門也不開了。轉過身,半靠在車上,抱着手臂看她:“爲什麼要扔掉?因爲昨天,有個人喝醉了,全吐在了我身上。你說,我不扔掉,難不成還要裝裱起來當傳家寶留着嗎?”
阮阮驚悚:“吐你的人,是我?”
“你說呢?”語氣好不危險的說。
阮阮搓手,賠笑:“那什麼,我也不是故意的嘛。你看我當時喝醉了嘛,醉了,我就沒有意識了。所以,吐你壓根不是我的本意,不是本意······”
迎着霍岐城危險的眼神,阮阮繼續硬着頭皮瞎編:“呵呵,呵呵,吐吐更健康,你說是吧?”
“吐吐更健康?”霍岐城冷笑:“我多吐你幾回,保你長命百歲,怎麼樣?”
阮阮乾笑:“不用了不用了。”
霍岐城:“那你說怎麼辦?”
“大不了我賠你一身新的嘛。”阮阮嘀咕。
霍岐城點頭:“這可是你說的,我記下了,回頭我把那家店的地址寫給你。”
阮阮:“(⊙﹏⊙)”
“上車!”
等快到了家門,阮阮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她昨天就那麼在婚宴上跑了,然後夜不歸宿,竟然沒有通知家裡人。
霍岐城已經一溜煙的跑了,連個擋箭牌都沒有。阮阮站在門口捏着身上的裙子欲哭無淚。
葉家大嫂站在二樓的陽臺上,一低頭看見自家小姑子苦哈哈的站在臺階下,不知道想什麼。
她揚聲喊道:“阮阮,不進來站那裡幹嘛呢?”
阮阮一哆嗦,擡頭,笑靨如花:“哎大嫂,我馬上就進來。”
阮阮磨磨蹭蹭的進了門,葉家大嫂下了樓,挑眉看她:“阮阮,剛纔想什麼呢?”
阮阮哼哼唧唧靠過去:“大嫂,你,就沒有想問的?”
“問什麼?”
支吾半天,阮阮終於開口:“我昨天沒回家啊?”
“這個啊,我知道啊。”葉家大嫂漫不經心的答道:“岐城昨天打回電話來,說你們幾個小年輕要一起去玩玩,散散心。玩的怎麼樣,開心嗎?”
“額,還行。”
葉家大嫂愛憐的看了她一眼:“好了,回來就好。去休息休息吧。”
“嗯。”這個霍岐城,其實還是蠻細心靠譜的嘛。
在牀上躺了一會,實在沒有睡意。看了看郵箱,乾淨的跟大姑娘的臉似的,她不免有些失望。聳聳肩,開始逛攝影論壇。她一直對攝影很感興趣,有時間也會拍些照片,但跟專業人士來說,還是沒法比。所以她迫切的希望能都多學一些知識。
這一天過的也快,等到下半晚她收拾東西,才發現她的項鍊丟了。
算不得太名貴,是江河第一次去南非的時候給她帶回來的禮物,她也沒戴過幾次。昨天大嫂覺得之前配禮服的那條項鍊不合適她,從她首飾裡倒騰出來這一串,不成想今兒個就不見了。
她想了一會,斷定應該是丟在了old time。
她決定再去一趟。江河送她的禮物啊,那廝要是知道她給弄丟了,鐵定會一頓嫌棄是她的。
她去了后街的old time,神奇的發現店門口掛着一個告示牌:主人有事,酒吧暫停三天營業。
阮阮傻了。上午還在呢,這才過了多一會,酒吧就關門了。
沒辦法,只能給霍岐城打電話。
然後,阮阮悲催的發現,她沒有霍岐城的聯繫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