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楊踏山頓時險象環生,勉力支撐,就見瘦高老者嗤地一劍刺向楊踏山後肩,而此時,楊踏山已經被前面老者纏住,騰不開手腳,眼見這一劍就要刺入楊踏山後肩,而且,這一劍力道沉猛,連刺帶削,不僅要傷他肩膀,一個拿捏不準,恐怕楊踏山一條胳膊都要被卸下來!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黑暗中三道寒光直射過來,兩道分別擊中兩個老者的兩柄長劍,噹啷啷各自斷成兩截,第三道寒光噗地一聲,正中瘦高老者持劍手腕上!
這老者眼見自己一劍就要刺中楊踏山,正得意高興之極,根本想不到他們的宅院裡會出現一個超等高手,寒光襲來,待要閃避,卻已不及,慘叫一聲,斷劍掉落地上,倒退了好幾步,擡手一看,只見手腕上赫然插着一柄柳葉飛刀!
這人好生厲害!不僅放飛刀射斷了兩位高手的兵刃,還傷了武功最厲害的那個老者,如果那飛刀不是射向兵刃,而是射向他們的腦袋,兩個老頭恐怕已經屍橫當場!
一衆人等十分驚恐,急忙各挺刀劍圍在那駝背四周。那瘦高老者定睛細看那柄柳葉飛刀,大吃了一驚,忍着劇痛,朗聲道:“來者可是宋副指揮使?”
就聽到黑夜裡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一位少婦從黑暗中慢慢走了出來,一身夜行衣裹着嬌小玲瓏的身軀,眉目含笑,疼愛地望向楊踏山。
楊踏山目不轉睛盯着這少婦,慢慢地。他的眼中放射出了又驚又喜的光芒,高興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喊道:“五姨!你……你是我……是我五姨……!”這少婦正是錦衣衛副指揮使,楊秋池地第五個小妾。“小尾巴,宋芸兒。
楊踏山和父母楊秋池、柳若冰說好,要外出雲遊四海,增長見識,不能派錦衣衛跟隨監視。雖然楊秋池遵守諾言沒有派錦衣衛暗中保護,但還是下了密令,各地錦衣衛隨時注意楊踏山的動向。
結果,楊踏山在雲雀山意外跌下山崖後失憶,給船老大救起後在船上打工一個月,這一個月等於失蹤了,各地錦衣衛都沒有楊踏山的消息。楊家頓時慌了神,楊秋池急令全國錦衣衛四處查找,柳若冰更是急得幾次要親自去找兒子。
好在一個月之後。陝西西安府錦衣衛密探終於發現了楊踏山的蹤跡,他在給一個運糧車隊當夥計。這消息八百里加急傳到京城楊家,全家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同時又哭笑不得,堂堂鎮國公錦衣衛指揮使地長子。去當一個小夥計,真不知道楊踏山要幹什麼。
他們不知道楊踏山已經失憶,根據約定。也不能派人跟蹤,更不能找他查問,否則楊踏山要將遊歷時間增加兩年的。只好聽之任之。
陝西錦衣衛密探將楊踏山的情況陸續報到京城楊家,聽說兒子當完夥計又去劈柴火打短工,後來還當了捕快,一家人更鬧不明白楊踏山要幹什麼了。
由於楊秋池下令各地錦衣衛只是留意楊踏山的情況,不準跟蹤監視,所以楊踏山和成子琴追蹤韃靼兵,錦衣衛並沒有跟蹤他們。也就無從救援,他們兩人追擊韃靼兵九死一生逃得性命的事情,也是事後才報告到楊秋池這裡的。
這下子楊家坐不住了,兒子差點死掉,可不能再任由他亂來,於是召開家庭緊急會議,決定由宋芸兒親自出馬,暗中保護他,再遇到這種蠻幹的事情,只能出面阻止,必要的時候,可調動錦衣衛保護,至於違反約定楊踏山加遊歷時間的問題,只有以後再說了。
所以,那之後宋芸兒就來到了陝西慶陽府,住在慶陽府錦衣衛百戶所裡,一直暗中保護楊踏山。
這一次楊踏山夜探神秘宅院,宋芸兒也跟着來了。已經十多年過去了,宋芸兒的功力已經大進,出了師父姐姐柳若冰之外,當世已經鮮有敵手。
剛纔看見楊踏山遇險,宋芸兒這纔出手,打出三柄柳葉飛刀,擊斷了兩位老者地兵刃,同時傷了瘦高老者。
宋芸兒見楊踏山的眼神有些奇怪,說話也有些奇怪,很是詫異,走上前,關切地問道:“山兒,你怎麼了?”
楊踏山撲上前,取下手套放進懷裡,拉着宋芸兒的手,高興得蹦跳起來:“五姨!你真是我五姨!我想起來了!”
什麼叫想起來了?這孩子究竟怎麼了?宋芸兒被楊踏山說得雲裡霧裡地。還待要問,那駝背老者已經急步迎了上來,單膝跪倒:“卑職參見副指揮使大人!”其餘人等也跟着那駝背跪倒參見。
宋芸兒冷哼一聲:“你們是東廠的人?”
東廠,是明成祖遷都北京之後,最初作爲監督錦衣衛工作而成立的機構,主要由皇上信任的太監們組成。後來權力日漸擴大,到了宣德年間,宣宗朱瞻基對身邊的太監更是信任有加,太監甚至可以修改評議內閣上書地奏章。相應地,東廠的職權也越來越大,隱隱已經有與錦衣衛分庭抗禮之勢。
那駝背老者答道:“是,卑職是東廠派駐陝西省的掌班,姓曹。”
“原來是曹公公,”宋芸兒面若寒霜,“你可知道這孩子是誰?”
駝背曹掌班道:“卑職……卑職知道……”
“知道你們還敢對他下此毒手?你們膽子也太大了吧?漫說你一個小小掌班,就是你們東廠廠公,卻也不敢如此對待我楊家長子吧?誰給了你們這麼大膽子?”
曹掌班滿臉懲得通紅,十分尷尬道:“咱家……咱家沒敢傷害楊公子,只是想將楊公子護送回京城,交給楊指揮使地。嘿嘿……”
宋芸兒冷冷道:“行了,不用在這裡給我打馬虎眼了,你們東廠究竟幹了些什麼事情,我們錦衣衛一清二楚。對你們乾的這些勾當。我們也不想插手,只不過,你們也別把我們錦衣衛當軟柿子捏,到時候縮不回手的,恐怕是你們!”
曹掌班知道宋芸兒已經聽到了剛纔他們地對話,更是尷尬,訕訕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
宋芸兒目光如電,掃了他們一圈,說道:“你們這些事情我山兒看見了,你們就要留下他交給皇上。本官也看見了,你們是不是也打算留下本官呢?”
“不敢……卑職不敢……”曹掌班冷汗都要下來了。
宋芸兒哼了一聲:“那還不把我山兒的短刃還回來!還要我親自動手嗎?”
曹掌班急忙跑到院子邊上,將楊踏山剛纔被擊飛的短劍拿了回來。上前單膝跪倒,雙手遞給楊踏山。楊踏山接過,收回袖內。
宋芸兒拉着楊踏山的手:“山兒,咱們走吧。”
楊踏山忙道:“五姨,他們收買農婦致其懷孕。然後又強行給她們引產,殘殺胎兒,殺死吳氏。要拿他們問罪!”
宋芸兒苦笑道:“這件事……咱們回去再說,聽五姨地話啊!”
楊踏山只得點點頭,跟着宋芸兒往外走。
曹掌班帶着一幫人哈着腰一直將兩人送到大門口,施禮道:“躬送宋副指揮使,躬送楊公子!”
楊踏山回過頭,恨聲道:“你們等着,少爺我還會回來找你們的!”
曹掌班臉色變了變,躬身又施了一禮,等宋芸兒兩人走遠了。這才退回院子裡,關上了大門。
楊踏山緊緊拉着宋芸兒地手,欣喜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說道:“五姨!我……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把以前的事情都忘光了,剛纔見到你,我這纔想起一些來。”
啊!宋芸兒大吃一驚,停下腳步,藉着街邊的路燈上下查看着楊踏山:“山兒,究竟怎麼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只記得我在一條船上醒了過來,然後腦袋很痛,以前的事情什麼都記不得了,剛剛看見你,我這纔想起好多事情來!我想,好像我得的是我爹說的逆行性遺忘。”
宋芸兒倒也聽楊秋池說過一些現代醫學知識,所以也知道這種病症,心想,原來楊踏山是得了逆行性遺忘,難怪會去當夥計,會當賤民捕快。
她知道這種病症一般情況下是因爲外傷引起的。忙問道:“孩子,你是不是頭部受過重傷?”
“應該是吧,因爲我醒來的時候後腦痛得幾乎要裂開一般,但怎麼受傷地想不起來了。”
“那現在呢,現在都能想起來了嗎?你好好想想,慢慢想,你看着五姨,好好看看五姨,說不定能想起來……”宋芸兒着急地說道。她知道這種逆行性遺忘,最好是在一個熟悉的環境裡,看見熟悉的事物,這才最有利回憶起往事。現在這裡沒有熟悉地環境,只有自己這個她熟悉的人,希望他能看見自己,想起往事來。
楊踏山盯着宋芸兒皺着眉思索着,慢慢說道:“我記得我爹好像叫楊秋池……,是……錦衣衛指揮使,我的破案技術都是他教我的,我娘……我娘叫柳若冰,武功天下第一,對了,她原來是五姨你的師父……”
“對對!”宋芸兒高興地叫道,“你再接着回憶,慢慢想……彆着急!你祖母,還有你大姨他們呢……”
“祖母……”楊踏山皺着眉頭閉目思索着,忽然張開眼睛,欣喜地叫道:“哈!我想起來了,我祖母最疼我了,她是浩命鎮國公太夫人,我大姨叫馮小雪,是浩命鎮國公夫人,對了,我娘是浩命一品夫人!我有兩個妹妹,是二姨和三姨生地,……我都能想起來了!”
宋芸兒興高采烈,抓着楊踏山高興得跟孩子似的歡蹦亂跳。又問道:“那你想起來怎麼受傷的嗎?”
楊踏山皺着眉頭,用手輕輕捶打腦門,半晌。還是搖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了。”
其實,楊踏山能幾個月內恢復記憶,已經算很不錯地了,至於跌下山谷受傷地經過。屬於有害記憶,大腦自我保護功能阻止了他的記憶,所以這一段始終想不起來。
宋芸兒忙拉着他的手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先別想了,免得傷了神,咱們先回去吧。”
楊踏山點點頭,兩人繼續往前走,走不多遠,從黑暗中跑出一幫人來,爲首的叫聲,“踏山!你出來了!太好了!”其餘人也紛紛欣喜地打招呼。
來人正是成子琴和瘦猴捕快他們。
成子琴跑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楊踏山,見他完好無損,這才放心。朝宋芸兒躬身道:“多謝前輩援手!”
楊踏山疑惑地望着她們,成子琴道:“剛纔我們在後院圍牆外聽到你在裡面大喊大叫,我們要衝進來,可又沒有梯子,也沒有飛爪。正着急地時候,這位前輩現身,露了一手絕頂武功。把我們都鎮住了,然後說讓我們等在外面,不要進去,她去救你。然後她就進去了。果然把你給救出來了。”
楊踏山笑道:“什麼前輩啊,這是我五姨!她是……”
剛說到這裡,就聽得宋芸兒輕輕咳嗽了幾聲,知道她不想顯露自己的身份,急忙改口道:“我五姨武功可厲害了呢。救我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成子琴急忙給宋芸兒深深一禮:“子琴見過五姨!”
宋芸兒微微一愣,楊踏山急忙解釋道:“子琴與我姐弟相稱。所以這麼叫你。嘿嘿。”
宋芸兒微微點頭,對楊踏山說道:“山兒,咱們回去吧。”
楊踏山這才和成子琴他們辭別,帶着宋芸兒回到了家裡。
杏兒聽了楊踏山的介紹,急忙跪倒磕頭:“杏兒拜見五奶奶。”宋芸兒忙將她攙扶了起來。
楊踏山簡單說了收杏兒做丫鬟的經過,宋芸兒對這小丫鬟倒挺喜愛。
來到客廳,奉上香茶,杏兒退了出去。
楊踏山不解地問道:“五姨,那曹掌班他們幹這種傷天害理地事情,還負有人命在身,他們自己都承認了。您武功那麼高,這幫人加起來都不是你的對手,剛纔怎麼不將他們擒下呢!實在不行,調動錦衣衛拿他們啊!”
宋芸兒苦笑道:“孩子,你還小,好多事情你不瞭解。東廠幹這事情已經有些時日了,錦衣衛也早就得到密報,對他們的行爲我們一清二楚,只是,他們是奉皇帝的旨意,我們錦衣衛能惹得起東廠,可我們惹不起皇上啊。”
“皇上,皇上怎麼會讓東廠做這等事情?”
“只因皇上患有頭疾,每每痛將起來,恨不得用頭撞牆,去年,東廠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一個道號真靈子的老道,會些小把戲,逗得皇上很開心,這老道開了些丹藥給皇上治療頭疾,倒有些成效,只是過不多久就要復發,這老道說皇上的頭疾要想根治,必須用一種特別地方法,練出一味藥來,這味藥不僅能夠根治頭痛,還能延年益壽,甚至長生不老!”
楊踏山有些好奇:“這世上真有這種藥嗎?”
宋芸兒低聲道:“怎麼會有這種藥呢?你爹爹說,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長生不老,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萬事萬物都逃不了這個規律,連秦始皇都沒能逃過生死輪迴,你爹還說,甚至連太陽都有死的一天,更何況人呢,這老道是騙人的。”
“那我爹爲什麼不揭穿他騙人地把戲呢?”
“怎麼揭穿啊,歷朝歷代的皇帝,對這種長生不老藥,那是從來都寧可信其有的,更何況這老道的偏方的確能暫時壓制皇上地頭痛,所以皇上對這真靈子老道可謂言聽計從。你爹眼見這種藥太過傷天害理,多次勸諫,皇上卻只是不聽,你爹也沒辦法。”
“是什麼藥啊?楊踏山好奇地問,隨即想起那些孕婦和胎兒,又問道:“難道與那些孕婦有關嗎?”
宋芸兒點點頭:“正是,這真靈子老道的藥方,就是未出生的胎兒地大腦!”
“啊!”楊踏山驚呼道,“這算什麼藥阿!”
“真靈子說,要根治皇上的頭痛,必須用剛剛成形的胎兒的大腦做藥引子,給他煉丹,要用三九兩萬七千個剛剛成形的胎兒的大腦!煉丹三九兩千七百天,才能練成這枚長生不老丹!”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世上哪有用胎兒的大腦做藥引的!”
“是啊,可這老道說得活靈活現的,皇上也就信了。所以,皇上把收集兩萬七千個胎兒大腦地任務交給了東廠。東廠也知道這件事傷天害理,所以不敢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進行,便跑到類似慶陽府這種邊遠地區,購買房產,養了很多農婦,使他們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將胎兒引產下來,取大腦包好後密送京城給那老道。”
楊踏山聽得全身發涼,簡直匪夷所思。沉聲道:“雖說歷朝歷代皇上,對長生不老之術都是趨之若鶩,這也可以理解,但用這種方法延年益壽,祈求長生不老,只怕天理難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