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薔薇來襲事件之後,又過了幾天,學院彷彿更加安靜了。不過這對普通學生就不一樣了,突然就發出警報,結果什麼事都沒發生(雖然警衛發生了傷亡,但又有多少個學生會去在意呢)就結束了,這樣他們多了一些談資。
而這對於瞭解金薔薇——瞭解薔薇師團的人又不一樣了,無論學院內外都沉寂了下來。
但,這也只能威懾大部分的人,還有——至少還有一個人。她不像金薔薇那樣擁有傲人的力量,但卻擁有“勢”,讓她敢去挑戰任何人的“勢”。
就在這一天,愛德華被“賢老會議”叫了過去。
愛德華被叫到了市內運營的多功能大廳裡,這裡不僅能用來觀看戲劇和舉行音樂會,還能用來開辦座談會和會議。而現在,周圍的觀衆席坐上了超過七十人的“委員”,愛德華就像是被審判一樣孤零零地站在臺上。
所謂的“委員”,是是代表全世界四十八個國家的“賢老會議”的成員,而賢老會議既是夜會執行部的上級機關,也是得到魔術師協會正式承認的學院運營諮詢顧問。他們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權利。學院長的任命權把握在控制着預算的英國政府手裡,教授的選任和教學計劃的決定權則是學院自治的範疇。
不過,這並不意味着他們的意向可以無視。沒有委員們的協助,就沒法將各國的英才們聚集到英國。爲了學院今後的存續,他們的支持是不可或缺的。
英國不敢輕視他們,愛德華更是不敢讓他們感到不快,而現在他也不由得感到喉嚨發乾了。
師團樂隊奏起了嘹亮的管樂——這又是英國引以爲豪的機巧師團。全部都以機巧人偶作爲主戰力,人機總數在三萬六千以上,是帝國最強的軍隊。
此時,他們來的不僅是樂隊,大廳裡面、外面都佈滿了他們的精英。不僅可以確實保護“委員”的安全。同樣能讓愛德華無處可逃。
當然,只要愛德華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他們的主要任務就是保護,包括愛德華的安全。
隨着音樂的奏起,觀衆席的最上層出現了指揮官的身影。那是位美麗的女性。雖已年過三十,容姿卻未見衰老。細長的碧眼上垂着濃密的睫毛。耀眼的金髮煥發着光澤。她身穿飾有金絲緞的白色軍服,還佩着明顯蘊含着魔力的寬刃劍。
這個人是誰,愛德華很清楚。
她是“賢老會議”的議長,也是機巧師團的最高領導者——通稱,格洛麗亞將軍。不過一般沒有人這樣稱呼她,一般都會稱呼她的另一個身份——格洛麗亞王妃。在國王被暗殺、黑王子逃亡的情況下。整個英國就數她的話語權最大了。
“向格洛麗亞王妃殿下,敬禮!”
儀仗兵一聲號令,士兵,委員,甚至人偶,都用最恭敬的禮儀迎接了她。
“不必。我今日並非作爲王妃,而是作爲指揮官在此的。”
格洛麗亞如此宣告着。走下了樓梯,坐在了最前列的席位上。
這形成了一個臺上俯視臺下的構圖,對愛德華來說也是了不得的重壓了。
不過,愛德華清楚格洛麗亞的另一個身份——薔薇師團的銀薔薇,而這也是他要對付的人之一。雖然緊張、慎重,但也不見有多少畏懼。
“請坐,盧瑟福學院長。”
盧瑟福鄭重地行禮後,一個人坐到了臺上的座位上,孤零零的一個人。
本來,他也是可以和另一名學院的權威人士一起來的。但這一次的召集卻非常着急(僅限於他),他就只能自己一個人來了。
而這,也讓愛德華多了的一份從容。金薔薇那件事對格洛麗亞也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不然這種規模的會議只讓他一個人來的話是有點不合規矩的。愛德華更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因爲他知道吳建的冥鬥士一定會來保護他的。雖然並沒有見過冥鬥士展現多大的力量。但就從天英星的表現來看,保護(監視)他的冥鬥士只強不弱。
“在這緊急時期喚您來此,真是抱歉。本該準備更讓人放鬆的場所的,但是各位賢老已是急不可待了呢。”
格洛麗亞的話讓愛德華差點忍不住露出一絲冷笑。
別逗了,這唬誰呢?
這一切擺明了是精心準備的結果。無論怎麼說,這可是把所有委員都召集過來了,連今年沒有派出留學生的國家使節也是。這少說也是在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了......不過傳召他的話就有點急了,大概格洛麗亞也想趁吳建不在的時候擺平一切。
不管怎麼說,主心骨不在的話,吳建留下的勢力應該也不會作出太過出格的事情。至少臨場變化相對來說就會弱一點,當然實力也會弱......雖然這也是事實,不管這也要看格洛麗亞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本事了。
愛德華在心中冷笑一下,嘴上卻說:“這一段非常時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讓各位賢老擔心了,真是愛德華的過錯。”
“不,我也好久沒出過溫莎堡了,這世間也變得太過喧囂了。反抗帝國權威之輩衆多——到頭來,犬子還不知天高地厚,實在是可恥可嘆。也給你添麻煩了呢。”
“王妃言重,在下實不敢當。”
“想必學院也是相當混亂吧。夜會的進行可還順利?”
“那是自然。”
怎麼想都不自然,之前還發生了讓夜會不得不中斷的事情,而且一直到現在夜會都沒有再開,也真虧愛德華能毫無恥意地如此斷言。
而這話,也真正掀起了這次議會的帷幕。
“何等目中無人......”
“不知羞恥。”
“應該更嚴厲地質問他。”
委員們的低語傳了過來,看來他們早已是怒不可遏了。而對愛德華的發難,也正要開始。
“那麼,就依次聽一下委員們的意見吧——從那邊開始。”
格洛麗亞隨便地指了個人。也的確是從那個人開始,但卻是絲毫不給愛德華回話的機會一般,一個接一個地發問。
“夜會的進程怎麼可能沒有問題!?場地都已經沒了,而且到現在還沒修理好!”
“而且聽說幾天前還有人襲擊了學院,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打退入侵者的。但從夜會召開開始,麻煩是不是太多了?”
“如此麻煩不斷的夜會簡直史無前例!而且時至今日,連‘食魔者’騷亂都還沒有解決——有多少失蹤者被擱在那兒不管了?還有之前黑王子謀反時造成的人員失蹤也一樣。”
“對!一切都是從他——他們的出現開始的!聽說‘倒數第二’和‘倒數第一’成績低劣,他們的選拔是公正的嗎?”
“況且結爲黨派的人也太多了吧?這可是前所未聞,夜會的手套持有者竟然幾十個人結成一夥,這實在是太不堪入目了。要知道。夜會是用來選拔唯一的一名最優秀的魔術師的啊!”
“這一期夜會破例之處實在太多。實在難以想象它能正確地選拔出魔王。”
“沒錯,應該從手套持有者的選拔開始重來一遍。”
“這個先不談,但從第一夜開始重新來過還是有必要的吧。”
一開始,“委員”們還可以正常地詢問和彈劾愛德華,但不到兩句就顯露出了他們的真正目的——重置夜會,以及讓吳建退場。
“萬分抱歉——各位的意見。實在不值一聽。”
愛德華簡單的一句,就讓觀衆席安靜了下來。
他面對的可是各國的代表和大使,而且他們的態度對他自身地位也是至關重要的。反駁也就罷了,竟然是這種不屑的語氣,究竟是有什麼靠山啊?這反而讓衆人啞口無言了。
“你這話,豈非是對會議的侮辱?請對賢老們好好解釋一下。”
鴉雀無聲的禮堂裡,響起了格洛麗亞的聲音。老實說。她沒有落井下石也讓愛德華驚訝了一下。
不過愛德華很快釋然,格洛麗亞肯定明白,“委員”們的這些問題根本就無關痛癢,讓他解釋反而是想要從他的話語中找出破綻。
“遵命。”愛德華欠了欠身,然後擡頭看着衆位“委員”,解釋道:“‘倒數第二’的選拔是正確的。要說證據,他到現在還留在夜會裡。這就是他擁有成爲魔王的資格的鐵證。倒不如說,他已經是君臨夜會了。各種黨派的誕生,也正是爲了對付他這位絕對的強者!夜會不就是用來選拔最強大的‘魔王’的嗎?衆位居然還懷疑他的資格,那不是在惹人發笑嗎?”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愛德華只覺得自己的壓力減輕了——倒不是來自“委員”的,他們不可能這樣就放過他。而是來自身後的某處,讓格洛麗亞以及全部在場機巧師團精英無法發現氣息的冥鬥士。
愛德華的話也讓衆“委員”無話可說,夜會也的確是選拔強者的地方,吳建的實力如何。他們也非常清楚。
“結黨的對錯也被諸位提上了議程,但人望和計謀也是魔術師的才能之一。再說,過去也有過合作的前例,這不算是破例。”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議論紛紛,但現在卻沒人搶先對愛德華髮問了。
其中的一名“委員”,與格洛麗亞眼神交匯了一下,如何就咳了一聲,問道:“那麼,這裡就反覆的惡性事件提問。之前時鐘塔被破壞,露出了一個大洞。據我所知,學院選址的時候可沒有那種東西。還有前幾天學院被襲擊,有情報說是爲了從那裡得到什麼。這些原因,似乎都指向你的那個什麼‘極密研究’。”
“我要是真的在進行極密研究的話,是不會那麼容易地被抓住把柄的。更何況,那裡本來就有一個地下空洞。之所以在上面建造時鐘塔,而不是教學樓或者宿舍樓,也是處於安全考慮。如果我想要進行秘密研究的話。爲什麼不在人跡稀少的地方?學院又這麼大。”
愛德華連一根眉毛都沒動,擺出了一幅毫不知情的表情,主要還是面對着格洛麗亞,而她也一直在盯着愛德華的臉看。
不過愛德華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破綻,那個“委員”還想說些什麼。不過卻被格洛麗亞打斷了。
“這一期夜會並無問題,你是這麼主張的吧?”格洛麗亞微笑着問道。
“......正是如此。不論重來多少次,獲勝的人也不會變吧。而且,也有物理上的制約。‘魔蝕之年’要是終結了,就又得等四年了。”
愛德華猶豫了一下,這似乎有什麼不對啊?
而且這個答案似乎讓格洛麗亞很滿意。站起來對“委員”們宣告:“看來這件事,還是學院長說的在理啊。”
這話一出,愛德華心頭就猛地一跳。
不對!這是......陷阱!?
愛德華腦袋急速運轉,這個步調,這個劇情應該還是順着格洛麗亞的意思在走。
她的目的並不是要廢除他這個學院長,也不是要重置夜會。這次議會的目的應該只是讓“委員”們把不滿吐出來。保住他們的臉面,並以此來推進自己的目的。
而格洛麗亞的目的,同樣對“委員”們有利,那應該就是......
“那麼就開始下一個議題。請把‘倒數第二’和他的同夥,交給帝國軍。”
果然!!目的是吳建,而且吳建不在這件事她應該也知道。她恐怕是打算先剷除掉吳建的勢力,然後藉此徹底控制學院和夜會。可惜“委員”們被她利用還不知道。還以爲可以在這個女人手上討得到好。
“這還真是突然的要求呢,敢問其緣由何在?”愛德華不慌不忙地問道。
“將我帝國軍中引以爲傲的英才,萊科寧中將逼至死路之罪。”
“哦?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萊科寧中將不是因爲學生們的自主反抗而暫時退避了嗎?我記得他當時就離開學院了啊。”
愛德華這就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了,畢竟是發生在學院的不遠處,時候就連一部分學生都要發現血跡了,他沒理由不知道。
“您不知情就好,確切地說應該是‘音信全無’——在和吳建一夥戰鬥之後。”
“對峙過是事實,但是......”
“需要證據是吧,不過他現在也是犯罪嫌疑人。有必要控制起來詢問一番——這就是逮捕令了。”
格洛麗亞展開了一張羊皮卷,愛德華根本就不用看。以她的身份,弄一張逮捕令還不是簡單的事情?而且這完完全全是一個藉口,恐怕一萬以上的機巧師團兵力已經佈置在學院周邊,隨時都準備強攻。
“愛德華.盧瑟福。爲了照顧學院的自治權,我會給予兩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時間到了還沒交齊人的話,我的機巧師團就會攻進學院。但是,爲了避嫌,你還是留在這裡吧。”
說完,格洛麗亞轉身離開,留下“委員”們以及足夠看住愛德華的兵力。
如果是以前,愛德華肯定會叫住格洛麗亞,虛與委蛇一番。但他心中只有冷笑,格洛麗亞太着急了,如果情報能更準確一點的話也不會採取這種自取滅亡的行動。
愛德華可以肯定,格洛麗亞不知道金薔薇被打敗的具體細節。戰鬥結束得太快了,就算是現在他也覺得在做夢。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是無法明白吳建的勢力是無法匹敵的。
雖然格洛麗亞——薔薇師團也有衆多的耳目在學院裡邊,但當時的情況肯定還沒來得及一探究竟。就算是有一些知道了,但因爲各種各樣的考量,學院之外沒人知道金薔薇是任何慘敗的。
機巧師團是大英帝國最主要的戰力,與他們爲敵可以說是和整個英國爲敵了。但正如之前萊科寧的顧慮一樣,面對吳建一夥過於強大的力量,不是單憑軍力就可以應付的。
至少——要暗殺掉你的話是綽綽有餘的,格洛麗亞!
都差不多撕破臉皮了,愛德華也不再顧慮什麼,冷笑地看着格洛麗亞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之中。
而且,被你忽略的另一個人,你也太小看他了。小心會被反咬一口哦。
愛德華老神在在地坐回了椅子上,和那羣“委員”幹對眼。雖然格洛麗亞是走了,但可不代表他們就不會對愛德華髮難。至少能讓他服軟並求情的話,對“委員”們也是有好處的。
此時,學院裡邊也因爲學院長被帶走而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氣氛當中,羅翠蓮他們當然也聚集了起來。而這一次人非常齊,看起來也不比愛德華這邊的議會弱勢。
而本應該被關起來的夏兒、安利埃特她們的父親——埃德加.比勞也恭敬地在接受盤問。看起來,也像是和愛德華一樣。不過一個是積極抵抗,一個是積極配合。在金薔薇也被輕而易舉抓住的現在,埃德加也沒理由不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