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要我怎麼辦?】
······
當我想要去廁所的時候我看到他了,正在很認真的擦大廳的玻璃,有人通過時他就低着頭退後讓路。
沒有表情也很沉默,我站在不遠處看着,我一直以爲他所說的工作是坐在明亮的辦公室裡辦公,從來沒想過是這樣卑微辛苦還要看人臉色的活。
原諒我當時不懂生活的艱辛,我總以爲你很善良,生活就會對我們好,其實不是,它是不見血的弱肉強食。
我沒做聲,默默的退了回去,我想大概他不告訴我,是想不讓我擔心,或者是不想在我心中的形象變得很可憐吧?
後來他見到我說:那天很漂亮。我裝傻問什麼啊,他說那一天我看到你了,很漂亮。你爲什麼不和我打招呼?是因爲覺得認識我丟臉麼?
我說:不是,我只是怕你會覺得尷尬。
他說:那樣的衣服很貴吧,你平時不在學校都穿那樣的衣服麼
我不明白,但還是說是。
我就看見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他說分開吧,咱倆分開吧。
我感覺心臟像被錘子狠狠砸了一下,整個人都蒙了,我有些慌亂:怎麼了,我做錯什麼了麼,我是不是惹到你不高興,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他咧嘴苦笑:你沒有錯,只是,我好像養不起你了。
我情緒崩潰,自顧自的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我是不是不被你喜歡了。他不說話,我搖着他的胳膊聲音沙啞:那你說啊,只要你說你不喜歡我了,我就放手。
我不知道一個女生在大街上拽着一個面無表情的男生不放手有多難看,旁人看我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但我知道我是淚流滿面。
他的眼神閃爍,臉上有疼惜的表情一閃而過,但他很用力的甩開我的手,後退幾步說:你這個樣子很難看,不要再來找我。
趁我呆在原地的時候,他轉身跑掉了。
那一天我沒有坐車,一個人慢慢的沿着街道走,我想不明白,爲什麼別人分手都有一個徵兆,可是我爲什麼這麼可憐?
明明上一秒他還對我說你很漂亮,下一秒就可以用那麼厭惡的眼神看着我對我說你很難看?
晚上的時候,我組織好語言,想告訴他我不會再哭了,能不能不要討厭我?
可是電話播出去,被提示是空號,第二天再去他工作的地方,經理說他昨天已經辭職了。
他消失了,就這麼突然的消失了,我突然發現我對他了解這麼少,我不知道他有什麼家人,他最信任的人是誰,當我上課時,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哪裡,他住在哪裡,我都不知道。
他消失了半年多,在這半年多我幹什麼了呢,坦白說,我什麼都沒有做。
當父母發現我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一個月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們在我房間的垃圾桶裡發現我偷偷倒掉的飯菜以及深夜因爲難過撕碎的書本。我的成績一落千丈。
他們嘗試與我溝通,但是失敗了,於是帶我看心理醫生,最後醫生斬釘截鐵的對我爸媽說 學習壓力太大,可能是抑鬱病。
然後我詭異的衝醫生笑了一下,醫生頓了頓:還要再檢查一下。
後來,爲了不讓別人發現我的異樣,父母辦了半年的休學,在家裡,我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牀上對着某一點發呆,常常一下午或者一上午就那麼過去了,然後吃藥。
大把大把的藥片讓我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我知道我沒有病,我只是想不明白他爲什麼要消失,就算分手了也不能做朋友了麼?
這個問題我想不明白,所以我不想說話,不想做其他的任何事,我知道我鑽進了死衚衕,但是我走不出來,我想不明白我就不想走出來。
那段時間我過得昏天暗地,然後新年不知不覺地到來了。
那天晚上外面歡聲笑語,父母在廚房忙着做菜,我第一次有了要走出去看看的想法。
對我來說,我的記憶還停留在初秋,當我穿着短褲體恤走出去時我瑟瑟發抖。
看看銀裝素裹的大地,看看滿天的煙花,又看看嬉笑的小孩子。我是喜歡雪的,也是喜歡煙花與童真的。
長時間呆在屋內,讓我的眼睛無法適應,我眯着眼睛看着我喜歡的一切呈現在我面前,多美啊,美好的讓人落淚。
媽媽發現了敞開的大門,拿了我爸爸的棉襖跑下來將我裹住,她驚恐地問我:小小,你要幹什麼?
五個月來,我第一次張嘴說話,聲音啞透了,我說:媽媽,新年快樂。
我們一起抱頭痛哭,那一刻我的情緒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依然沒有想明白,我想我是真的生病了,但我想走出來了,
我不能做一個不孝的女兒,不能讓沒有離開我的人那麼傷心,我一定一定要努力好起來。
假期過後,我去複診,見到醫生的那一刻,我笑着說:嗨,我好了。整個診室的人都很開心,有個做媽媽的人擦着眼淚不停的說:真好真好。我想大概她想起讓自己擔心的那個還沒有好起來的人了吧?
經過父母的商量,我返回了學校,那時候我去晚了,班級裡竟然沒有我的桌子,我不知所措的站在講臺上,同學們都在下面嘰嘰喳喳說的新年的趣事,我要怎麼問大家我的桌子去哪兒了。
突然班長站了起來,同學們也很默契的停止說話,全都站了起來,齊聲喊到:歡迎回家!
我怔住,我自以爲沒什麼朋友,小學的時候我忙着學習,因爲想做老師眼裡的乖寶寶,初中的時候我忙着談戀愛,因爲我想把所有的好都給他。
我一直覺得他不要我之後我孤零零一個人,沒有想到我竟擁有那麼多。
我寫了那麼長和他無關,和我們之間無關的事你會不會覺得很不耐煩或者說很奇怪?
因爲這和主題根本無關,其實不是,我說那麼多,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有多死心眼,即使當時那麼痛苦,在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我依舊愛如潮水死心不改。
所以說後來的一切說與其是不堪,不如說成是我自找。是我覺得,心甘情願被他折磨,也好過一個人過難捱的深夜。
融入正常的生活,我與以前大不相同,我開始變得開朗愛笑,以前那個靦腆害羞只敢小聲說話的我不見了,我刻意躲避着以前的同學以及所有印有回憶的地方。
偶爾想起他,我總會咬着嘴脣,對自己說:王小小,你一定要好起來,去過自己的生活,他回不來了。
說實話,現在的我無比懷念那段單身的時光,我是真的想要放棄,也是真的想要好好生活,林夕有一句歌詞寫的恰當,“原來當時很快樂,只我一人未察覺”,大概如此。
四月一日愚人節,在經歷了一天的“你的鞋帶開了”,“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喂,王小小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這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我迷迷糊糊準備睡覺,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