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說這是我學會開車以來的第一次飆車,原本二十幾分鐘的車程硬是被我縮短到了七八分鐘,就這麼一路吹着刺骨的寒風回到了家裡。
大概是聽到車子的聲響,原本虛掩的院門倏地被打開來,我擡眼一看:是袁媛。
“哥你回來了,事情怎麼樣,有沒有找到小弟?咦,洋哥這是怎麼了?”袁媛忙走上前問道。
“先別問了,趕緊先去燒一鍋熱水出來!”我邊解開身上的衣服邊道。
她愣了下忙應聲說好,轉身進了廚房。
我揹着洋子跨進院門,看見老爹還守在姜奇身旁,正在給煤油燈添燈油。
“爹,家裡可還有剩的糯米?”我問道。
“……應當是有的。”老爹蹙眉,沉思了幾秒,答道。
“勞您先去拿來,我有急用。”我放下洋子說道。
老爹看了洋子一眼,驚訝了下,登時緊抿雙脣,面色沉重地起身進了倉庫。
我顧不得其他,將洋子平放在樹下的木牀上,又拉着牀腳,把木牀移到院子中央。
做完這些,這纔將洋子身上衣褲扒開,褪去鞋襪仔細檢查着他身上是否還存有其他被忽略掉的傷口。
之前因爲是在山上,再加上那種情形只是檢查了上半身,現下已經無法顧及旁的事,只管檢查再說,反正大家都是男的。
所幸除了脖子上的傷口和較爲嚴重的內傷外,其他的都無大礙。
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當時若是自己態度在強硬一些,不讓他跟着自己上山,或許他也不會有事,只是……若是沒有洋子的幫忙,自己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嗎……
“別太擔心,洋子他不會有事。”
因愧疚自己的好兄弟是因爲自己才受的傷而情緒低落的我,對於自家老爹何時走到身旁毫無察覺,直到他突然出聲說話我纔回神,憂心說道:
“可他畢竟是因爲我才……”
“現在應該先把他身上的傷勢處理,其他的之後再說。”
“嗯。”
閉眼深吸了口氣,拍拍還有點僵硬的臉蛋,打起精神接過老爹拿來的半袋糯米開始拔除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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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我不知道用糯米拔除屍毒的感覺是怎樣的感受,但看着處於深度昏迷的洋子滿頭大汗,面色糾結的痛苦模樣,想來應該是很難受的。
看着一把接着一把在接觸到傷口就慢慢變得焦黑的糯米,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恨不得立馬將黃老牙放出來抽打一頓。
直到用了大半袋糯米,洋子的臉色纔開始好轉,脣色和手腳指甲也開始漸漸恢復正常。
我抹了下額頭上的薄汗,鬆了口氣,一直懸着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正好袁媛告知水已燒好,便把剩下的拔除工作交給老爹,自個到雜物間裡將許久不用的浴桶尋了出來。
袁媛看到後接手拿去廚房清洗,我鋪開筆墨,隨意用了張黃紙寫下:
田七、乾紅花、水莧、瓜子蓮、青木香、水晶花根、蘆薈花、野漆樹根、山螞蝗果、紫金龍粉等其他草藥遞給袁媛,道:
“去你趙爺爺家敲個門,把這個交給他,就說是我叫抓的藥,他看了自會明白。”
“誒!”袁媛接過黃紙隨意掃了一眼,拿上手電筒匆匆出了門。
又看了眼手錶,也才凌晨四點二十幾分,此時正是天最冷最黑的時候,可我卻沒太大感覺,走到老爹身旁問道:
“情況怎樣?”
“好了,再來兩抓也差不多了。”
老爹沒有擡頭,回答我的同時,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可有找到魂魄?”
“找是找到了,不過只找到了一魂一……魄!哎呀!我咋把地魂給忘在山上了呢!!”
聽見這話,老爹擡頭飛了我一記眼刀子,我尷尬的不知所措,搓着手,耳尖發燙,支吾道:
“咳,今晚您也看到了,事態緊急,洋子的傷勢很重,我只能……只能先跑回來給他治療……但是!小弟的地魂現下安好無恙,而且還有好‘人’幫我們看着,這幾天也多虧了人家,姜奇的地魂才得以保護。”
“哼!下不爲例!先做事,待會兒再與我細說!”老爹瞪了我一眼哼聲道。
“呃,是……”
我知道老爹並不是罵我沒把姜奇的魂魄找齊帶回來,只是看我做事如此馬虎,以此作爲斥戒,這纔出聲教訓。
正好袁媛抱着藥包回來,我挽起袖口到廚房打水裝進浴桶後,抱起光着身子的洋子放進浴桶裡,見水剛好夠到脖子,這才拆開藥包把帶回來的藥草挨個放了進去,又將剩下的一點糯米也盡數都倒進水裡浸泡着。
洋子中的屍毒雖然已被拔除出來,但因爲黃老牙的陰爪不止是讓人中了屍毒那麼簡單,在沾染上屍毒的同時,也有大量的陰氣給進到體內,加上洋子此時又受了內傷就更不好受了。
所以,我纔想着給他泡個藥浴,又怕身體內的屍毒還沒清除乾淨,就放些糯米讓其泡出水來,利用熱水將他體內的餘毒清除乾淨,而這些藥草又有活血化瘀,寧靜心神的作用,正是治療內傷吐血的好東西。
至於體內的陰氣只能等洋子醒來在給他燒碗符水喝下去,現在這樣的狀態他也無法吞嚥,只能一步一步來了。
“呼~”
做完這些後,反倒又出了身汗,精神頭愈加清醒了。
“哥,這熱水還需要嗎?要的話,我去燒。”一旁的袁媛自告奮勇道。
“嗯,要的,等水開始涼了就得換一次,至少得泡夠一個時辰。”我說道。
“哎,好。”
說完轉身又去了廚房。
結束完這頭,就看到老爹招招手讓我過去,我走到桌邊坐下,他倒了碗熱茶推至我眼前示意我喝,我二話不說拿起茶碗咕嘟咕嘟地灌了進去。
呼~好茶!這可比那讓人頭疼難受的酒好喝多了。
“這山上,沒那麼簡單吧。”
內心正默默吐槽對比茶水和酒好壞的我,聽到老爹這話原本較爲放鬆的心情一下子又緊繃了起來。
我沉默幾秒,放下茶碗麪色凝重的將陰山上發生的事和自己的一些猜想一字不落的跟他複述了一遍。
……
……
……
“所以,明晚我還得在上一次山,除了把姜奇帶回來以外還要像其他人打聽一下這鬼市是在何處,順便前去向幫助過我們的那些鬼將給予感謝。”
“不用找了。”
老爹正欲開口說話,突然被一聲低沉清潤的聲音打斷。
“銀蛇?你怎麼會來?!”看着許久未見的銀蛇,我驚詫之餘,更多的是疑惑,銀蛇突然出現,莫不是……那邊出了事?
“你這是什麼表情,放心,你擔心的事暫時沒有發生。”銀蛇掃了我一眼,自顧自的走到一旁坐下,向老爹點了下頭,順手又給自己倒了碗茶平靜道。
我不明所以,坐了下來,摸着茶碗,鬱悶道:“那你怎麼會突然跑來,還這麼晚……”哪個不懷疑。
銀蛇喝了口茶,眯眼笑道:“自然是給你送好東西來了~”
說完袖口一揮,一道暗影飄了出來。
“姜奇!!他怎麼在你這?!”
“啪!”
“嘿!你看看你,就不能安靜點,浪費了這麼好的茶和碗。”
銀蛇斜了我一眼,怪嗔道。
不怪呼我這麼激動,我們那麼多人/鬼忙活了一晚上,還傷勢慘重,費盡千辛萬苦才從厲鬼手上奪回了其中一魄,另一魄的下落還未可知,可突然就看他輕輕鬆鬆的就把我們苦苦找尋的另外一魄給帶到面前來,能不激動嗎!
“你,你是怎麼找到他的?”我回過神來,蹲下收拾破碎掉的茶碗,問他道。
“說來也是巧合,今夜我閒來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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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今晚銀蛇本來也是盡責的守在他的清君廟裡喝茶,大概是聽見看見了山下各家各戶吃團圓飯後熱熱鬧鬧的放炮玩煙花,這樣一幅幅畫面讓他不免想起了他的妻兒,痛苦煩悶之餘他留下分身守廟,自己溜了出去走走散散心。
大概也是巧合,在他逛夠了打算回去時,忽然碰上了這附近最出名的鬼市,猶豫了會兒他便幻化裝飾了一下,踏進了鬼市。
一路走走看看,各色各樣的人都有,還有各種東西賣,在經過一個面具攤子後,聽到了不遠處敲鑼打鼓叫賣的聲音。
他擠進‘人’羣看到幾個地痞模樣的惡鬼在買賣孩童的魂魄,這在每個鬼市裡都會出現的場景,原本他還以爲是有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呢,沒想到還是一樣無趣。
正打算離開的時候,眼角眸光瞥見了縮在角落裡皺着眉眼的姜奇。
“這不是姜遇那小子的傻缺弟弟麼?!他怎麼會在這?而且還只有一魄?”銀蛇內心默默道。
“哎~來來來,瞧一瞧看一看了啊!這可是新收上來的貨,保證質量上乘,每一個都是乖巧伶俐,模樣俊秀!”
“哎,我要我要,這個,這個給我帶出來。”一猥瑣鬼道
“哎,好咧!這個是吧,這個可得二十金。”一地痞鬼道。
“二十金?!這也太貴了吧?”猥瑣鬼道。
“哎您瞧瞧這模樣!這身段!可水着呢!二十金我還閒少了呢!要不是東家定價,我鐵定得賣三十金!”地痞鬼道。
“……二十金就二十金,我要了!”猥瑣鬼咬牙從袖口拿出銀錢道。
“哎我要我要!”
“我也要!”
“……”
有了猥瑣鬼的開端,一旁躍躍欲試的其他鬼都紛紛加入拍賣場中,場面好不熱鬧。
“我出一百金!”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人羣在聽到這聲後,一片譁然,有些甚至在哪裡交頭接耳,低聲交談着,紛紛猜測着聲音來源人的身份。
地痞賣家愣了下,忙堆笑着上前說道:“這位客官,呃不,這位公子,您想要哪個呀?”
銀蛇假意掃了眼鐵籠裡的一衆人,指着角落裡的姜奇喊道:“我要他!”
地痞賣家打眼一望,立馬從籠子裡把不情不願又無可奈何的姜奇拉了出來,興奮道:“您真是好眼光!這個是前兩天剛收上來的,可鮮着呢!您瞧瞧這模樣可是嫩得很,又俊俏可愛的,保證訓練過後就服服帖帖的伺候人~”
“行了,我自有思量!”銀蛇拿出銀錢遞給賣家後,拉着姜奇就走。
“哎!公子慢走!公子下次再來啊!”
“……”
賣家地痞因得了今夜最高的價錢,比估算到的還要多幾倍,心裡樂的不行,對着已經漸漸走遠的銀蛇二人好話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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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銀蛇緊抓着姜奇不安分的手走着。
“我,我可告訴你啊,我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帶走的啊,我大哥可是很厲害,要是讓他找到我,你就,你就……”姜奇內心慌亂,故作威脅道。
“就什麼呀?”銀蛇轉過身來,笑看他道。
姜奇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人,目瞪口呆。
“在瞪着眼珠子就要掉出來了~”銀蛇調笑道。
姜奇收起失態,忙低聲問道:“你不是……”
看到銀蛇挑了下眉,手指放在他的薄脣上噓着,溫潤的眉眼看向姜奇身後示意了下。
聰明如他,立馬就明白身後有人跟着,便也沉默了下來,一路由銀蛇帶着,出了鬼市。
……
……
“小弟魯莽,今夜真是多虧了你,否則等我們找到他時也爲時已晚。”我站了起來,對着銀蛇鄭重的鞠了一躬說道。
“多謝。”
老爹也對着銀蛇點點頭道謝道。
“你小子!何時跟我這麼客氣了,來來,快坐下,姜大哥你也不必如此,你們要是真想感謝我啊,明晚就帶着我一起上山。”銀蛇拉着我坐下,輕笑一聲說道。
“可這……”
“這什麼這!就這麼決定了!好小子!回來了也不跟我說,害得我這麼悶!”
話沒說完,便被銀蛇嘻笑着打斷,我無奈失笑道:“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