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天界還是昔日的天界,凡間也還是一樣的凡間。不一樣的,只有人千變萬化的情緒,無論是仙還是人,都一樣。一年之內,玄貞從來沒有踏出過羽墨殿半步,其中每天,太上老君都會不定時的給他送仙丹,送靈藥,玄貞的內傷外傷是全好了,只是據太上老君所說,他體內的幽冥毒已經滲入了血液,而且發展得很快,原先預計還有兩年壽命的玄貞,一年之後看來,只有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了。除此之外,他的一雙眼也徹底失明瞭。
羽墨殿內,一身紫色玄袍的他坐在椅子上,白皙的臉很黯淡,雙眼用了一條黑綾繫着,他的嘴角沒有笑容,雙手自然的放在膝蓋上,看上去有一種歷經了滄桑後的淡然與淒涼。
他身邊的老頭喝了口茶,眼神移到男子的黑綾上,沉聲道:“沒想到發展的竟如此之快。”眼裡充滿了擔憂之色。
“距她命劫那日還有多久?”玄貞悠悠問道。
太上老君若有所思,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聽他反問了一句:“已你當下的狀態,難道還要替她受劫?”
“是。”他淡淡應了一句。
“你瘋了!”太上老君赫然站起身,一臉的激動道:“你有劇毒在身,修爲也所剩無幾,又用了百年修爲練化雪蓮……”
“我知道。”男子打斷了他頗有些憤憤的話語。
太上老君看了他良久,終究沒再說什麼。
他們都心知肚明,玄貞體內的毒不僅每天都吸逝着他的生命,而且還逐漸消磨着他的修爲。修爲消磨殆盡之後,他便再也無法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玄貞用了他百年的修爲蓮化了雪蓮,與冰帝決鬥之時損耗了上百年的修爲,一年下來,被幽冥毒嗜去的修爲又有百年,若換了別人,恐怕早已魂歸九幽了。
這也就是玄貞如今只剩下短短几個月壽命的原由。這一年之中,太上老君嘗試了一切辦法,用盡了所有的仙丹妙藥,可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了。
他們也都知道,玄貞若是死於幽冥毒,且還可以轉世成人,重新修煉成仙,可若是他替別人受了天劫,死於天劫之中,那便會永遠消散在六界之內,再也無法轉生。
太上老君臨走前告訴玄貞說,千羽的命劫在十日之後。他知道,玄貞一但決定的事情,便不會再改變。
……
南方的無名小村莊,又是一年梨花盛開的季節,花瓣從樹上落到地上,就像是在預示着離開了花蕊以後,它的生命也會很快消逝。
趙梨拖着腮幫,坐在一顆梨花樹下,靜靜的看着淡黃色的花瓣時不時脫離本體落下,她發着呆,心裡卻蕩起了陣陣漣漪。一身綠衣在花叢中,宛如一個曼妙的花仙子一般奪人心魄。
她每天都會想到一年前那些短暫而難忘的回憶,她的第一個吻,第一個擁抱和第一次牽手,都像是許多根針紮在心裡,刺得生疼。疼醒了又對自己說他心裡的人只是與自己長得相似,他不會回來。
趙梨心裡很糾結,可以說愛恨各佔了一半罷!
她輕輕撫起琴,在茂密的梨樹林裡,琴聲綿綿,悠長婉轉。一片梨花落在琴身上,趙梨看了看如紙般薄的花瓣,心裡想,它落下以後,也會留戀花苞麼?
琴聲幻化成了一縷縷行雲流水般的氣體,所到之處皆舞動。一陣春風掠過樹林,吹得草木“沙沙”作響,落下一簾梨花雨。
梨花雨簾之中,一襲紫色長袍被風颳得獵獵作響,那個熟悉的身影,順着流水狀的琴音,慢慢地穿過了簾子,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的肩頭,還躺着幾粒小小的花瓣。這股氣息趙梨不會忘記,他身上淡淡的紫陽花香氣還是那麼讓人陶醉,只是他的眼睛……不知怎麼,卻是繫着一條黑色的綢緞,趙梨心裡莫名生出一絲不好的預感。
一年後的重逢,或許不是那麼的轟轟烈烈,或許沒有太大的震撼。但對於他們來說,相見,已經是一種幸福。
琴聲戛然而止,少女的眼裡泛起了一層薄霧,心裡卻藏不住深深的喜悅。
“我回來了。”他的語氣還是那麼溫柔,可不知爲何,他的聲音裡卻帶有一絲沙啞。
爲何他的臉那麼蒼白?這一年,發生了什麼?
“你的眼睛……”趙梨站起身,想起男子一年前對自己說他要去找那個與自己長相相似的姑娘,心裡不經有些失落,但此時的他,這一年似乎過得不是那麼好,心裡不免又生出了幾分擔憂。
“只是受了點小傷,過一段時間就好了。”他騙了她。
他眼裡一片黑暗,但只要能聽着她的聲音,也是一種滿足。
男子微偏了偏頭,對着一片漆黑,柔聲道:“你還好麼?”
趙梨只覺得自己心裡忽然有種莫名的疼痛感,他看不見自己,看不見這漫山遍野的梨花樹,那會是一個怎樣的世界?
沒有聽到迴應,他面色有些慌張,左顧右盼着試圖在黑暗裡尋找到她的身影,突然感覺手心裡傳來一陣涼涼的氣息,一隻手握住了自己的手,玄貞嗅到了一股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就是那個熟悉的氣味,臉色這才漸漸平和了下來。
失明之後的他不習慣黑暗,他的世界裡從此沒有了白天,沒有了陽光。可就算看不到日月星辰,他的心裡也始終還有一個安慰,一個港灣,活了千年,他累了。
他一把攬過趙梨盈盈一握的腰肢,將她拉到了懷裡,趙梨有些不由自主的往他懷中蹭了蹭,他這次的擁抱很緊,像他這麼神通廣大的一個人也會有害怕和擔心的一面麼?
“做我的妻子罷!”曾幾何時,他也曾經對她說過。
窩在他懷裡的趙梨一聽,一時愣了,臉頰唰一下就紅成了一片,把頭埋得深深的,也不知道該答應還是不答應。
“唔…”頓時只覺得兩片薄薄的東西堵住了自己的脣,趙梨第一反應就是閉上了眼,呼吸也急促起來。他的舌在自己的脣邊不停的遊走,趁着自己一個鬆懈便躥進了嘴裡。脣齒相交,趙梨突然感覺渾身上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腦海裡一陣轟鳴。感受着他的鼻息,他溫柔的吸允着自己的脣舌,趙梨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抱着他的手緊了幾分。
梨花紛飛,帶着淡淡的香味,飄然而至之處無不給人一種由心生的駐足觀賞的雅興。
只要愛人相伴,哪怕很短暫,這一生還有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