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倆今年需要掌握的知識點,我都列在卷子上了
好好學習,別偷懶啊!別看我不在家,回來我一查就知道你倆有沒有用功。”
李野把兩大摞卷子,擺在了李娟和趙美雯的面前,可把兩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給驚的不輕。
【這麼多卷子,什麼時候做得完啊?而且這還是今年的】
倆小丫頭還在上初中,哪裡知道高考的殘酷,還真以爲自家哥哥,是託了老槐爺的庇佑,一路玩鬧着就考上大學了呢!
現在看到一尺多厚的卷子,倆人才好似明白,這幾天老哥吹噓的那個什麼“專注”,是個什麼意思。
李野在二糧店高強度出題的時候,已經提前做好了針對李娟的規劃,
所有的卷子都是從初中到高中,循循漸進增加難度的,最簡單的基礎卷子,剛好適合現在的李娟和趙美雯。
不過在短暫的驚訝之後,李娟和趙美雯的後續反應就區別出來了。
趙美雯稍微有點發愁,隨後就咬牙堅定。
而李娟則是兩眼放光,躍躍欲試的問道:“哥,如果我半年就學會了這些,能繼續拿木箱子裡的那些卷子嗎?”
李野從二糧店,拿回了一箱子的卷子,現在李娟連最簡單的還沒弄懂,就吃着碗裡瞧着鍋裡了。
李野摸了摸她的頭,道:“可以是可以,但不要進度太快,難道你還想十五歲就上大學嗎?”
李娟還沒接話,趙美雯就道:“科大有少年班嘞,別說十五歲,十一歲都行。”
“呵~”
李野笑了笑道:“如果沒有必要的話,還是不要跟天才混在一起,很打擊人的。”
科大少年班在78年招了一個姓謝的學生,年齡只有11歲,可謂當代少年學子的偶像,
但李野覺得李娟和趙美雯都是正常人,還是過正常人的生活爲好。
這個時候,比李娟矮了半個頭的李瑩怯怯的湊了過來,看着李野問道:“哥,那我呢?我學哪些卷子?”
李野好笑的道:“伱還沒上初中呢!不急。”
李瑩有些急的道:“我很快就上初中了,我也願意做卷子。”
李野只好解釋道:“在初中之前,你還是多找小朋友玩一會兒吧!等上了初中、高中,可就真沒得玩了。”
李瑩有些委屈,看着桌上的卷子眼巴巴的羨慕。
然後李娟就惡狠狠的來了一句:“你不願意玩,就多幫阿孃和我幹活。”
“.”
“我我還是去找秀梅她們玩吧!”
。。。。。。。
李野安排好李娟和趙美雯學習的事情,就背起了書包,提着兩個大提包出了自己的屋子。
霍師傅正在院子裡跟李開建抽菸打屁,看到李野出來,趕忙幫李野扛起袋子,裝到了門外的東風車上。
李野決定提前一個星期去京城,也沒有告知李大勇、胡曼等人,所以今天給他送行的就只有小姑和自己家裡人。
“到了之後給家裡來個電報,有急事就給你爺爺打電話,我當天就騎摩托車趕過去。”
李開建這個喜歡跟李野掄皮帶的老爹,看到兒子終究要自己走出家門,驟然間的不捨,讓他心裡非常難受。
李明香遞給李野一張紙條:“喏,這是你姑父一個戰友的地址,你姑父已經給他去過信了,有什麼急事兒,也可以找他出出主意。”
李家奶奶吳菊英,更是紅着眼睛,對孫子依依不捨。
至於韓春梅,就只能排在外圍了,這會兒她都湊不上數。
“行,我知道了,我就是掉根汗毛,也給你們來個電報哭一鼻子。”
李野笑嘻嘻的跟所有人道了別,又對着站在正屋門口的爺爺笑笑,轉身出門上了車。
直到東風車走遠了之後,吳菊英才回頭朝着李忠發開罵。
“你說你當個局長有什麼用?讓你送孫子去京城你不幹,開建要去送你也不讓,
讓你弄張臥鋪票你又說不搞特殊,你咋不說沾了孫子的光,混上小轎車坐了呢?”
“.”
李忠發這邊正硬着心腸,不動如山的送孫子遠行呢!好沒來由的遭了一頓罵,一下就懵圈了好幾秒鐘。
然後他才耷拉着臉道:“好男兒志在四方,李野都多大了你還寵着他慣着他,我當年十五歲就跟着隊伍走了,也沒.”
“你十五歲就跟着隊伍走了?你咋不說你十五歲嚇尿了褲子呢?你咋不說差點兒死在外面呢?”
“你你哭個啥嘛!”
李忠發非常生氣,但看到老伴突然開始流眼淚,也沒辦法衝她發脾氣。
養了快二十年的孫子,突然離開家門,老婆子能憋着當面不流淚,那已經不錯不錯的了,
至於自己第一次戰鬥嚇尿褲子.
那有啥丟人的?
一羣人哭喊着衝鋒,身邊戰友一個個的倒下,自己手裡連槍都沒有,就倆手榴彈
我能衝到近前把手榴彈扔出去就不錯了,尿了褲子咋滴?
誰有資格笑話我?
有資格笑話我的人都特麼死了。
。。。。。。
李野倒是沒有多少離家的惆悵,反倒如出籠的鳥兒一般自由自在。
東風140輕快的行駛在通往省城的柏油馬路上,讓旁邊的霍師傅有些不捨,又有些欣慰。
“小野,你這駕駛技術可以出師了,你是我見過最機靈的小夥子。”
“霍師傅你就別誇我了,也就是跟了你,要不然只是練搖車,起碼都要半個月。”
82年學車的學員,是先從搖車開始的,就跟拖拉機一樣,用一根長長的搖把,從卡車保險槓的位置人工啓動。
一個掌握不好,金屬搖把就會反彈回來,打的學員手心生疼。
要是碰到夠壞的師傅,你在下面搖,他在裡面給你關鑰匙,你特麼就是搖上仨小時,那也打不着火。
然後師傅打開鑰匙,下車給你做示範,輕鬆一搖就着。
劈頭蓋臉捱上一通臭罵,學員還覺得師傅牛筆呢!
那發動機都讓學員給搖熱了,都快冒煙了,他一搖可不就着了嗎?
“小野你這話說的,誰敢讓你這個文曲星搖車呀!就我收了你這個徒弟,以後都能吹個三年兩哎哎哎,剎車”
窄窄的馬路上,突然出現倆人,雖然還隔着很遠,但做師傅的老霍還是讓李野減速。
李野蹭了一腳剎車,準備減速通過,卻發現那倆人正衝自己招手,而且這倆人他認識。
是韓春梅的親妹妹韓春蘭和她的丈夫牛大利。
李野慢慢停車,從車窗探出腦袋問:“你倆這是要搭車啊?”
“不不,俺不搭車。”韓春蘭笑着跑過來,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李野。
“俺聽說你今天要走,就想着送你個東西,你別嫌棄呀!”
“你們送我東西做什麼?不用不用。”李野趕緊推辭道。
“俺們就是想謝謝你。”韓春蘭的臉色尷尬了,手腳也有些無措。
李野無奈的接過盒子,笑着道:“真不用,你們花這錢唉?”
盒子裡面,竟然是一隻電子錶。
82年的電子錶,還算個新鮮事物,基本上都是從南邊過來的水貨。
李野拿起來瞅了瞅,問:“這哪兒買的?多少錢一隻?”
韓春蘭笑着道:“那天在集上碰上了,不值錢。”
“不值錢是多少錢?”李野笑着道:“五塊還是十塊?”
“.”
韓春蘭和牛大利,都有些傻眼,非常的尷尬.
李野覺得不對,試探着問:“二十?”
韓春蘭訕訕的伸出了三根手指頭,沒說話。
“窩草,這麼暴利的嗎?”
李野忍不住的爆了一句粗口。
這玩意兒說不定就幾毛錢的成本,竟然賣給農民伯伯三十塊,這心真是黑透了。
你以爲這是機械錶呢?
自己倒騰服裝,也纔敢賺一倍的利。
“行,這表我收了,”李野把表收了起來,對着韓春蘭道:“另外你們過幾天過一個星期吧!過一個星期去找小邱聊聊,
小邱腦子活,你們有什麼疑問,有什麼需求,以後找他商量。”
李野沒想過讓韓春蘭把表退回去,那就真是打人臉了。
他想起了上輩子一個憨厚靦腆的同事。
那個同事技術男一枚,好不容易開了竅,隨大流給上面主管送了點禮,結果送的是假貨。
然後主管當着好多人的面,給他退了回來,讓那技術男當場社死,真的是非常不地道。
人家好心好意,用得着那麼勢利嗎?
東風車揚長而去,站在公路上的牛大利氣憤的道:“我得去找那個賣表的壞種,他這是賺了咱多少錢呀!”
“現在還找那個壞種幹啥?咱得去找小邱。”
“找小邱?”牛大利不解的道:“不是讓咱們下個星期去找小邱嗎?”
“你真是個夯貨,等人家李野跟小邱打了招呼,咱再過去套感情,還能一樣嗎?”
韓春蘭推起自己的小車就走,不搭理自己蠢笨的丈夫。
牛大利默默的跟在後面,好久之後才問:“你說李野會跟小邱說啥?”
“說啥說啥,你不是整天眼饞人家小邱的服裝買賣嗎?你說李野還能跟人家說啥?”
“不能吧!”
牛大利瞪大了眼睛,不相信的道:“李野跟人家說說,人家就能送錢給咱?”
在牛大利的眼裡,小邱的服裝生意,那就是張開臂膀摟錢一樣容易。
“哼~”
韓春蘭撇着嘴道:“你就沒聽說過‘雞犬升天’嗎?人家李野現在的一句話,可不是以前的一句話嘍!”
“.”
牛大利擰着臉不樂意的道:“你咋這麼說話呢?誰是雞,誰是犬啊?”
韓春蘭笑罵出聲:“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說誰是雞?你說誰是犬?”
。。。。。。。
八月份,不是神州鐵路的客流高峰期,不過省城的火車站,還是有點擁擠的。
李野護着手裡的兩個大提包,隨着人流好不容易擠上了月臺,才終於鬆了口氣。
他託省城的馬瑞買了臥鋪票,只要上了月臺,就擠不着了。
馬瑞那傢伙得了李野的啓發,已經開始做起了黃牛生意,手裡常年有票,再也不是當初吹出去牛皮,卻收不回來的小卡拉米了。
從滬市開往京城的火車到站,李野上車找到了自己的車廂,發現裡面已經有了四個人。
硬臥車廂是上下三層,一個隔間六個人,李野的票是左邊下鋪。
在李野放行李的時候,車廂內的四個人都在悄悄的打量他,
尤其是左邊中鋪的那個女生,瞅了李野兩眼之後,就盯着他目不轉睛的看。
李野有些詫異,就算我長得好看,你也不用這麼灼灼吧?
這讓我還怪不好意思嘞。
收拾好行李,李野躺到了自己的下鋪上,拿出兩本董躍進送他的小說打磨時光。
這是兩個作協會員的作品,據董躍進說,這兩人在他加入作協的審覈會上,都是出了力的。
雖然究其原因,是李野第一個敢於跟出版社“談錢”,幫助大家當了出頭鳥,所以人家順手投桃報李。
但李野可不能大意,萬一以後遇到了,連對方的作品是個什麼風格都不知道,那豈不是傷了情面?
可李野剛躺下,頭頂中鋪上的女孩兒,就把頭探了出來,靠着鋪沿繼續看李野。
“嘶~”
李野心中,警兆頓生。
這才82年,一個男孩子出門,就要學會保護好自己了?
不能吧?
這又不是四十年之後.
但是想想幾百年前的寧採臣,李野又覺得小心點沒壞處。
中鋪這個女生長的不如小倩,但也是蠻有看頭的,只要把她的眼鏡換一換款式,髮型調整一下,就是標準的嫵媚眼鏡娘。
遇上心智不堅定的男孩子,還真不易抵擋。
阿彌陀佛,莫要生事。
雖然這張臉看着還行,但你怎麼知道她牀鋪後面的身子,是白嫩修長的胳膊腿兒呢?
還是覆蓋了烏黑鱗片的大長蛇?
八二年的火車上,被一根香菸搞得傾家蕩產的事情,可不是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