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練了幾天把式?”
文慶盛瞄向了文國華。
文國華馬上就道:“爸,李野是謙虛了,我今天去曲大那裡,親眼看到了訊問材料,
十幾個斷了肋骨的,都說是被一個瘦高的年輕人用木棍兒刺的.”
李野汗流如瀑,感情文國華掌握了第一手資料哇。
文慶盛對着李野笑了笑,然後問道:“你跟我說說,當時是怎麼見義勇爲的?”
見義勇爲?
不算吧!是王堅強喊了一嗓子
李野愣了零點零幾秒,突然明白了過來。
昨夜他決定找柯老師幫忙,其實也是有些隱憂,畢竟他當時用木棍戳翻了十幾個人,憑手感就知道事情小不了。
橫三既然能賣水貨洋垃圾,那肯定是有點本事的,萬一順着線索捅到京大去,後果難料。
雖然說京大肯定護着自己的學生,但一個學生當街傷人.
學校要是給李野背上個警告什麼的處分,那可就慘嘍。
但文慶盛的一句“見義勇爲”,就把所有的問題都給解決了。
李野瞅了瞅文樂渝,就看見了小妮子往柯老師的方向歪了歪嘴兒,眼神得意。
李野明白了,這是柯老師的主意。
或者說,這是文樂渝的主意。
說不定今天早上在食堂跟文樂渝說事兒的時候,小妮子就做好了一系列的打算了。
找老哥文國華固然是可以解決問題,但找老媽不是更好。
李野歉然的對着柯老師笑笑,道:“我這也是碰巧碰到了,沒想到會這麼麻煩。”
“不麻煩,”文慶盛道:“要是我碰到那麼個情況.誒誒”
文慶盛話還沒說完,柯老師就拿起酒瓶子,給他倒滿了。
“來,吃菜,喝酒。”
文慶盛也是沒辦法,他現在跟柯老師是平級,而柯老師雖然回京比他晚,但工作是彭叔親自安排的,這以後.可是有母雞打鳴的跡象欸。
唉~
一家人開始吃菜喝酒,氣氛慢慢的融洽起來之後,柯老師才說話了。
“小野你現在還是個學生,要把重點放在學習上,不要沉迷於其他,這次是你幸運,下一次呢?”
“我知道了柯老師,我以後會注意的。”
雖然柯老師的話不輕不重,但李野卻是感覺到了沉重的壓力。
這是對他不滿意了。
男人對武力值有着天然的崇拜,但女人的想法可不一樣,天下所有的丈母孃,幾乎都希望自己的女婿安安穩穩平平安安,不惹事、不喝酒纔好。
也就是柯老師面善,要是她長的再嚴肅點兒,李野感覺有那麼一瞬,她都有《人世間》裡那個丈母孃的味兒了。
不過幸好的是,文樂渝有點隨她父親。
當文國華說到李野一把木槍放倒了十幾個人的時候,小妮子兩隻眼睛中的亮光,就跟天上的繁星一般閃亮。
在這個時代,女孩兒們最喜歡的男人可不是富翁,而是“英雄”。
就是電影上一揮胳膊“跟我衝啊”的那一種。
軍人,在這個時代年輕人的心目中,擁有着很重的分量,要不然軍褲、軍帽、軍挎包這些東西,怎麼會在七八十年代如此流行呢?
文樂渝跟着柯老師長大,但她也非常崇拜父親,而現在的李野在她眼中,好似有了縮小版文慶盛的影子。
一直到晚宴結束,柯老師和文慶盛都沒有再問李野任何問題,好似那個什麼鵬城服飾七廠,不存在一樣。
但當文慶盛送李野和文樂渝回學校的時候,卻很隨意的問了李野一句。
“你是學經濟的,你感覺秀水街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李野沒怎麼考慮就道:“秀水街現在是一團亂麻,但以後應該會被管理起來吧!
畢竟現在已經形成了自發市場,那就證明了需求的存在,以後可能越來越繁榮,如果能管理起來,不但能建立秩序,還能增加稅收。”
“稅收?”文國華笑道:“現在的稅收可不好乾,很多人罵呢!”
在九十年代之前,收稅可不是個好活計,收稅的幹部身挎肩包,手拿稅票,走街串巷開展稅務工作。
李野就知道一件事兒。
當初有個糧食局的頭兒,被調到稅務去當頭兒,那個氣啊!結果沒過幾年.
“要錢的活兒確實難幹,”李野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但他還是道:“那個鵬城服飾七廠,會照章納稅的,這是他們的本分。”
文國華沒再說話,瞥了李野一眼,笑了笑,一路把兩人送到了學校。
到了學校,李野要送文樂渝回宿舍,但小妮子卻要去未名湖畔走走。
走着走着,小妮子就問:“我聽李大勇說過,你是會用花槍的?”
李野實話實話的道:“花槍我只練過幾天,我爺爺年輕時候練的多,後來他也改練拼刺了”
小妮子有些可惜的道:“你咋不練了呢?我在看你的新小說,那個李天郎也是用長槍的,用你的話叫真帥。”
李野笑了笑道:“花槍我也會耍,但沒有學到精髓,樣子貨.不過耍給你看的話,你是看不出來的。”
文樂渝白了李野一眼,撇撇嘴道:“你這次寫小說,都沒讓我校稿。”
好吧!繞了半天,小妮子還是想賺李野的校稿費啊!
李野拉起了文樂渝的手,道:“那本書我只是投石問路,後面我打算寫一本大的,到時候需要你的幫助,很大的幫助。”
文樂渝的眼睛亮了起來,小腦袋連續點頭:“一言爲定,不帶反悔的啊!”
誰反悔纔怪。
。。。。。。
港島,西環。裴文聰開着自己那輛十二年車齡的老豐田,停在了一棟老舊的商務樓下面。
他整理好自己的西裝,看了看自己的皮鞋,確定沒有一絲灰塵,纔打開車門下車,踏進了商務樓的大門。
“裴社長早。”
“你早你早。”
“裴老闆好。”
“你好你好。”
一路跟熟人打着招呼,裴文聰終於上到了三樓,走進了一家小公司——踏浪文學出版社。
裴文聰不是打工人,他是踏浪文學社的老闆兼總編兼財務兼
總之除了一個文員,除了一個編輯兼記者,裴文聰要兼任其他所有的職務。
所以裴文聰感覺自己這個老闆,混的還不如社裡的那兩個打工人。
起碼不用每月發愁工人的工資,房東的房租,還有出版社的前途。
踏浪出版社旗下現在只有一本半月刊勉強盈利,但已經快要支撐不住出版社正常的開銷了。
裴文聰之所以每天保持那麼光鮮,就是不想讓手下員工和房東看出他的窘迫。
做老闆,真的很難,就是裡面的底褲磨破了,外面的西裝也要挺括,臉上也要有笑容。
“老闆,剛纔肥佬又過來催房租了,這次要我們一次把前面三個月的欠租都交上.”
裴文聰剛剛坐下,文員阿敏就給了他一個最不希望聽到的消息。
裴文聰鎮定的道:“那你有沒有跟他說,我們下個月就有筆出版費到賬?”
阿敏看了看裴文聰,低頭拿出一張紙,遞到了裴文聰面前。
“老闆,我做完這個月就不做了,你知道我家裡的情況的,阿波沒有工作,孩子還要我養我的薪水”
裴文聰呆愣了片刻,才接過了阿敏的辭職信。
他又沉默數秒,才道:“放心,你的薪水,我會按時給你結清的。”
“謝謝老闆。”
阿敏對着裴文聰鞠躬致謝,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其實也不願意離開這家出版社,畢竟裴文聰就算再沒錢,也沒有少過他們兩個工人的薪水。
可踏浪文學出版社眼看着就要撐不下去了,她也只能另求他處。
現在工作不好找,也不知道下一個老闆的心腸,會不會還這麼好。
九點半,出版社的另一個員工阿強才進門,遲到了半個小時的他一點都不在意,隨手把一個郵包扔給裴文聰,就在自己的工位上開始畫漫畫。
他是個漫畫迷,總幻想着有一天能成爲大漫畫家,然後拯救這家文學出版社,讓裴文聰這個對他有恩的老闆,給他當一回手下。
裴文聰看到郵包上的標籤,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封從北面內陸寄過來的長途郵包。
裴文聰在去年的時候,曾經應讀者的要求,展開了一次北上尋親的活動,然後輾轉多個環節,終於跟島城的藍海出版社建立了聯繫。
但時隔多年,尋親這種事哪裡有那麼容易,這項活動最終沒什麼收益,也就半途而廢了。
“可別又是讓我們給他買什麼書籍.”
裴文聰一邊拆郵包,一邊有些心煩的自言自語。
雖然尋親活動中斷了,但北面的島城藍海出版社很熱情,經常會託裴文聰買一些最新版的書籍,
可對方又沒有外匯,按照牌價兌換港幣,豈不是虧死人?
裴文聰打開郵包,卻是一愣。
因爲裡面竟然是一份書稿。
【裴老弟,這是我們優秀年輕作家的作品.是否能出版,萬望告知。】
“開什麼玩笑?拿你們的作品,在港島出版?”
裴文聰直接氣笑了。
兩邊的風氣根本不一樣,港島的武俠小說,在北邊是賣的很火,但北面的小說,在港島大都水土不服。
裴文聰直接把書稿扔給了阿強,道:“強仔,看看這封書稿,然後寫一封閱讀評論,給北面寄回去。”
正在畫小人的阿強很不高興的道:“我又看不懂簡體字,你找阿敏看好了”
裴文聰怒火上頭的道:“阿敏阿敏阿敏,阿敏要辭職了,你也要辭職?”
“.”
阿強氣的胸口起伏,最後只能忍氣吞聲。
阿敏多少有個文憑,他阿強初中輟學,出了這個出版社去哪裡混飯吃?再當矮騾子嗎?
一個上午,裴文聰接了十幾個電話,不是作者摧稿費的,就是印刷廠摧印刷費的,只把腦門子都快崩掉了。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看到阿強還坐在工位上一動不動,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強仔,你不去拿盒飯,難道要讓我們一起餓肚子?”
“喂喂.強仔?”
裴文聰走了過去,拍了拍阿強的肩膀,才把他拍醒過來。
“你睡着了?”
“沒有,”
阿強突然擡起頭來,眼睛通紅的道:“老闆,我覺得我們以後說不定不用吃盒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