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絕不拖累孩子
俞秀芬和鄒夢城相中了李野的院子,當場就開始搞起了衛生。
擦窗戶、掃院子,僅有的幾件傢俱擡過來搬過去折騰花樣,大冬天冷哈哈的忙個不停。
李野只跟着幹了半個小時,就撂挑子不幹了。
倒不是他偷懶,實在是這三個人幹活忒仔細,李野打掃完了之後,他們還要打掃一遍,
特別是半天不說一句話的王致遠,恨不得能把水泥地擦出光來,比師姐俞秀芬還乾淨整潔。
李野自問也不是一個邋遢的人,但跟他們一比.
【我跟他們比個毛線的整潔?我是房東,不穿大褲衩子人字拖就不錯了。】
“鑰匙留這了啊,我去給你們聯繫工人,過幾天讓他們來改建一個浴室,把廁所也弄一下。”
李野扔下鑰匙扭頭就要溜號,他寧願拉上兩個小時的人力車,也不願搞一個小時的衛生。
“你幹嘛去?馬上就吃飯了。”
“不吃了,中午吃席吃多了,現在還頂的慌呢!”
俞秀芬扔下抹布追出來說道:“李野你別麻煩了,我們單位都有澡堂子,門外衚衕口就有公廁,有錢也不能亂花。”
“什麼叫亂花啊!”李野一邊出門一邊道:“這叫衷心爲租客服務,是一名良心房東的基本素養,行了師姐伱別送了,我走了。”
出了院門,李野開車前往中關村。
江洪帶的一夥退伍兵,基本上都住在中關村的房子裡,那夥人裡面有那麼幾個人才,
有木匠、泥瓦匠,甚至還有個會糊紙人的裱糊匠,皁君廟的浴室就是他們抽空給弄的。
李野到了中關村的時候,天色已經快要擦黑,寒風凜冽路上沒幾個行人。
車拐進了村子,路就變窄了,前面有個矮個子的小姑娘,正費力的拖着一根很粗的枯樹枝在往前走。
那枯樹枝應該是被大風給刮下來的,帶着枝枝叉叉,這一下子就把路擋住了大半。
凜冽的北風很冷,吹得小姑娘縮着脖子,而且她沒有手套,不斷的倒替着手哈氣,
但就是再艱難,她也沒有扔掉那根大樹枝的意思,
冬天的柴火,比孩子手上的口子可金貴多了,
“滴滴~”
李野摁了摁喇叭,示意對方往邊上靠靠,要不然自己開車碾過去,壓斷了人家的柴火,免不了背後吃人家幾句問候長輩的話。
但是那個小姑娘聽到車聲,就跟受驚的兔子一般,撒手扔下柴火就貼到了路邊。
李野表示很抱歉,83年的汽車喇叭太好使了,一摁行人就給你讓路,不像幾十年之後,越摁越不走,再摁直接給你躺地下,打到法院你都得賠錢。
不過李野剛打方向盤,想盡量貼着左邊繞過去,卻發現那個小姑娘興奮的對着李野揮動起了手臂。
“看到個汽車而已,需要這麼興奮嗎?這裡又不是偏遠山區。”
李野詫異的開着車繞過了那根大柴火,但是隻開了十幾米,忽然踩下剎車,掛倒擋又倒了回來。
因爲那個小姑娘身上穿的花棉襖,李野感覺非常眼熟。
前些天,李野好像在皁君廟看到姐姐在做棉襖呢!
李野把車倒回來,開門下車。
那個小姑娘趕忙磕磕絆絆的道:“對對不起,我認認錯人了。”
李野一聽她那滿嘴的晉省口音,頓時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楊玉民就是晉省的,雖然在京城已經待了三年,但依然帶點兒老西味兒。
於是李野笑着問那小姑娘:“你是姓楊吧?”
小姑娘怯生生的點點頭,瞟着李野驚疑不定。
李野又指着自己的伏爾加問:“你認識這車?”
小姑娘再次點頭。
李野又道:“我是你哥的同學,我叫李野。”
小姑娘的臉色,頓時跟開了花似的歡笑:“你是小悅姐姐的弟弟呀?小悅姐姐和我哥昨天還說起你來着”
得,連小悅姐姐都叫上了,咋辦吧?
李野問道:“你家還有多遠?我幫你把柴火拖回去吧!”
小姑娘連忙搖頭拒絕:“不遠不遠,我自己就行,別弄髒你的衣服。”
“我又不用手拖。”
李野身上穿着定製的呢子大衣,顯然是不適合幹活兒的,但他不是開着車嗎?
他打開後備箱,果然看到有繩子。
就這年頭的汽車,路上打不着火是正常現象,所以基本都備一根拖車繩。
李野拿出繩子,一頭捆在柴火上,一頭掛在了伏爾加的尾勾上。
“來,上車,給我指指路。”
“嗯嗯,好的。”
小姑娘開門上車,李野一看她上車的架勢,顯然這車她沒少坐。
“前面路口往左,第三條衚衕右拐第三家就是”
“我姐昨天來過你家呀?”
“嗯嗯,小悅姐姐昨天給我們送來了好些菜”
“你們什麼時候來京城的呀?”
“我們來了一個多月了,我哥說我們這房子還是小悅姐姐幫着買的呢,我娘好幾次讓我哥邀請你來家,要謝謝你,可小悅姐姐說你很忙.”
小姑娘對李野沒有警戒心,李野問啥她說啥,不一會兒就把情況撂明白了。
她是楊玉民的妹妹,叫楊玉嬌,這次是跟老孃楊槐花一起從晉省老家來的。姐姐李悅大約一星期過來一回,所以和楊玉嬌已經很熟了。
“唉~”
李野瞅着嘰嘰喳喳的楊玉嬌,心裡不免有些遺憾。
要是楊玉民的長相,能跟楊玉嬌差不多就好了。
如果說楊玉嬌這小姑娘的顏值有8.5分的話,楊玉民最多能打7分。
而李野的姐姐李悅,可是跟李野長得相似,妥妥的9.9分美女,要不然怎麼會在清水縣連續相親未果,被奶奶吳菊英罵她“挑”呢?
再加上身爲李野的姐姐,李悅絕對是白富美中的白富美。
不過李野其實也知道,如果真要是理性評判的話,楊玉民這個80級的京大生,其實也是堪稱潛力股的“金龜婿”。
。。。。。。。
楊玉嬌的家距離李野那套中關村的宅子不遠,就隔了兩百多米。
到了家門口,楊玉嬌不等李野動手,就解開繩子把那根大樹枝往門裡頭拖,一邊拖還一邊喊。
“娘,我哥的同學來了,是小悅姐姐的弟弟。”
李野幫楊玉嬌把樹枝弄進院子,就看到一個穿着灰布棉襖的中年婦女從堂屋裡出來,應該就是楊玉民的老孃楊槐花了。
看到李野,楊槐花趕忙笑着招呼:“娃兒你別弄你別弄,趕緊進屋喝碗刀削麪暖和暖和,外面可冷呢!”
李野笑着道:“不了阿姨,我其實是順路過來認認門,改天再跟楊玉民一起過來吧!”
“那怎麼能行?進了門不吃飯就走,我們家可沒這規矩。”
楊槐花三兩步走過來,拽住李野的胳膊就往堂屋裡領。
李野拗不過楊槐花,只好跟着進了堂屋。
屋裡陳設很簡單,遠不如李野的皁君廟四合院體面,但打掃的非常乾淨。
爐子上的麪湯已經開了,和好的面就放在一邊,香菇、辣椒、青蒜已經準備好了,李野倒是來的正巧。
楊槐花拿起麪糰就開始往鍋裡削麪,而院子裡響起了“噼噼啪啪”的聲音,顯然是楊玉嬌正在整理那根粗樹枝。
李野想出去幫忙,楊槐花卻死活不讓。
“就一點柴火,玉嬌一會兒就弄完了,麻利着呢!”
李野進門的時候就看見了,院子的一角整整齊齊的碼了一垛柴火,估計就是楊玉嬌這隻小松鼠,一天天攢下來的。
娘倆忙活的很快,不到十分鐘,刀削麪就出鍋了,而楊玉嬌也進門洗手,闆闆正正的坐在了小飯桌前。
三大碗刀削麪上桌,楊槐花把各種拌料都給李野弄好。
“娃兒,你嚐嚐咋樣,都說京城人吃的精細,我們那邊講究個實惠,你給提提意見。”
李野也沒法矯情了,呼嚕呼嚕吃了一大碗,感覺還真不錯。
特別那晉省老陳醋的味兒,還真是地道。
“阿姨你這碗麪真是不賴,在京城開個麪館兒,保證生意興隆。”
“啥興隆不興隆的,能掙出我和閨女的口糧來就行,要是掙不出來我們就回老家去,保證不要玉民一分錢工資。”
李野聽着楊槐花的話,總覺得哪裡不對,便笑着說道:“阿姨你這話說的,俗話說的養兒防老,你養了楊玉民這個兒子,花他幾個錢還不是應該的?”
“不能不能,”楊槐花連連擺手道:“玉民考到京城來是他的福分,我們婦道人家不眼饞,不能拖累了孩子。”
“.”
看着楊槐花有些緊張的眼神,李野琢磨過味兒來了。
楊槐花這是在向自己表明態度呀!
這就跟幾十年後某些地區的結婚條件一樣——要車要房、不要爹孃,兒子結了婚,老孃就掀出牆。
可在八十年代,這種思想卻是非常罕見的,婆婆騎在兒子、兒媳頭上作威作福的可不在少數。
這要是不管不顧,那麼兒子兒媳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李野笑了笑沒說什麼,又讓楊玉嬌給他盛了一碗麪條,暢快的吃下去之後,楊槐花臉上的緊張之色,才徹底斂去。
吃完飯,李野就起身告辭,小姑娘楊玉嬌送了李野出門。
在門口上車的時候,李野忽然問她:“玉嬌,怎麼沒見你爹?”
“.”
楊玉嬌愣了愣,小聲道:“在老家種地呢!”
夜色有些黑,李野看不清楊玉嬌眼睛裡的東西,但能感覺出她的異樣。
“哦,那也挺好。”
李野趕緊上車打火,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