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你怎麼纔買了一套三室一廳啊？那邊的一單元不是有四室兩廳嗎？”
李野聽奶奶說爺爺住進了清水河食品公司的宿舍樓之後，腦海中劃過的是上輩子見過的幹部樓、專家樓，對外聲稱一百平，實際面積一百八。
但是等他進了門之後才發現，堂堂副處級離休幹部，清水縣第一納稅企業的實際控制人李忠發同志，竟然只要了一套三室一廳，實用面積也就一百多點兒。
但是李忠發卻笑罵道：“三室一廳你還不滿意呀？你看看這一間臥室多大？真要論起來我這都有些超標了，你是想讓爺爺我犯錯誤嗎？”
在八十年代的時候，級別對應着各種福利條件，科級幹部是兩室一廳，處級纔是三室一廳，想要大院子、小洋樓，那你不但級別要更高，單位也要合適才行。
很多苦哈哈的機關，說不定廳級都沒有三室一廳呢！
李野撇了撇嘴道：“超標超標，自己花錢買的超什麼標？你和奶奶也真是的，這麼大的事情跟我說一聲怎麼了？我孝敬孝敬你們，給你們買套大房子，誰敢說我超標？再說都是自家的買賣，還計較那些個有的沒的？”
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大城市已經出現了商品樓，但清水河食品公司這些宿舍樓採用的是“福利價”的方式，
如果按照李忠發的各項條件折算，一平米才百十塊錢，多買個幾十平也就是李野幾分鐘的利潤而已。
再說這清水河食品公司李野可是大股東，能守規矩花錢買就不錯了。
“行了行了，不管是三室一廳還是四室兩廳，都少不了你的一間房，你們爺倆大半年沒見，一回來就拌嘴，幹嘛呢？”
奶奶吳菊英沒好氣的瞪了李野一眼：“趕緊扶小渝回你的房間裡休息會兒，這一路上受老罪了。”
一直在旁邊微笑的文樂渝趕忙說道：“我不累我不累，奶奶我沒那麼嬌氣的，我和李野做飯吧！李野教了我幾個本地菜，我炒的可好吃了。”
“咦，怎麼能讓你做飯？你和奶奶都累了，今天我做飯。”
奶奶還沒吱聲，爺爺李忠發就攔住了文樂渝，搶先進了廚房。
第二個進廚房的是李娟，可能是因爲老孃和李瑩去了港島，她感覺到了孤獨的原因，這個妹妹一路上都很少說話。
文樂渝瞄了李野一眼，李野點點頭也進了廚房。
“爺爺，還是我和小娟做飯吧！你去和奶奶說說話。”
“嗯？有什麼話不能待會兒說？讓你奶奶空着肚子跟我說話呀？你們兩個給我打個下手，一會兒就好。”
“.”
李野拗不過爺爺，只能眼看着他哐哐哐的大開大合，主打一個分量足、鹽味兒大，又下飯又頂飽。
“唉~”
李野嘆了口氣，心說家裡沒個女人就是不行啊！吳菊英去了京城，韓春梅去了港島，李忠發和李開建這兩個大男子漢，活的實在糙了點兒。
“鈴鈴鈴~”
客廳的電話忽然響了，李忠發去接電話，李野趁機佔了大廚的位置，趕緊做幾個細菜，要不然待會兒文樂渝食不下咽，豈不是讓爺爺難堪？
“誰來送禮？什麼禮？哦哦，你把禮放在那兒，做好記錄，我回頭過去處理”
李野一邊做菜，一邊聽着爺爺的話音，應該是有人過來送禮，被攔在小區大門口了。
李忠發讓門衛做好記錄，估計回頭會給人家回禮，不失禮數，但卻保持了距離。
等李忠發回來之後，李野小聲問道：“爺爺，這宿舍區的門崗，能擋住所有來找你的人嗎？”
李忠發吐了口氣，平靜的道：“必須擋住，當斷則斷，不受其亂啊！”
“.”
李野聽出了李忠發的蕭索。
養了幾十年的閨女，現在要狠心拒之門外，他心裡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不過宿舍區的門崗確實厲害，連續兩天，都沒有一個人能到了李忠發的門口，一直到了大年初一才破了例。
“小野，大勇和你的那幾位同學都在大門口呢！你去把他們接過來認認門。”
“欸，好嘞~”
聽到胡曼和李大勇他們來了，李野和文樂渝便下樓去接人。
別看在京城的時候，八人小團體已經經常湊不到一會兒，但是每年的大年初一，姜小燕、胡曼、韓霞等人是必定會來李野家拜年的。
李野還沒到宿舍區的大門口，就看到那六位同學正對着自己揮手，嘻嘻哈哈的非常高興。
“李野，你連文樂渝都帶回來了呀！我聽我娘說，你今年就能當爹了呢！”
“嘿嘿嘿嘿，要不然人家李野爲什麼是第一呢？考試是第一，這當爹也是第一呀！”
“哈哈哈哈~”
衆人調侃了幾句，就一起往裡面走去。
但是後面卻突然傳來了一個怯怯的聲音：“等一下，李野，你等一下.”
李野奇怪的回過頭來，發現大門口的另一邊站着一個小女生，手裡拎着兩封點心、兩瓶酒，正在忐忑的看着李野。
李野問道：“你是在喊我嗎？”
女生使勁點點頭，訕訕的笑了。
看得出來，她很緊張。
李野皺了皺眉，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啊！我們家不收禮的，你要是找我爺爺有事，還是去單位說吧！
你告訴我你的名字，我跟爺爺說一聲，如果你是合理的要求，我爺爺會幫你處理的。”
這個女生穿着普通，梳着兩條麻花辮，一看就是那種很少開口求人的那種老實孩子，李野不想傷了她的自尊心。
但是李野話音落後，那個女生卻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
“不是的不是的，你想岔了，我不是來求人辦事兒的，我是來交賬的。”
“交賬？”
李野詫異的道：“你交什麼賬？給誰交賬？”
女生嚥了口唾沫，潤了潤嗓子，小聲的道：“我是給李瑩交賬，我是她以前的同學，我叫桑小敏，
李瑩在去港島之前，把她的服裝生意交給我打理了，但是她也一直沒有聯繫我”
桑小敏語速極快，好似害怕講不明白，讓李野誤會似的，
而且她一邊敘說，還一邊掏出了個賬本：“我一直記着賬呢！這三個月我一共賺了四百一十六塊，按照李瑩說的四六分成，我要交給她一百六十六塊四”
李野驚訝的看着桑小敏從懷裡拿出了一塊手帕，手帕裡面是疊的整整齊齊的鈔票。
“我我，本來想把這錢交給邱老闆的，但我爹說錢的事情不能假手他人，所以我就來交賬了，但是門衛不讓我進”
桑小敏怯怯的道：“我不如李瑩會吆喝，所以沒有達到她的要求，但我現在已經熟悉了，以後肯定能賺的更多的”
“不是.我妹妹都走了，還讓你替她賣衣服啊？你不上學了呀？”
李野有些哭笑不得，他實在想不到李瑩都去港島了，竟然還不撒手自己的服裝生意。
聽桑小敏的意思，她是從小邱那裡拿貨，然後跟李瑩四六分成，李瑩拿四，桑小敏拿六。
就這個大小頭的決定，李野就很佩服李瑩。
精明，但是不貪，牢牢的抓住了桑小敏的七寸。
桑小敏訕訕的笑了笑：“我去年的時候就退學了，李瑩看我在家閒着，就把這門生意交給了我，你放心，我會好好幹的”
李野抿了抿嘴脣，愣了好幾秒鐘。
“那行，你跟我進來吧！”
李野伸手接過了桑小敏手裡的點心和白酒，招呼着她跟自己進去。
“不不不，我不進去了，這是我該交的賬目，您數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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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小敏顯然是不想跟着李野進去，只是把賬目和鈔票使勁塞給李野。
李野笑着擺擺手道：“你不是說錢的事情不能假手他人嗎？我給你撥通港島的電話，你親自給李瑩交賬，好不好？”
“.”
聽到要跟港島的李瑩通電話，桑小敏愣了好久，終於點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