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郡,安陽郡。
兩郡的疆域皆達萬里,兩郡的能戰之駐兵,皆有萬餘。
兩郡和白沙郡結盟,起兵突入寧川關隘,並隨之攻入了草雲郡。
草雲郡的疆域變成了羊皮上的油畫,陳甫用木炭,在油畫上劃出了數十個道彎曲互連的墨線。
兩郡分到的區域是固定的,並不是相鄰的,中間還有莫川郡。
爲了維持他們在這兩個區域的統治,也是爲了防範其它勢力趁火打劫。
撤回了大軍的兩郡,不僅在草雲郡留下了一部分精卒,隨後還讓兵馬押來了大量奴民和糧秣。
漫漫大雨,三月不停。
兩郡修築土壘木寨的地方,都經過特殊的篩選,均在地勢高趨且有水源之地。
再加上避水符珠,兩郡的將兵奴民和瘦馬健牛,都沒有多大損失。
唯有糧粟,數月來消耗甚巨。
莫川郡,在羅渺未被有根劫殺之前,不論是規模和實力,都在兩郡之上,其所留在草雲郡的兵馬數量,也在兩郡之上。
劉恆斬殺王將軍後,路道上的大軍崩潰,也潰散了大量的軍卒和奴民。
人員的補充,突然實力大損的莫川郡,讓定邊郡和安陽郡留在草雲郡,負責督造駐地和維護土地的將官們,在驚喜之餘卻也因爲隨之的問題而備感頭痛。
大雨一停,他們就不約而同的向周邊的鄉鎮,提前徵收了今年的糧稅。
可是,只佔鄉鎮總收成三十分之一的稅糧,統算下來,也只夠兩郡人馬嚼食數天。
至於,每年的貢給,兩郡的將領,都沒膽子去動。
再雨停後,兩郡的將官就已經縮短每日每頓的供糧,並且將每日兩餐縮減成了每日一餐。
他們都將希望,寄託給了各自郡縣的援糧。
這樣,又過了兩個月。
定邊郡派到草雲郡,職位最高的將官,姓文,名短。
文短是定邊郡郡主的侄子,他的父親是郡主的弟弟,母親卻是個女奴。
他母親的身份地位,跟他四個兄弟的母親相比,是天和地的距離。
可是,他依然被定邊郡的郡主負以重任。
因爲他自己,遠勝於其它諸子。
周邊土壘的土牆,盡數被雨水沖毀了,搭建於土牆後的木寨間,士卒和奴民們不停的勞作着。
塌毀的屋間,結實的原木被一根根的拾起。
巷路間,隨處可見的爛溼碎木,也被奴民收集起來,放到鋪在高地的草蓆上,讓太陽暴曬。
曬乾後,再做爲柴物,又被收到了伙房。
爛木數量有限,也不禁竈火焚燒,寨子裡的完好木屋也正在被一間間的拆卸。
寨子的西方不遠處,有一座山。
雨季前,山上綠樹成林,草木茂盛。
雨季後,青山上泥石塌方,泥流過處,勁草林木皆毀。
那條泥路,被烈日暴曬了兩個月,水早就幹了。
山底處,枯黃的泥土上,堆積了無數岩石。
文短帶着手下,站在山底。
依着文短的意思,要在這裡用現成的石料搭建粗陋的石屋,供以奴民們居住。
他指揮着兵卒驅動食飽清草的健牛,不停拉拽出原本陷在泥中的巨石。
文短帶着兵卒從石料中篩選出自己需要的岩石,再叫兵卒們用這些岩石,築起石牆,頂部再安上木板。
巨石相互交觸的地方,會析開裂縫,防不了風,也擋不住雨。
由巨石疊起的石屋,並不牢固,巨石容易塌倒,壓死或壓傷住戶。
但石屋也有它的好處,文短早就判斷過,在缺少鐵器的情況下,聚在一起的奴民們,很難搬移互相壘堆的百斤巨石。
四周都是郊野,安好防獸的柵欄,只需再派少量兵卒監管,這樣既可以節省人力,糧食也可以分開供應。
最重要的是,可以減少變亂的發生。
每日一頓,這一頓還盡是些摻加着野菜,淡的可以看出倒影的粟粥。
這樣的飯食,艱苦繁重的勞動,不管是兵卒還是奴民,幹活都不是很賣力。
所以,考慮到了其中好處的文短,爲了提高工作效率,連自己的親兵都派了下去。
因爲,糧食馬上就要耗盡了。
用力搖了搖腦袋,甩散許多落在短髮上的石粉,伸手用熱燙的手掌擦過佈滿汗水的額頭。
額頭上的汗,卻因此出的更多了。
佈滿汗粒的額下,仿如刀鋒的眉毛,向着額中蹙攏,川形的豎紋下,清亮如鏡的褐色雙瞳正凝視着高空。
在燦陽熾烈光芒中,面露無奈的文短,長吁了口氣。
他身前的一排石屋,已經具備了雛形。
只要將頂部蓋上,就可以遷入奴民了。
想到這裡,頓感如釋重負的文短,皺擠在一起的眉頭,舒展開來,抿閉着的嘴角,也向上翹起。
щшш◆ ttκǎ n◆ ¢ ○
凌亂的馬蹄聲,從文短身後的遠處傳來。
轉過身,文短向着身後眺望,郊野中,有一騎奔騰而來。
兩個月的暴曬下,地上的水汽已經被高溫蒸騰,土壤間也有了些許的落塵。
文短的手中有騎兵。
但敢違揹他的嚴令,在缺糧的時刻,擅自騎馬穿行在木寨外。
肯定有緊急的事情。
眉頭重新的皺起,川字的豎紋,更爲深刻。
站在岩石上的文短,伸出手拿起了身旁披掛在劍上的絲衣。
呈圓柱狀,刻繪着符文的劍柄下,如凝湖般滑淨的劍身,有一半都插在石中。
劍長一米,尖有刃,側面卻無鋒。
絲制的衣服,搭在劍柄頂端。
被風蕩起,單薄的服布貼起劍身。
文短抓起絲衣,雙手入袖,將衣服穿在身上,然後踏步而出。
虛幻的身影,幾秒後才從石上消弭。
“籲~!”
一把抓住馬脖上的繮繩,文短長聲喝止住在高溫下,口涌白沫的戰馬。
戰馬停下了腳步,身不着甲的騎兵,面帶震驚的伸長脖子。
但他還沒有看清楚眼前的東西時,視線便是一花。
文短一把將騎兵抓了下來,騎兵趕緊識相的跪伏在地。
“將軍!”
“不管什麼事情,說完後就去自領軍法。”
用手中的繮繩,將戰馬撥弄到一旁,看着跪地的兵卒,文短一臉肅然,目光泛寒。
“按律,杖責三十。”
聞言,跪伏在地上的騎兵沒有任何遲疑,立刻道:“稟將軍,我軍斥候,發現一支運糧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