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紹軒他,一直在發呆,他的神情迷離,兩眼空洞,似乎走神走了很久,不免讓人擔心。
“紹軒……”尹崢吸了吸鼻子,低下頭輕喚了他一聲。
紹軒依舊沒有反應,沒有說話,面無表情。
大約10分鐘後,錦倫他似乎有了反應,他醒了……
大家立馬振作起精神,趕緊把眼淚擦乾,強忍住,用一張張佈滿哀傷心痛的笑臉展現在他的面前。
“錦倫……”茗慧第一個衝上前,靠着牀頭,叫他的名字。
錦倫用他沒有血色的雙脣,微微動了一下,極小聲極小聲地叫了句“慧姨。”
那無力卻親切的呼喚,讓茗慧再一次的情緒失控,她忍不住,忍不住的要哭,眼淚止不住的涌現在眼眶裡,傾斜而下。
錦倫見狀,費力的想要擡起手爲她擦拭眼淚,可是卻怎麼也擡不起來,擡不起來……
錦倫眉頭緊鎖,他吃力的翻動眼皮,看着這裡的每一個人,嘴角上揚,露出了淡然卻苦澀的笑容。
他的眼睛,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尹崢的身上不肯離開……
尹崢被他深情的目光注視着,心裡很不是滋味,有一種揪心刺骨的痛,難以言喻;她緩緩地靠近他,在牀頭的另一邊俯下身子,握住他的手,淚眼迷濛。
錦倫,看着她看着依舊美麗如昔的她,看着令他着迷不能自拔的她;沒有任何語言,卻參雜了太多太多的情感。
“紹……軒……”錦倫緩慢地吃力的叫了一聲。
紹軒立即湊到他眼前,傷心愧疚的看着他的眼睛,百感交集無以復加!
“我……我有話……想要……和……你們……說……”錦倫斷斷續續很費力地說着,一會兒看着紹軒,一會兒看着尹崢。
尹崢不斷地醒着鼻子,擦拭眼淚,可是就是怎麼擦都擦不完。
啓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對於這樣的場景實在讓人難過,可是他也明白他們三個人之間有太多個糾纏着的情情愛愛,實難講得清道得明啊!唉……又一聲嘆息,隨即他攙扶着茗慧,走出了房間。
紹軒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和錦倫就這樣用眼神交流着,默默地看着對方,刺痛着彼此的心……
“對不起……”錦倫頓時打破了房間中的寂靜,卻帶來了更多的震撼與傷心。
“不,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紹軒緊緊握住錦倫的手,眼角的淚在不斷滑落。
“不……不是你……是我自己害了我自己……我……”錦倫的眉頭一皺,陣陣疼痛蔓延了他整個身體,讓他難以承受;可是他還是強忍住了,因爲他知道,他已經走到盡頭了,有些話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尹崢,我知道……知道你從來就沒有愛過我……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放下你……我真的好愛你……好愛你……”錦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用他顫抖的手指去撫摸他心愛的人的臉龐,也許這是最後一次,就算這是最後一次,他也義無反顧。
“錦倫……嗚嗚嗚……”尹崢的心真的好痛好痛,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原來她傷害了辜負了更毀滅了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她不停地抽泣着,抽泣着,用她模糊的雙眼看着這個對她用情至深的男人,百感交集的無法平息此刻的心情。
“紹軒,我只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我……”錦倫艱難地張開脣齒,清晰卻微弱地懇求着。
“我答應,不論什麼我都答應……”紹軒握着錦倫的手,依靠在自己的臉龐上,淚流。
錦倫頓時放心的點了點頭,欣慰地笑了笑,隨後看了看尹崢,說:“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給她幸福……”他說的斷斷續續,十分吃力,眉頭還不時的在抽動,然而他的這番言語所帶來的震撼與感動着實刺痛了尹崢和紹軒的心!他的愛,他對尹崢的愛實在太深,太深了……
“嗚嗚嗚……嗚嗚嗚……”尹崢剎那間淚如泉涌,失聲痛哭起來,整個人癱軟的趴在牀沿,只見她的肩膀在不停地顫抖。
錦倫隨即嘴角上揚苦笑了一下,再一次費力的擡起自己的手,撫摸着尹崢的秀髮,極其貪戀的看着她,更疼惜她如此爲他心碎的樣子……
“不要哭……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的樣子有多美……我一直記得……你第一次對我微笑的樣子……真的……真的很……很……”錦倫突然覺得視線模糊,他的眼睛在微微閉合。
“錦倫!錦倫——!不可以……不可以閉上眼睛……不可以——!!”紹軒一陣咆哮,青筋暴起的湊到錦倫的面前吶喊着。
“錦倫……錦倫……不……不要離開我,你不要離開我!是我錯了,是我……你醒過來啊,醒過來啊!我們重新開始,重新開始啊錦倫!!嗚嗚嗚……嗚嗚嗚……”尹崢一個勁兒的呼喊着,情緒十分激動。
此時,啓恆和茗慧在門外聽到這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趕緊衝了進來。
“醫生!”啓恆見形式不對,立馬回頭急切的大喊了一聲。
“錦倫啊……嗚嗚嗚……華安和茜雪還沒有來,你不能就這麼走了啊,你一定要挺住,見他們最後一面啊!!錦倫……”茗慧哭喊着,扼腕痛惜。
醫生聞訊立馬趕來了,他拉開都擠在牀前痛哭的人兒,給錦倫做檢查,神情凝重。
“快,強心針。”
只見護士表情嚴肅的立即點頭示意,手腳麻利的注射好藥水,給錦倫打針。
不一會兒,只見一旁的心電圖總算有了反應,可是十分微弱,恐怕也是於事無補。
“醫生,大概還能撐多久,他的父母已經在飛機上了……”啓恆走到醫生的跟前,眉頭皺起很沉重地問。
“不好說,現在就看他的意志了,可是他……唉……”醫生嘆息地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已經去意已決,無能爲力。
時間永遠在往前走,不停不休;逝去的過往永遠在記憶裡,無法回頭。殘缺的月兒,殘缺的人生;斑駁的梧桐,斑駁的曾經;錯過的,走過的,擁有過的,都將被時間一一塵封……
病房裡,紹軒示意大家都離開,讓尹崢陪錦倫最後一程;因爲他知道,這是此時此刻,他唯一能爲他做的事,讓他再一次獨自擁有她,擁有他今生最愛的人。
……
英國航空機艙內
“華安,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我……”茜雪的神經一直處在高壓狀態,心緒不寧的一直在念着錦倫,念着她唯一的兒子。
華安也倍覺不安,可是他知道現在他不能也跟着亂,不然真的會崩潰的!他深深地長嘆一口氣,懷着無比沉重的心情,緊緊摟住茜雪,無語。
“還有多久到上海啊!”茜雪憂心忡忡地不停地重複着這句話。
“快了……快了……”離上海越近,華安的心也就越緊繃,他表面上看似沉着,可心裡卻早已翻滾不已,他雙手不停地撫摸腦袋,倍覺暈眩。
然而此刻,死神似乎不願再等了……
“錦倫——!”一句歇斯底里,驚恐尖銳的叫聲立馬震懾了整個病區。
隨即,紹軒他們立刻推門衝了進來,只見錦倫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只留下一陣刺耳的“嘀——”聲在房間裡迴盪。
心電圖的屏幕裡,只有一跳白色的直線……
“錦倫……”尹崢虛弱地念着錦倫的名字,突然昏倒在地。
“尹崢!”紹軒立刻抱起她,奪門而出。
你千萬不能有事的尹崢,千萬不能!你肚子裡有方家僅存的血脈,錦倫唯一的骨肉啊!不能有事,不能有事,絕不能有事!!我不允許,不允許!!!
紹軒一路疾走,眉頭緊皺,心臟在強烈的跳躍着,滿頭大汗!
婦產科科室前“這位先生……”護士上前例行詢問,攔截他不讓他胡亂闖入醫生的診室。
“滾開!”紹軒兩眼一橫,臉色鐵青的一聲怒吼,嚇得護士連忙讓路。
主治醫生正在爲其他病人就診,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給打亂了陣腳,難免一驚。
“醫生,快!快看看她,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保住她的孩子!”紹軒心急火燎的大聲命令着,眼神猶如刀鋒般陰冷可怕。
先前在走廊上,他抱着尹崢的手臂已經感到些許潮溼的血漬,所以他瘋一樣的對着醫生狂吼,儼然失控。
(3)
突如其來的車禍,孤注一擲的玉石俱焚,只是徒留遺憾與困惑,悲傷與痛苦而已。
錦倫在自己心愛女人的面前,安然遠逝,泛着深深的依戀和不捨去了另一個世界;他走了,他帶着他的一切遠離了所有愛他的人,猶如泡沫般幻夢虛無,只剩心痛與落寞在你我心中……
華安和茜雪還在飛機上,懷着沉重的心情凝視着上海的天空,那一片蔚藍色的天空。
錦倫的病房裡哀號陣陣悲傷凝重,茗慧已經泣不成聲,癱軟不支。
就在這個哀怨的時刻,走廊裡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離這個房間越來越近;啓恆以爲是華安他們來了,立刻向門口走去。
然而,步入眼簾的確是一行一身黑色公安裝扮的人。警察?警察到這裡來做什麼?啓恆心中立馬掀起了層層疑惑,萬分不解。
“請問……”啓恆見他們欲往房間裡衝,便立刻攔住了他們。
“您好,我們是刑偵隊的,這裡是不是方錦倫先生的病房?”一位看似隊長的中年男子,有禮貌地問。
啓恆翻眨了下眼皮,暗自思量,在想:找錦倫?難道錦倫他犯了什麼法,還是?他隨即看了看手錶,眉頭一皺,便向警察示意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