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歆知自己心裡也有數,站起來淡淡道:“請問有什麼事?”
楓臨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她兩眼,也許是錯覺,段歆知覺得那目光裡透着些恨意。然而,再仔細看,他卻又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樣子,淡然問:“可否給莫翎換個房間?我會時常過來看她,不想徒增事端。”
“非常抱歉,沒有單間病房了。”段歆知對於這種自持身份特殊,理所當然要求特別對待的人,打心底裡討厭,說話的語氣也就不是很好,冷着臉的樣子倒是顯得有些無禮。
不過對方卻並沒有擺什麼大歌星的架子,反而像對待一個衝動的孩子一樣,溫和的一笑,淡淡道:“我不過是隨口一問,畢竟如果被歌迷認出來,對我對貴院影響都不好,實在沒有就算了。”
人家這麼好,倒是叫段歆知有點不好意思,放軟了語氣說:“多謝配合。”
“如果接下來有單間的病房,還請護士小姐能多照顧。”楓臨仍舊是那副溫雅的笑,卻漸漸的讓段歆知看出一點熟悉的味道來,撇棄心裡的成見不說,仔細看這個男人的時候,她才發覺他的笑,是似曾相識的,很像很像一個人,一想起來就讓她一顆心都溼淋淋的那個人。
“會的,請放心,誠如您所言,真的被歌迷發現,對我們都不好。”低低的說完,她幾乎是神色狼狽窘迫的轉身,交代身後的同事道:“你來和楓臨先生溝通,我有點急事得出去下。”
在一屋子人詫異不解的目光中,她頭也沒擡,只對着楓臨的方向尷尬道:“不好意思,失陪一下。”說完便轉身匆匆離去,嬌小的身體,有些顫抖的穿過長長的走廊,慌張的奔向更衣室。
鎖好門,裡面沒有人,她才無力的靠着更衣室的門,眼淚慢慢的溢上來,心裡的痛也沉悶沉悶的翻涌着。她不喜歡追星,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今次近距離的細看,才發覺,楓臨笑起來和張臨驚人的相似,多可笑,連他們的名字都帶着相同的一個字。
若非知道張臨是家中獨子,和楓臨根本沒有關係,她幾乎會以爲他們是兄弟。本以爲過了這麼久,經歷過這
麼多,在和蕭淳有過那樣的生死纏綿之後,對張臨她早已淡然了,卻沒想到,只是一個相似的笑顏,仍是會讓她失控,止不住的想哭。
段歆知無力的靠着門身體緩緩的滑下去,抱住膝蓋低低的哭起來。到今日才知道,即便已經愛上蕭淳,懂得什麼才真正的愛情,張臨對於她而言,仍然是不可替代,一生念念不忘的存在,在她最懵懂清純的那些年月,是他牽着她的手,走過了所有的風雨波折。
他的生命終因她而終結,她的心傷,卻自他這裡開始,一生相隨,不死不休。
外面有同事的聲音由遠及近,她慌忙擦擦眼淚,站起來止住哭泣,才拉開門,就看見楓臨滿臉迷惑不解的站在那兒。那雙黑眸裡淡淡的擔憂,讓她的鼻子又是一酸,爲防出醜,她用力的眨了眨眼,才低聲問:“有事?”
“沒事,只是看你方纔狀態不佳,不放心,過來問候一聲。”楓臨微微勾起脣角,淡笑着回答。
段歆知微微蹙眉,心底卻冷笑一聲,面色淡漠的問:“楓臨先生對陌生人都這麼關心嗎?”
“歆知,爲什麼我覺得你對我有很大的敵意?”楓臨無奈的嘆口氣,深邃漆黑的雙眸淡淡的望着她,略帶憐惜的解釋:“我和俊琪是多年好友,你的故事,我都聽過,我想我們該成爲朋友,而不是敵人。”
無奈的語氣,寵溺的表情,熟悉的一聲低喚,“歆知,別賭氣了好不好?”張臨當年叫她的時候,總是如此的,而今日這男人用相似的笑容,突兀的喊出她的名字,輕易的便勾起她對張臨那些溫暖的回憶。
心裡最後的那一點成見,也隨着他這兩句解釋的話,煙消雲散了。原來是莫俊琪的朋友,那和蕭淳蕭清塵也該有交情的,她突然想起什麼似得,擡頭問他:“你和米爍認識嗎?”
“那丫頭,隔兩天不拉着我大醉一場,就會不習慣。”提起米爍,楓臨的表情又熟稔親切了幾分,如同說起不懂事的妹妹一般,帶着無可奈何的寵溺,又打量着段歆知,緩緩笑道:“你們雖是好朋友,脾xing卻一點也不像。”
段
歆知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很會搭話,只是片刻的功夫,她已對他撤下防備,感覺一下子親近起來,歉然一笑道:“我沒事的,只是看見你,想起一個故人,有些難過而已。”
楓臨的黑眸中瞬間閃過一絲什麼情緒,卻只是電光石火的霎那,隨即沉穩和善的笑道:“原來如此,沒事就好。”他頓了頓,沉吟片刻,才斟酌着措詞開口:“難得遇見故事中美麗神奇的女主人公,不知段小姐可願賞我個面子,晚上一起吃飯?”
段歆知有些詫異,不過,想了想,她還是點頭道:“好。”
下班換好衣服出來,楓臨已經等在走廊盡頭,雙手放在褲袋裡,背對着她站着望着外面出神的樣子,很是瀟灑利落,卻又不失沉穩雅緻。段歆知勾起嘴角笑了笑,怪不得能在歌壇紅了這麼多年。
偶爾看一兩場他的演唱,總覺得那該是一個熱情如火的男人,私底下竟是這般穩妥安靜的人,該張揚時極盡張揚,魅力四射,該內斂時便如此光芒盡收,果然是聰明人。
她走到他身後,並沒有急着催促他,反而是安靜的站在他身側,目光也落到酒紅色醉人的夕陽裡。正是萬物復甦百花盛開的季節,到處都是盎然生機,幾隻鳥在城市上空一掠而過。她忍不住低低的嘆息,又是誰是她生命裡那幾只飛鳥,匆匆劃過她的春天,消失在不知名的遠方。
楓臨聽見聲音回過身來,溫和一笑,打趣道:“小姑娘家,如此哀嘆可不好。”
“你也沒多大吧,別裝老成。”段歆知如今不喜歡人家再叫她小姑娘,明明早就沒了那樣的情致,再聽見這稱呼,未免徒增傷感,因着他和米爍極好的關係,說話也便隨意一些。
“小女孩兒,別被舞臺燈光和化妝師高超的技巧欺騙,我已過而立之年,至少大你十歲。”楓臨好笑的望着她,黑眸裡波瀾不驚,沉澱着的是叫人安心折服的從容氣度。
段歆知忍不住有些疑惑,這究竟該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在娛樂圈浮華的鎂光燈下,那樣的狂妄張揚,一轉眼卻又能如此的冷靜理智,莫非是傳說中的雙面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