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看着下方兒子,月凜再一次怒不可遏。
“你說,寧側妃她到底犯了何錯,竟讓你狠心將她休棄?”指着寧太后懷中哭着傷心欲絕的女子,月凜厲聲責問道。
寧太后臉色也極爲難看,一手捏着一紙休書,一手安撫的拍着寧珍的後背,目光同樣蓄滿了憤怒看向自己的孫子,“哀家把珍兒的終身託付給你,可是你卻如此對待她,淮陽王,你可是想把我們氣死不成?”
月凜又緊接着附和:“朕命令你把休書收回去,此事就當沒有發生過,朕和太后可以既往不咎!”
看着你一言我一語都憤怒至極的父親和皇祖母,月欽城站在書房中央,從頭到尾都是面無表情,彷彿是在看別人唱戲一般。
直到月凜強硬的下令,他才掀了掀眼皮,沉聲道:“父皇,休書一出,兒臣絕不收回!”
“你好大的膽子!”月凜龍顏大怒,還當場拍起了桌子,“可是連朕的話都敢忤逆了?你還當朕是你父皇不?”
月欽城微微擡頭,目光沉如死水般凝視着他,突然勾脣反問:“父皇可有把兒臣當兒子看待?”
“放肆!”月凜龍顏鐵青了起來。
不等寧太后在一旁幫腔,月欽城眯着眼眸將兩人的神色一一掃過,沉聲道:“休妻與否,這是我的事,父皇和皇祖母未免干涉得太多了?寧珍趁本王不在府中,擅自出行,被人擄去,並當街受辱,不管她是自願與否,無辜與否,我淮陽王府斷不會容忍此等不潔之婦玷污淮陽王府清譽。不止寧珍無資格再做我淮陽王側室,就連那蕭氏,我隨後也會給她休書,讓她離開。”
“淮陽王!”寧太后似乎聽不下去了,連嗓音都變得尖利起來,“你未免太過分了!”
月欽城淡漠的看向她:“皇祖母,不知孫兒有何過分?難道皇祖母就是如此愛護孫兒,寧願讓孫兒的名譽被女人毀掉?”
“你!”寧太后胸口起伏着,凌厲的目光一轉,突然斥道,“那沈千姿呢?她不也名聲在外,放蕩不潔,爲何你不將她一同休棄?”
月欽城忽而勾起了脣角:“皇祖母,這話您應該同上官家說去。”
聞言,寧太后被堵的面色青白,啞口無語。
將目光移向龍椅上的人,月欽城眸底閃過一絲晦暗的光澤,沉冷的說道:
“父皇,兒臣休妻之心已定,若是父皇嫌兒臣不受教束,父皇大可不認兒臣這個不孝之子。兒臣言盡於此,就不打擾您同皇祖母了。兒臣告退。”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轉身大步的離開了御書房。
聽着他似決裂的話,月凜睜大眼目送他離開,良久,他才拍着龍案暴怒起來:“混賬東西!反了!他這是要造反了!”
寧太后同樣是咬牙切齒怒不可遏。
“皇上,哀家早就說過,這淮陽王一旦成人,定不會任由我們擺佈。如今他已經開始向我們表示不滿了,再如此下去,這隴南國的江山恐怕都要落入他手中了!”
月凜咬牙低吼:“他做夢!這江山哪怕是易主,也輪不到他來坐!”
寧珍撲在寧太后身邊哭泣,本以爲在月凜和寧太后的雙重施壓下月欽城會收回休書,沒想到不但沒讓月欽城將休書收回,還讓月凜和寧太后勃然大怒,見此,她極有眼力勁的停止了哭聲,甚至還主動安撫起寧太后的情緒來。
“太后,您同皇上息怒,可別氣壞了身子……是珍兒不好,珍兒沒用,纔會讓太后如此生氣……”
寧太后皺着眉頭搖頭:“珍兒,這不關你的事。淮陽王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同哀家和皇上作對,即便你不出錯,他也會找各種理由將你休棄。”
“嗚嗚嗚……太后……”一提到被休的事,寧珍突然又哭泣起來,“珍兒沒用,竟然被人如此陷害設計,珍兒名聲被毀了不說,還把太后的顏面都丟盡了。珍兒無能,珍兒不想再活在世上了……嗚嗚嗚……”寧珍傷心欲絕的說完,放開寧太后就準備離開。
“珍兒!”寧太后皺眉將她拉住,有些薄怒的瞪着她,“你這是做何?”
寧珍噗通一聲朝她跪了下去:“太后,珍兒自覺沒臉見人,更不想太后爲珍兒之事蒙羞,太后,您就讓珍兒去了吧。您對珍兒的大恩大德,珍兒這輩子無法報答,來生做牛做馬再來報答於您。”
寧太后有些不悅的斥道:“休得胡言亂語。”
將寧珍從地上扶了起來,她有些沒好氣的說道:“不過就是被休而已,你同淮陽王並未圓房,如今還是清白之身,就憑寧家的身份,難道還怕嫁不出去嗎?”
“太后……”寧珍一邊抽泣一邊看着她,“可是沒有完成太后交代給珍兒的事,珍兒自覺對不住太后。”
寧太后嘆了一口氣,目光陰沉的看向書房門口:“依哀家之見,淮陽王怕是早就起了造反的心思,所以纔會如此不給哀家臉面,就算哀家再如何塞人給她,怕是都會落得一個不好的下場。”
寧珍咬緊下脣,沒再多言。她袖中的手緊緊的掐着自己的手心,除了不甘心被休棄之外,心痛、心恨更是多得無法形容。
可是她還不能表現出自己的心痛,一旦被太后知道她喜歡淮陽王,想真正的嫁給他爲妻,那太后定是不會放過她!
如今太后和皇上都針對淮陽王,對姓沈的那個賤女人更是厭惡至極,她根本不需要做什麼,她相信,太后和皇上肯定會想方設法的除去那個賤女人,她只需要耐着性子等待,她只需要在一旁靜靜的觀看,看那賤女人應得的下場!
待到淮陽王大勢已去的時候,就該輪到她出場了。那時候,淮陽王定是會後悔今日對她所做的一切。那時候,她就不信還贏不了淮陽王的心……
月凜坐在龍椅上,冷着臉沉默了半響,實在不知該如何定奪,不由得將目光看向寧太后:“太后,依您看,如今我們該如何是好?他手中握着兵符,我們根本動彈不得他。眹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他如今起心造反,太子如今不在宮中,僅憑朕一人之力,根本不敢拿他如何。”
“哼!”寧太后不甘的冷哼道,“有何好怕的?難不成他還敢殺君弒父不成?!就算他泯滅人性要對付我們,即便他做了皇帝又如何?如此大逆不道的君王,有幾人會服?”
聞言,月凜眯了眼,龍顏上勾出一抹輕笑,對寧太后的話贊同不已。
太后說得的確在理,不管他們如何做,淮陽王最多隻是憎恨他們而已。難不成他還敢殺君弒父?
如今他們只需要想辦法,將他手中兵符奪過來,如此,才能消除心中大患。
只是該如何做,才能讓百官齊心彈劾他?
僅憑淮陽王府後院的事,肯定是不行。那蕭氏和寧氏兩個女人都發生了意外,被人扒光這種大丑事已經是事實,他們就算想掩蓋這些污點都不行了。淮陽王以此休妻,也合情合理,就算鬧到朝堂上,百官也會向着他。
如今,女人這一條路已經行不通了。到底該如何做,才能將淮陽王徹底的打壓下去,讓他永遠都無法翻身?
這一次,他一定要想一個萬全之策,絕對不能再冒然行動了,若是再失敗,只怕下一次更加沒法動他了……
……
淮陽王府
院子裡,沈千姿坐在椅子上翻着最近幾日的帳薄。小柔去廚房給她拿點心去了,明珠在她腳邊給她捏腿。
“嘶……明珠,輕點!”一邊看賬目,沈千姿一邊齜牙咧嘴。虧她這具身子還是經過訓練了的,結果被那男人一折騰,身上全身都是痠痛。
看她那齜牙咧嘴的樣子,明珠都不敢再下手了。她沒怎麼使力啊。
“沈側妃,您是不是捱了王爺的打啊?”她忍不住好奇的問道,還特別多看了沈千姿的面色。這紅潤如蜜桃般的膚色,不像是捱了打該有的啊。那些捱過板子的人面上都青白失色,哪像沈側妃這般明豔動人?
“……?!”沈千姿翻帳薄的手一頓,嘴角狠狠抽了起來。擡頭看着明珠一臉的探究和不解,她突然覺得面前的丫頭太單純了。
不過想想也是。月欽城那個當主子的對男女之事都不熟練,這兩個丫頭是被他養大的,更何況年紀又小,能上哪學習男女之事?
尷尬的咳了咳,她朝明珠點了點頭,回答的臉不紅氣不喘,“是啊,你們王爺打人可疼了。我每次嗓子都喊啞了,你們難道沒聽見?”
聞言,明珠突然紅起了臉。肯定有聽到啊,沈側妃的聲音叫得又響又驚人,她們想不聽到都難。只是,她們實在想不明白,這閨房中的事竟會是這樣,這得有多殘忍、暴力?
沈千姿好笑的看着她臉紅的樣子。其實她也沒說謊,那男人的確是打了她,只不過懲罰的工具不同罷了。
明珠剛想再說什麼,突然見有人大搖大擺的從遠處走過來。定眼一看,她趕緊端正的站好,朝來人福身行禮。
“沈少主萬福。”
沈千姿擡頭,隨着她的視線看去,就看到某個男人正朝她走近,那酷冷的容顏,全身上下都散發着高傲冷漠的氣息,再加上一襲黑袍,怎麼看都給人‘來者不善’的感覺。
“你來做什麼?”冷下臉,她不悅的問道。
雖說這人是那個沈千姿同父異母的哥哥,可不代表她就會給他好臉。瞧瞧這人的德性,就跟討債似的。特麼,這債權人的身份是不是弄調了?
沈韻堂冷眼在她白皙精緻的容顏上掃了一眼。隨即斜眼睨向身後的手下,抿成一條直線的薄脣微微開合,磁性的嗓音緩緩溢出:“給沈側妃端上來。”
“是,少主子。”黑衣人手下恭敬的應道,隨即面向院門口的方向,擡手拍了兩巴掌。
只見一羣粉衣彩裙的女子踩着小碎步翩翩而入,曼妙的身姿,秀媚的容貌,妝容婉約,氣質脫俗,衣訣飄渺,就宛如一羣仙子踏雲而來,美得晃眼。
五六名美女徐徐靠近,動作皆是一致,手中都託着一隻精美的食盤,在沈千姿面前一字排開。而後,有兩名黑衣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快速的搬來一張桌臺。幾名美女隨即將手中的食盤規整的置放在桌臺上,先別說人長得有多美了,光是那優雅的動作,就吸爆人的眼球。
看着滿桌能讓人饞得流口水的食物,沈千姿忍不住朝某個冷酷的男人看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
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沈韻堂揚了揚弧線優美又冷感十足的下顎,“這些吃的都是爲你準備的,這是美人都是本少親自爲你挑選的……”
“停!”他話還沒說完,沈千姿就臉黑的打斷他,然後指着一羣美人,很是鄙視的瞪向了他,“沈少主,好端端的你送我美人做什麼?”
沈韻堂濃眉一蹙:“怎的,不喜歡?”
沈千姿再瞪眼:“我爲什麼要喜歡?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身邊服侍你的人就這麼幾個,本少把這些人送你,以後就由她們服侍你。”
“……?!”聞言,沈千姿只覺得心裡像是有一把火正在被點燃,甚至有熊熊燃燒的趨勢。暗自磨了磨後牙槽,她朝沈韻堂看去,“你,先讓她們下去。我有話要跟你說。”
“你們先下去。”沈韻堂很果斷的下令。
除了站在他身後的手下沒有離開外,其餘美女紛紛順從的離去。
“有何話要同我說的?”斜眼,沈韻堂冷傲的問道。
沈千姿繞過桌臺,幾步走到他身前,一手叉在腰上,一手很不客氣的戳在他胸口上,臉上帶着噴發的怒氣,橫眉冷眼的罵了起來:“姓沈的,你他媽到底什麼意思?我活得好吃得好睡得好,誰稀罕你找人服侍我?我跟你很熟是不是?你看看你他媽找的都是些什麼人,這一個一個嬌滴滴的,是打算留在我身邊跟我搶男人是不是?收起你的好心,別讓我再看到這些人,我有手有腳,不需要人服侍,更不需要別的女人整天圍着我男人轉,否則我見一個打一個!”
這尼瑪什麼人啊!
搞這麼些東西來膈應她,是嫌淮陽王府裡的女人太少了嗎?
一個個丫鬟長得比她還嬌嫩,是來服侍她的?
還有,淮陽王府不是缺人,是月欽城不輕易用人!雖說這一點月欽城沒明確的說過,可是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什麼事她還是知道一些。
淮陽王府侍衛一批一批的,但做事的下人卻沒有幾個,爲什麼,不就是因爲害怕用到信不過的人嘛。楊智和追魂的背景她沒問過,但近身服侍的小柔和明珠卻是從小都在月欽城身邊長大。能近他身的也就這麼四個人。如今搞這麼一堆女人到她身邊,也是間接的到月欽城身邊,這不得不讓人懷疑他的動機!
對於她的怒氣,沈韻堂俊臉忍不住繃緊,幽深的目光也帶着一絲寒冽。似是沒想到會讓她有如此大的反應。
看着沈千姿戳在他身上的纖纖素指,他濃眉緊蹙,目光斂得很緊,連身側的手都忍不住握緊了一下。
沈千姿越罵越起勁:“你別在我們面前耍什麼心眼,要是讓我知道你來這裡是想搞什麼破壞,小心我拳頭不認人!”
“……?!”沈韻堂腦門都開始變黑了。
察覺到他生氣了,站在他身後的手下趕緊站出來朝沈千姿說道:“沈側妃,您別誤會,我們少主沒有惡意的。他只是不希望您太過勞累,所以纔想着給您身邊送人的。”
沈千姿立馬朝他瞪眼:“誰要你們的好心了?你們這麼做,難道不是居心叵測?”
那手下低下了頭,不敢再出口了。這位沈側妃太兇悍了……
沈韻堂突然冷哼了一聲:“不知好歹,浪費本少一番心意!”
沈千姿歪嘴瞪向他:“你給我閉嘴!我不想同你說話!”
看到這人,她就莫名來氣。他以爲他是誰?還自作主張的給她塞人!
見情況不對,明珠趕緊上前,偷偷的拉了拉她的衣襬。
“沈少主,您別生氣,我們沈側妃她就是這樣,只要不喜歡的她都會說出來。她性子雖然直爽,可是她沒有惡意的。”明珠恭敬有禮的說道,試圖幫兩人緩和一下氣氛。
不是她不幫沈側妃,而是這沈少主的確是個不好惹的人物,王爺已經跟她們說過沈側妃和沈少主的關係,還特意的交代過,讓她們儘量別和這沈少主接觸,免得不小心觸犯到他,吃苦的還是自己。
而且她是真不希望沈側妃得罪這樣的人。看沈少主的舉動,應該是想討好沈側妃纔是。能和這樣的人物打上交道,對沈側妃有益無害的。
沈千姿知道明珠是在幫她找臺階下,看着男人黑氣罩面的臉,她眼眸子轉了轉,隨即轉身,還大方的擺手道:“算了,好女不跟冷男鬥,看在王爺的份上,這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沈韻堂冷硬的嘴角都險些氣歪。不知爲何,他有種想把這女人給掐死的衝動。
就這樣兇悍、不知好歹的女人,就算有沈家堡爲她撐腰,估計也沒幾個男人會娶她。都不知道月欽城那廝看上她什麼了,這樣的女人竟然還當成寶。
站在原地,他也沒說要走,只是目光陰沉沉的一直盯在沈千姿身上。
察覺到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沈千姿又開始皺眉了。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沈少主,您還有事嗎?”不得已,她只好耐着性子問道。
沈韻堂吸了一口氣,似乎將什麼情緒給壓下去了,這才面色沉冷的朝沈千姿問道:“聽聞你在蕭家受了不少委屈,可是真的?”
外界謠傳蕭家將她當歌姬使用,清白被毀,名聲被毀,可看着這女人兇悍強勢的樣子,這像是被人欺負的人?
聞言,沈千姿突然怔住了。
怎麼,他是想替妹妹報仇嗎?
可惜……晚了!
人都已經死了!
見她神色突然沉靜起來,且眸中浮出哀痛之色,沈韻堂眸光倏然凌厲起來:“蕭家是如何給你委屈的,可否告知我?”
他不是在乎她,只是因爲她姓沈而已,他們沈家的人不該受人欺辱!
沈千姿吸了吸鼻子,擡頭看向他,不冷不熱的說道:“受什麼委屈這都不關你的事,更何況已經過去的事,我也不想再提。”
沈韻堂皺眉:“爲何不求助於人?”
沈千姿突然笑了,不過嘴角的笑容卻透着一股子淒涼:“求助?求助誰?官府、朝廷?”
若是官府、朝廷管這些事,那這社會不知道有多和諧美好。
沈韻堂落在她臉上的目光變得幽深莫測起來:“你不像是會受人欺侮之人,更不像受制於人之人。”
聞言,沈千姿愣然起來,但很快,她突然釋然的笑了笑,不過卻什麼都沒解釋。
有什麼好解釋的?她可以當沈千姿,也可以不當沈千姿。更何況,這些問題牽扯到她的來歷,她纔不會多解釋。
斂回正經的神色,她朝身旁明珠看了過去:“明珠,把這一桌的菜餚端下去,今日讓廚房不用做餐了,晚上將就這些食用。我先回房補會瞌睡,你下去忙吧。”
說完,她從搖椅上拿起之前看過的帳薄,頭也不回的朝寢房的方向走去。
沈韻堂揹着手,頎長的身軀佇立在原地,依舊是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漠氣息,但那隨着女人消失的目光,卻不由得閃爍了好幾下。
這女人……古怪!
快晌午的時候,月欽城纔回府。
介於昨日的惡行,一回府,他就匆匆回了房,想迫不及待的將某些消息告訴她,算是彌補昨夜自己的過分貪婪。
見女人獨自坐在窗下望着窗外發呆,從那纖瘦的背影上,隱隱透露出來的沉冷氣息讓他蹙起了眉頭。難道在生他的氣?
大步走過去,他自身後朝她從軟榻上抱了起來,眸光落在她有些黯色的臉上,低聲問道:“怎麼了?”
沈千姿早就聽到是他的腳步聲,看着他充滿關心的俊臉,她撇開了頭,不冷不熱的回了兩個字:“沒事。”
月欽城蹙眉,修長的雙腿朝牀邊走去,將她置放在牀上,俯身凝視着她:“可是身子不適?”
沈千姿懶懶的白了他一眼:“你還有自知之明啊?”
何止身體不適,她心肝脾肺腎都不適!心裡亂糟糟的,可又講不出個原因。
估計是大姨媽要來的預兆。
月欽城心虛的勾了勾脣,低頭在她脣上淺吻起來,討好的意味很明顯。
他清爽的氣息,溫溫熱熱的,撲灑在沈千姿面龐上,癢癢的。
沈千姿當然知道他這是故意在討好她,也沒將他推開,任由他輕輕淺淺的吻着自己。
“今天怎麼這麼晚了纔回來?是不是太后和皇上找你麻煩了?”摟着他的脖子,她出聲問道,臉上也帶着擔憂。
昨日他果斷的將寧珍給休了,今日太后肯定不會輕易的放過他。
月欽城放開她紅脣,額頭抵着她的額頭,突然輕笑道:“我已經徹底將他們激怒了。”
“……?!”沈千姿愣然,隨即軟拳頭打在他肩上,“那你還笑得出來?你就不怕他們使壞?”
月欽城將她五指捏住,細細的摩挲着她白皙的指關節,說得有些雲淡風輕:“不管我是否迴避,他們都會使壞。與其讓他們事事爲我做主,不如我自己替我自己做主。難道這樣不好?”
沈千姿嘆了一口氣,眼底閃出一絲憂愁:“我是怕你把他們逼急了,會讓他們更加不擇手段。”
月欽城笑了笑,擡手撫上她爲自己皺緊的柳眉,眼底不由得閃着溫柔瀲灩的光暈。
“我不想你太過委屈。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是我虧欠了你。讓你跟着我,不僅要替我打理府中事務,還要替我擔憂,我若是不知回報,豈不是太對不起你委身於我了?”
沈千姿愣了愣,倒是沒想到他竟然是爲了她。
心口閃過一絲暖意,她突然覺得自己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其實你沒必要給我那什麼正妻之位,現在這樣子不也挺好?只要你身心屬於我,我也沒其他要求。”
月欽城突然輕笑的颳了刮她的鼻子:“口是心非!”
說得好像不在意,他看她是在意得很!
見心思被他拆穿,沈千姿忍不住翻白眼:“什麼口是心非,我不過是跟你客氣一下罷了。你應該很感激的對我說‘謝謝你的大度容忍,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月欽城脣角狠狠一抽,隨即佯裝朝她斥道,“你臉皮還能再厚一些麼?”
沈千姿忍不住的伏在他肩頭上失笑,手摸到他腰間的軟肉上偷偷的掐了一把。
月欽城趕緊將她手抓住。儘管那一雙爪子被他剪了指甲,只這女人的手勁很大,掐起人來依舊疼。
“可是想謀殺親夫?”他含怨似的瞪她。
沈千姿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罵道:“你昨晚都差點把我整死了,怎麼不說你想謀殺我?”
月欽城輕咳了兩聲,貼到她耳邊,悶笑起來:“我那是疼愛,何來謀殺之說?”
沈千姿嘴角抽了抽,“……?!”早就看出了這男人不要臉,沒想到現在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她知道這種話題不適合再談下去,再談下去估計某人又會發情了。
“去讓小柔她們傳膳吧,我早上沒吃什麼,現在餓了。剛剛那沈韻堂送了不少吃的東西過來,今日算是有口福了。”
Wшw⊙ тt kān⊙ ¢ Ο
聞言,月欽城眸色微微一沉,“他來找過你了?可有說什麼?”
沈千姿撇嘴,把那幾個美人的事跟他說了一遍。
說完,她咬牙罵道:“什麼沈家堡的少主,我看他就是一傻缺。就知道裝酷耍帥,做事一點都不靠譜!你說他弄那麼多美女到我們院來,這不是擺明了想故意挑撥我跟你的關係!”
看着她氣惱的樣子,月欽城心情莫名的轉好,心裡也暗自鬆了一口氣。
“以後別理他,見着他走遠一些,知道麼?”他如此安慰道,在沈千姿看不到的地方,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沈千姿也贊同他的看法:“這人就一腦子進水的人物,咱們都得遠離他。”
……
說要休妻,月欽城回府後立馬着手以‘不守貞潔、玷污淮陽王聲譽’爲由下了休書,將蕭姍姍休回了孃家。
一天之內,連休兩妻,且這正妃和側妃前後過門不到一月,此事一出,淮陽王府突然間就被京城百姓傳的沸沸揚揚。但蕭姍姍同寧珍衣不蔽體被人在大街發現的事卻是事實,這攤誰頭上,誰都沒法忍受,儘管這正側妃顯得有些無辜,但到底所嫁之人乃皇族子孫,給夫家丟了這麼大一個臉,淮陽王不能容忍也是人之常情。
也是一夜間,淮陽王府彷彿從沉靜中甦醒,一下成爲了老百姓關注的焦點。甚至還有人在背地裡打賭,剩下的一名側妃會在何時被淮陽王休棄。
而相比起寧珍被休讓寧太后和皇上動怒,蕭家卻是很平靜。
接回女兒的那刻,蕭名望可以說是鬆了一口氣。這樁婚事他從一開始就不樂意,就怕女兒在淮陽王府出什麼意外。好在女兒終於平安回來了,也說明太后和皇上是徹底的放棄了把他女兒當棋子使用了。
蕭名望雖然鬆氣了,可被休回孃家的蕭姍姍卻是懷着滿腔和委屈和仇恨回去的。
書房裡,蕭姍姍正撲在蕭名望懷中哭訴着自己在淮陽王所受的委屈。
“爹,您不知道,我差點都見不着您了……嗚嗚嗚……”
“那淮陽王對我冷落就算了,那該死的沈千姿對我卻是百般欺負和凌辱。她仗着淮陽王寵愛掌管着淮陽王府,簡直是猖狂至極,不僅辱罵毆打我,還剋扣我的用食。每日給我吃的東西連豬狗都不如,都是、都是些下人不吃的剩菜剩飯……嗚嗚嗚……爹,您都不知道我過得有多苦……”
“爹,我要報仇,絕對不能放過那個歹毒噁心的女人!您一定要爲我做主,爲我報仇啊……嗚嗚嗚……”
蕭名望原本想着人回來就好,可哪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竟受了這麼多委屈。心裡那個氣,都恨不得把某個女人碎屍萬段了。
“姍姍,你放心,此仇爹一定會替你報回來的!”拍着女兒的背,蕭名望咬牙痛恨道。
“可是爹,那女人如今在淮陽王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我們該如何對付她啊?”蕭姍姍一邊抹淚一邊問道,美目哭得紅腫,可目光卻充滿了仇恨和不甘。
蕭名望老眼眯了起來,一抹狡猾的神色從眼底浮出,“此事你不用操心,只管等着那女人受死吧。再過半月就是她孃的壽辰,我已經給淮陽王府送去了請柬,這一次,我一定要想個辦法弄死她!絕對讓她有來無回!”
聞言,蕭姍姍停止哭泣,並擡起了頭,有些不確定的問道:“爹,你確定她會來嗎?”
蕭名望得意的哼了一聲:“她若是不來,我也有辦法讓她來!”
……
淮陽王府,自從休掉府中兩個礙眼的女人後,月欽城就明顯的發現某個女人對他的態度似乎好了不少。特別是在說話的時候,那些嗆人的話很明顯少了,也沒那麼帶刺了。
女人心情好了,他自然跟着也心情好,他心情好,全府的人心情也跟着好了。當然,這全府的人可不包括某位少主。
自從淮陽王府裡多餘的女人被清理乾淨以後,某少主冷酷的臉上黑氣更多了,成天到晚那是看什麼都不順眼。不是嫌棄住的地方太差,就是嫌棄吃的太寒酸。就連泡茶的井水都遭某少主狠狠的嫌棄過。
他這東嫌西嫌的態度剛開始還好,但沒過幾日,就徹底的把沈千姿給惹怒了,每天都會拍着桌子把他給痛罵一番。
這一次,聽說沈韻堂讓手下把一名倒夜壺的小廝給打了一頓板子後,沈千姿是徹底的怒了。
“這神經病,是他自己要住進來的,我們都沒嫌棄他白吃白喝,他憑什麼嫌棄這樣嫌棄那樣?人家給他端屎倒尿都沒嫌臭,他竟嫌別人動作慢了,這什麼人啊?”書房裡,沈千姿聽到偏院來的彙報,頓時火大的拍起了月欽城的書桌大罵起來。
月欽城抿着薄脣,一言不發,只不過撇開的視線偷偷的染着些許笑意,有時候忍不住了,也會將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幾聲。
楊智算是府中的內務總管,這事也是他前來稟報的,這幾日聽沈千姿罵某個少主都聽習慣了。可是這罵歸罵,事情還得處理啊。
“沈側妃,那沈少主正等着您重新安排人過去呢。”
沈千姿瞬間發起了飆:“安排人?我給他安排個毛線!他連倒夜壺的都要嫌棄,我特麼再給他安排人過去,他下次是不是還得嫌棄那夜壺不是金子造的?”
指着房門,她朝楊智吩咐道:“你去告訴他,他手下那麼多,隨便找人伺候他都行,別再用我們府裡的人了,我們府裡缺人,騰不出人給他用。你跟他說,他愛尿不尿,哪怕屎尿拉自己褲襠裡都跟我們沒關係!”
死男人,太折騰人了!這哪是人啊,當皇帝的人恐怕都沒他拽!
而且明知道她管着淮陽王府的大小瑣事,那混蛋竟然專門挑麻煩,這分明就是故意跟她作對。
要不是想着他是那什麼少主,她都想拿笤帚立馬將他攆出去了。
楊智見沈千姿發飆的樣子只差頭頂沒冒青煙了,他沒敢接話,領了吩咐就默默的退出了書房。
剛開始他還心驚膽顫的害怕把兩邊的人都得罪了。但這種事每日都發生,如今的他已經淡定得不能再淡定了。
那沈少主也奇怪得很,只會在背後挑剔,但絕對不會在沈側妃面前來挑刺。而沈側妃也是,背後罵得再兇,也沒去沈少主面前鬧事。
他都搞不明白,這到底是誰折騰誰啊?
……
一轉眼到了張巧音生辰那天。
就如同蕭名望料準的那樣,沈千姿在月欽城收到請柬的時候立馬拍桌嚷着要去給張巧音賀壽。
月欽城哪會不知道,其實她去賀壽是假,找麻煩纔是真。
原本他是打算找個藉口推辭不去的,但沈千姿不同意,說什麼也要去蕭家。
這一日用過早膳,兩人收拾妥當,就帶着楊智和追魂以及幾名侍衛出了府。
剛準備上馬車的時候,就見沈韻堂帶着一名手下跟着出了府,而且什麼話都沒說,就大搖大擺的率先進了他們的馬車。
兩人站在馬車下相視一眼,月欽城臉有些黑,沈千姿則是冷着臉朝馬車裡問道:“沈少主這是要去何處?”
“你們去何處,本少就去何處。”馬車裡,冷漠的嗓音傳來。
沈千姿上前撩開垂簾,瞪向了裡面:“我說你這人是不是太閒了?我們這是‘走親訪友’,你跟着湊什麼熱鬧?”
帶他去蕭家?他這是打算去蕭家搞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