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不假思索地答道:“當然是江州黎之瑾啊。”
老越挑挑眉,又問道:“那現眼下的青年才俊中,又是誰模樣最俊?”
“不還是黎之瑾麼……”柒柒一語未了,驀地瞪圓了眼睛,“老越,你不會是慫恿我去打那個什麼黎之瑾的主意吧?”
老越斜眼瞧着她,不說話。但他的眉毛、眼睛、連着下頜上稀稀疏疏的鬍子無不是在說,對頭,就是這個意思。
柒柒只覺得這簡直……簡直比姑姑想給她娶房媳婦兒更離譜。
雖然她覺得自己找個鄉下泥腿子,是委屈了她洛七;但若是她找上黎之瑾,那就是大大地“委屈”人家黎之瑾了。
她儘管臉皮夠厚,但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異想天開的夢她懶得做。
柒柒連話都懶得說了,身影一晃,從老越面前晃過時手一伸,便揪下了他幾根鬍子。
“哎喲喲。”老越大聲呼痛。
真是的,揪下幾根鬍子又不要人命,老越用得着叫那麼誇張麼?
柒柒在老越的痛呼聲中,躍到大街上。
她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啊?一個是荒唐之至,一個是異想天開,就沒有個靠譜的。
看來,她還是得靠她自己啊。
柒柒漫無目的地順着長街走着,把這蒼南鎮子上的未娶妻的、年歲和她差不多的,一個個拉出來盤算着。
東街吳記雜貨鋪的吳磊科、西頭混沌鋪的宋小寶、尤記當鋪的尤老三……
“哎,哎……”有人叫她。
柒柒循聲望去,天香樓的老鴇如花正倚在門框上衝她招手。
蒼南鎮上有兩“花”,一個是“翠花”,還有一個就是這個“如花”了。
“如花媽媽,你忙活了大半夜,這會兒不補眠,起這麼早幹嘛?”
“你管我!”如花翻了個媚眼……她其實是翻白眼吧,由於職業習慣,她的白眼翻得跟媚眼差不多。
翻得柒柒渾身起雞皮疙瘩。
哼哼,她得吃多飽去管這個圓乎乎的如花?
柒柒扭頭就走,卻聽到如花在她身後叫道:“洛七,你過來,媽媽有話跟你說。”
“沒空。”
“耽擱不了你多大功夫,事關你終身大事。”
柒柒本不想搭理她,但“終身大事”這四個字刺激了她。
她猶豫了下,還是掉頭走回到如花媽媽的身旁。
如花媽媽語重心長:“洛七啊,媽媽是真心看重你,纔想跟你說一說掏心窩子的話。”
如花媽媽神色難得正經又正派,而且語氣還無比真誠。
於是柒柒也跟着鄭重了:“嗯,如花媽媽你說。”
如花媽媽:“洛七,你也算是花媽媽看着長大的,這一晃都是要娶媳婦兒的人了。媽媽跟你說啊,這娶了媳婦呢,就把心收一收,好好過日子,別再趴到我天香樓的屋頂上幹些偷窺的事了。”
饒是柒柒的臉皮再厚,這個時候也想尋摸個地洞鑽一鑽。
她還以爲她趴在天香樓的屋頂上偷窺這回事幹得神不知鬼不覺呢。
不過死不認帳是她洛七的一大本事,她鼓着腮幫子惱道:“如花媽媽,你胡說些什麼呢?”
“好好好,是媽媽胡說了。人不風流枉少年,媽媽理解,你若是真憋不住了,就找媽媽給你安排個姑娘,就算是鶯蘿都可以,別再趴在屋頂上了。弄得每次下雨,我天香樓都到處漏雨,這叫什麼事啊?”
她還以爲如花媽媽真的轉性從良了,原來是這樣。她這會兒不會是想找她給她修屋頂吧?
柒柒想象着她撅着屁股趴在天香樓的屋頂上,給天香樓修屋頂,然後天香樓一轉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哎,那個洛七在幹嘛?”
“還能幹嘛,修屋頂唄。”
“爲啥天香樓的屋頂她來修?”
“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吧,我跟你們說……”
她雖然臉皮夠厚,但也不能把臉丟到全蒼南鎮子童叟皆知的份上吧?她以後還怎麼在蒼南鎮子上混啊?
裝聾作啞也是她洛七的一大本事。
柒柒裝作什麼也沒聽見,笑嘻嘻的跟如花媽媽揮手道別:“花媽媽,你先忙着,我有事先走了啊。”
反正她腿腳利落,話音未落,她已竄出老遠一截了。
看來“偷窺”這事兒以後不能再幹了,總不能真讓花媽媽逼着她給她修屋頂。
柒柒轉過一條街,很快就把這事兒拋腦後了。
而今眼目下,她有更犯愁的事。
“喂,洛七。”
又有人叫她,柒柒擡眼一看,正是餛飩店的宋小寶。
宋小寶繫着圍裙,揮着鍋鏟招呼她:“來啦,進來吃碗餛飩。”
她方纔把宋小寶拔拉進她的夫婿候選人名列裡,是因爲這個宋小寶眉清目秀長得還算可以,更主要的是他家餛飩好吃,她要是找了他,以後吃餛飩就不用出錢了。
可這時候看着繫着圍裙揮着鍋鏟圍着爐子轉的宋小寶,想象着自己以後也就這副德行,只覺毛骨悚然。
柒柒話都不想答,他家的餛飩她再也不想吃了。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再轉過一條街,柒柒忽地聽到一陣朗朗吟詩聲,至於“吟”些什麼,她是一個字也聽不懂,但這並不妨礙她欣賞這股濃郁的書香味。
書香味硬是比餛飩味讓人賞心悅目。
柒柒一拍腦門兒,她怎麼把季傢俬塾的季思明給忘了?
蒼南鎮子上還有誰能比季思明更出挑的小夥子了嗎?
季思明不光人長得清俊好看,還滿腹經綸。
鎮子上的人都說,下半年秋闈,季思明定能一舉高中,前途無量,準能混個官兒噹噹。
那她是不是可以混個官太太噹噹?
老越不是也說了嘛,人得立大志嘛。
柒柒的心頓時火辣辣的熱乎起來,她決定了,就去勾搭這個季思明瞭。
至於怎麼個勾搭法,她又要如何以衆人眼中的一介“男兒身”實現她宏偉的“官太太”大志,她一時還沒有想好。
季傢俬塾正門臨街,柒柒站在街心,望着季家大門門楣上龍飛鳳舞的匾額,難得扭捏了。
想當初,她也曾在季傢俬塾裡混過幾年,她那個時候是最讓季夫子頭疼的學生。
全因爲她進季家的門就跟逛菜園子一樣樣,想進就進,想走就走;想什麼時候進就什麼時候進,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
她還看心情,想走門就走門,想跳牆就跳牆。
混到最後,季夫子恨不得倒貼給她家姑姑二兩銀子,只求洛潯別再把孩子往他私塾裡送了。
柒柒做夢也沒有想到,此一時彼一時,她有一天會想要給季夫子做兒媳婦兒。
怎不讓她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