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梅把林念禾的動作盡收眼底,臉上卻一點兒多餘表情都沒有,輕笑着接過毛巾,還囑咐了一句:“你快點兒啊,去晚了大隊長肯定又要來揪你。”
“行,我知道了。”
林念禾笑笑,揹着手跟着那女人拐過了牆角。
溫嵐拽了把王淑梅,低聲問:“禾子剛纔那比比劃劃的是啥意思?讓我跟過去一板磚拍那女人的後腦把是不?”
王淑梅嘴角輕顫,她拽住了蠢蠢欲動的溫嵐,回頭對其他人說:“沒什麼事,那人是珊珊孃的朋友,估計是找念禾問問珊珊和小軍的情況的。你們先去上工吧,我和小嵐跟過去看看就行。”
聽她這麼說,衆人便也沒多想,拖沓着痠痛的步子頂着雨去上工了。
等他們走遠了些,王淑梅立即拽着溫嵐進了知青點,隨手拿起門邊的鐵鍬,就從另一邊牆繞了過去。
林念禾跟着那個女人走了幾步便停下了。
她輕笑着問:“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現在沒別人了,說實話吧。”
女人微怔,轉回頭勉強的笑着:“麗榮姐啊,她讓我給你拿點兒東西。”
林念禾嗤笑出聲,她偏着頭,望着女人的眼中盡是揶揄:“鄭麗榮如果要來,肯定會提前給我打電話,如果是走不開派人過來,也同樣會給我打電話。你不想說不要緊,我猜猜啊……聽說省城有個胖子,在白波死後就想吞了他的黑市,他找我有事嗎?”
女人的表情瞬間僵硬,她皺了下眉,重新打量了一遍林念禾。
林念禾由着她看,嘴角依舊輕揚着。
女人把林念禾從頭看到腳,然後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牆:“人家都猜到了,你就出來吧。”
牆後傳出一聲輕笑,一個胖子邁着四方步晃悠了出來。
他臉上的肥肉顫抖着,咧開嘴,門牙缺了一顆。
“哎呀,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胖子溜達到林念禾身前,朝她伸出肥膩的爪子,“我叫張長江。”
林念禾無視掉他的手,只問:“找我有事?”
“有啊,有大事!”張長江的眼角抖了抖,因爲林念禾的不給面子行爲,他的表情有些猙獰,“之前我就聽說白波弄到了好貨,現在他媳婦更牛逼,一黑市都是好玩意兒,這不,我來看看高人是啥樣。”
林念禾面色平淡,垂眸擺弄着指甲,不答話。
張長江繼續說:“沒想到竟然就是個小丫頭,還是個知青。可真讓我意外啊!”
林念禾吹了吹指甲,不耐煩的說:“看完了麼?看完我就走了。”
昨兒關舅爺的故事講了一半,她還得去蹲後續呢。
“別啊妹子,急啥?”
張長江賤笑着往前走了兩步,那個女人也站到林念禾身後,堵住了她的退路。
林念禾懶散的掀起眼皮掃了他一眼,對眼前的威脅渾不在意似的,不鹹不淡的問:“你有事就說,磨磨唧唧的像裹了小腦。”
張長江一愣。
裹了小腦?
她是想說裹了小腳吧?
她說自己像個娘們兒?
張長江的眼睛都紅了,短粗的肥手攥成了拳。
他呼哧呼哧的喘了幾口氣,突然又咧開個笑臉:“行,那我就直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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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來可是有正事兒的,可不能一時上頭把這小丫頭掐死。
她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多了。
張長江平復了一下心情,說:“妹子,明人不說暗話,鄭麗榮給你多少,我加一成,以後你只給我供貨,咋樣?”
林念禾終於正眼看向他。
她瞥了眼張長江握緊的拳頭,反問:“你是來談生意的,因爲一兩句話就要置我於死地,不合適吧?”
張長江立即鬆開拳頭,哈哈笑了兩聲:“不合適、不合適!”
林念禾慢悠悠的又問:“我如果因爲可憐白波的家事就把你趕出去,也不合適吧?”
張長江面色一喜,聲音更大了:“那可太不合適了!”
林念禾點了下頭,嘴角上揚:“那你空着倆爪子、上嘴脣一碰下嘴脣就讓我只給你供貨,是不是特別不合適?”
張長江脫口而出:“不合適、絕對不合適!”
林念禾挑眉。
行了,她對這人的智商已經有了判斷了。
張長江張了張嘴,朝林念禾身後的女人一努嘴:“愣着幹啥呢?表示!”
女人聞言立即走上前,從挎包裡拿出兩摞大團結遞給林念禾。
林念禾嗤笑一聲,曲起手指輕彈了一下那摞錢:“我差你這萬兒八千的?”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她是個商人,又不是打劫的。
張長江感覺到林念禾的表情有所鬆動,趕緊說:“那妹子你說,你想要啥表示?”
林念禾又開始擺弄指甲了,她慢吞吞的說:“我什麼都不缺,沒什麼想要的。”
張長江笑逐顏開:“我懂、我懂,妹子你放心,哥不差事兒,保準讓你滿意!”
林念禾:“哦。”
張長江搓着手,問她:“那貨……”
“等着吧,這又不是大白菜,還能說有就有?”林念禾不耐煩的回了一句。
張長江用力點頭:“我懂、我懂!那鄭麗榮那邊……”
林念禾輕笑,瞥了他一眼含糊說:“看你表現吧。”
“懂了!明白!”
張長江激動萬分,就差給林念禾敬個禮了。
如果林念禾一口答應,那他肯定會覺得林念禾這就是緩兵之計,拖着他要跟鄭麗榮聯合起來整死他。
可她在拖,說是看他表現,其實不就是要看看他和鄭麗榮最後誰輸誰贏?
這纔是正常人的正常反應嘛!
張長江笑嘻嘻的拿過女人手裡的那摞錢,硬塞到了林念禾的手裡,說:“妹子你拿着,這是預先給的貨款,哥咋都不能讓你給我墊錢對不?”
林念禾拿着錢,反問:“預付款?”
“對對對!”
“哦,那行吧。”
她是個商人,不能打劫,但是可以拿預付款。
張長江見林念禾握住了錢,嘴咧得更開了。
他已經看到了自己一統省城黑市的美好畫面了!
張長江搓了搓手,再次朝林念禾伸出手來:“和氣生財!”
這四個字可是他在來時的火車上,跟一個夜校老師學的,據說是表達友好的詞語。
林念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