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禾揪着謝宇飛的衣服離開人羣,帶他回了知青點。
大概是被林念禾嚇着了,謝宇飛一路都沒說話,也沒再擺出來尋死覓活的樣兒。
林念禾也沒說話,帶他回了後院,讓他上炕坐着,自己在廚房裡忙活了一會兒,拿了一盤油炸花生米和一瓶茅臺酒出來,直接放到了炕桌上。
謝宇飛呆坐在炕沿上,雙目無神。
林念禾一邊開酒一邊說:“你是真缺心眼,你知不知道,要是你今天把倉房的屋頂壓塌了,肯定得落得全村埋怨,就算沒這茬兒,你耽誤大家幹活,隊長叔回來了得怎麼說你?”
她的語氣恢復如常,不再像個小炮仗似的罵他了。
她放緩語調給他分析利弊:“全場就我跟你最熟,我不打你罵你,別人心裡的怨氣就撒不出去,壞人我做,你出去了就說又捱了我一頓好揍。”
謝宇飛垂着眼睛,像個委屈的小媳婦,抿着嘴不答話。
林念禾倒了兩杯白酒,一杯推向他:“來吧,75年的茅臺,喝不喝?”
這可是她留着等升值的,也就是謝宇飛,換別人她真未必捨得。
謝宇飛的睫毛顫抖兩下,擡眼看向林念禾。
他的眼睛很紅,小聲說:“小禾,關曼菱定親了。”
“嗯。”林念禾點點頭,“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放棄了她一棵歪脖子樹,往前邁一步就會發現還有一整片大森林等着你。”
“可是我只想要她。”謝宇飛接過杯子,連一絲猶豫都沒有,仰頭就幹了。
林念禾:“……!”
她用來裝酒的可是平時喝水用的白瓷杯,雖然沒倒滿,但也得有三四兩。
謝宇飛以前沒喝過白酒,齜牙咧嘴了好半天,再擡頭時,他的眼睛已經迷離了。
林念禾:“……”
事實證明,喝酒真的不能一粒花生米都不吃。
“小禾、小禾啊!”
“嗯。”
“我的愛情,今天死去了!”
“哦。”
“小禾……小禾你說,我的優點那麼多那麼明顯,爲什麼她就不喜歡我呢?”
“……”
“啊!我的愛情啊,今天我埋葬了你,從今往後,我再也不能愛上別人!”
“……”
“嗚嗚嗚……小禾!禾啊!哥心裡苦啊!苦啊!”
“我就和你不一樣了,我心不苦,命苦。”
“啊?你也有鬧心事啊?來,哥陪你喝一個!”
“……”
“說說,你爲啥啊?”
“你丫的心裡沒數?”
“有啥數……小禾,哥的愛情,今天死去了……”
“……”
李大和回到十里大隊聽完了事情經過,來到知青點找人時,聽到的就是謝醉鬼哼哼唧唧的抱怨聲。
李大和:“……”
首先,他想知道“愛情死去了”是一個什麼形容;
其次,他想知道這小崽子幾個菜喝成這死出;
最後,他想知道爲什麼大隊長如此難做……
他揹着手,在秋風裡思考了三分鐘人生,未果。
擡手敲門,李大和說:“林丫頭,你在不?”
“來了。”
林念禾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起身去開門。
看到如期而至的李大和,林念禾有些尷尬的扯了扯嘴角:“對不起隊長叔,又給您和鄉親們添麻煩了。”
李大和揮了揮手:“都聽說了,小謝的對象跟別人定親了是不?”
林念禾:“……?”
對象?
轉瞬她就懂了,這個謠應該是王淑梅造的。
說是對象總比單相思好聽點兒,也更能讓人理解和同情。
林念禾順着這話點了下頭,輕嘆口氣說:“謝宇飛真的特別喜歡那個姑娘,他這才下鄉沒幾個月就……心裡有些過不去。”
李大和點了下頭,瞥了眼屋裡:“小謝現在咋樣?”
“喝了點兒酒,還是想不開,”林念禾側身讓過,“隊長叔,要不您幫着勸勸?”
李大和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沒猶豫太久他就點了頭,跟林念禾進了屋。
炕桌上,一瓶白酒,一盤花生米。
“一盤花生米就喝成這德行?”
“實際上,他沒吃花生,幹喝的。”
“……”
林念禾把自己沒用的那個杯子遞給李大和,說:“隊長叔,您陪着他嘮嘮吧,我再去給您炒個菜。”
酒香勾人,李大和不自覺的就接過了杯子。
林念禾又放了瓶酒在桌上,趁機腳底抹油逃離現場。
她是真不想聽謝宇飛哭唧唧的抱怨了,他已經在她的夢裡嚎了好幾宿,她怕自己忍不住砍了他。
林念禾有意磨蹭,愣是在廚房磨出來四個菜後纔回去。
“叔,你聽老弟跟你說啊……”
“大侄子,你聽大哥說一句……”
林念禾:“……”
首先,她想知道這倆人的輩分到底是怎麼論的;
其次,她想知道等會兒該怎麼把這倆醉漢弄走;
最後,她想知道如果給他倆拍個照留念,自己後半生是不是都有飯轍了……
林念禾舔了舔嘴脣,走過去放下菜盤子。
她掃了眼紋絲未動的花生米,又晃了晃兩個空空蕩蕩的白酒瓶,問:“隊長叔,你倆還喝嗎?”
李大和的舌頭都大了:“喝、喝,我還得給大侄子掰扯結婚這點兒事兒呢……丫頭啊,叔給你說,大隊長難做啊……比大隊長更難做的是你嬸的老爺們啊……”
林念禾:“叔,您詳細說說!”
李大和沒能耐詳細說,往後一倒,鼾聲就響了起來。
林念禾一口咬空,沒吃到瓜。
她咂了咂舌,剛想去看看謝宇飛如何了,就聽到另一道呼嚕聲開啓了二重奏模式。
她的眼睛瞬間亮了,從空間裡拿出相機對着這倆人就是一頓狠拍。
就算照片不能拿出來,也可以留作紀念嘛。
“關姑娘啊……姑娘……別走……”
“大麗啊……麗啊……”
小屋裡,酒香中,兩個醉漢念念叨叨說着夢話。
林念禾又錄了一段視頻,收起相機喃喃自語:“愛情啊,真是磨人的小妖精。”
被小妖精吸了精氣的兩個醉漢被下工回來的男知青運走了,林念禾趕緊推開窗子通風,散一散這滿屋的酒氣。
前院,謝宇飛時不時嚎一嗓子的夢話。
後院,王淑梅滿臉凝重跑到林念禾面前,對她說:
“念禾,我回來的時候又看到那個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