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之前要做的準備還是很多的。
村小要一週後才放寒假,林念禾出了期末考試題,又留了寒假作業,剩下一星期的課吳校長會替她代;
安撫孩子們並保證自己兩個月後一定回來;
鄉親們聽說她要回京城,紛紛送來自家囤的乾貨讓她給家人帶回去,林念禾用白糖和布票跟鄉親們換了一些,再送來就以拿不動了爲由拒絕了;
安撫鄉親們並保證自己兩個月後一定回來;
紡織廠給省城送了第一批貨後半天就銷售一空,翟主任這次不用人忽悠,自己就跑來又簽了一年的供貨協議,並增加到每個月五萬個頭花,林念禾給紡織廠留下了未來兩個月的新款頭花圖樣,並與他們確定好樣品細節;
安撫領導們並保證自己兩個月後一定回來……
林念禾回京城的臥鋪票不是林爸給買的,是汪瀟給她弄來的。
離開十里大隊那天,鄉親們一大早就來送她,王淑梅和溫嵐早起給她包了餃子,還給她煮了十個雞蛋讓她路上吃。
送林念禾去車站的活兒被謝宇飛攬下了,他騎車拽着村裡因爲林念禾滑雪一頭栽雪裡啓發而做的用來送火柴的雪橇,拖着林念禾的行李,一路把她送上了火車。
“小禾,你自己小心點兒,東西看好,我剛給列車長塞了兩盒煙,有什麼事兒你就找他,別跟陌生人說話,到家別忘了打個電話……”
謝宇飛趴在車窗外,喋喋不休的囑咐着林念禾。
“好,你和晴晴姐她們回去的時候提前跟我說,我去接你們。”林念禾朝他揮揮手,“你快回去吧,我這車廂總共沒幾個人,沒事的。”
“反正你自己多小心……記得打電話啊!”
“好!”
火車緩緩開啓,謝宇飛跟着走了一段,又跑了一會兒,直至到了月臺盡頭,纔不得不停下腳步。
這會兒還不到大批知青回鄉過年的時候,火車上人不多,臥鋪車廂人就更少了。
謝宇飛的兩盒煙起了不小的作用,列車長對林念禾很照顧,時不時就來她這邊轉一圈兒。
三天的火車,林念禾被晃悠得都快散架了。
“林同志,再十分鐘就到京城了,我幫你把行李拿下來吧!”
列車長過來幫林念禾拿行李。
林念禾的行李還是太多了,她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拿不完的。不過問題不大,上車的時候有謝宇飛送,下車的時候林爸會來接她。
林念禾笑着朝列車長道謝,等列車開始減速進站,她就打開窗子,找尋林爸的身影。
林念禾還沒看到老林同志,林爸和林媽就遠遠地朝她招手了:“閨女!閨女!”
林念禾趕緊伸出手朝他們揮了揮:“爸爸!媽媽!”
車一停下,林念禾就把大包小包順着窗戶塞出去。
林爸料想到了林念禾的行李多,是帶着警衛員一起來的,倆人一個接一個放,配合得相當默契。
林念禾把行李都運出去,最後檢查了一下鋪位,見沒有遺落東西,便趕緊跑下了火車。
她邁下最後一級臺階,直接就被林媽抱住了。
“哎呦,可算回來了!”林媽捏着林念禾的小臉兒仔細打量,皺着眉頭心疼道,“瘦了!”
林念禾這次是真的瘦了,在火車上晃悠三天,她吃不好也睡不好,看書眼暈不看書無聊。
總之就是怎麼都不舒服。
林念禾踩在地上,腳步還有些虛軟,總覺得沒踩到實地。
林爸和警衛員小哥連揹帶拿,帶着大包小裹過來:“走,回家,車在外頭停着呢!”
林念禾一聽到“車”,本能反胃。
林媽看她臉色微白,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怎麼了?不舒服?要不直接去醫院吧?”
“沒事的媽媽,”林念禾搖了搖頭,“就是在車上沒睡好,回家休息一下就行。”
“那行,咱先回家。”林媽摟着她的肩膀,扶着她往外走。
林爸的吉普車就停在火車站外,他們把行李裝進後備箱,林媽拽着林念禾就上了車。
林媽拉着林念禾的手仔細看,摸出了些許薄繭,她的眼眶就紅了:“我女兒吃苦了……”話沒說完,眼淚就掉在了林念禾的掌心。
林念禾握住她的手指,笑着說:“可不是嘛,媽,我怎麼都沒想到,當老師能那麼累……您看我這手,都是給學生批作業磨出來的繭子,哦,還有寫粉筆字,累死人了……我爲我以前不懂老師的辛苦深刻檢討。”
林念禾說着話,軟軟的靠在林媽的懷裡,抱着她撒嬌。
林媽心知女兒這是在安慰自己,忍下淚意摸着她的頭說:“再怎麼累也得好好教學生,你當了老師可不能偷懶的,要負起責任。”
“我知道……”林念禾順勢轉開話題,“我哥呢?他什麼時候回家?”
林媽臉色一僵,眉心皺緊了幾分,她握住林念禾的手,輕聲說:“他現在就在家呢。”
“嗯?這就回來了?”林念禾甚是驚訝。
“嗯。”林媽點了點頭,眼圈兒更紅了。
林念禾看她這般表情就知道林懷洲必定出什麼事了,她正想問,林爸和警衛員上了車。
“閨女,累了吧?爸給你買了好些吃的,回家咱就開飯!你先在家休息幾天,家裡有電影票,你閒無聊了就去看,過兩天等你媽媽休息讓她陪你去買衣服……”
林念禾看林媽情緒不好,便沒再多問,順着林爸的話聊了起來。
火車站離家不遠,坐車十來分鐘就到了。
林家住的是一棟二層小樓,一樓是廚房客廳和餐廳,林爸林媽的房間也在一樓,二樓是兄妹倆的兩個房間,還有一間屋子是書房。
林念禾站在家門口,下意識看向隔壁的蘇家。
昀承哥離開二十多天了,應該快要回來了吧?
她正想着,林媽拉着她的手往家裡走:“別愣着了,快進屋,行李讓你爸搬。”
她說着就打開了家門。
林念禾一眼就看到了林懷洲。
可能是林懷洲。
他的左臉上貼了紗布,脖子也纏着紗布,左臂打着石膏,用紗布吊着掛在脖子上,右腿纏着紗布,還有一絲紅滲出來。紗布沒蓋住的地方也盡是青紫痕跡,還有些略淺的擦傷,塗了藥,沒包紮。他比林念禾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要瘦和蒼白,嘴脣毫無血色,露出的右側臉頰上還有些凍傷的痕跡。
林念禾一時間甚至都沒敢認。
這般模樣,他竟然還笑得出來:“小禾,回來啦。”
林念禾瞠目結舌,聲音都有些顫抖:“哥,你……你幹什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