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昀承這人,八百張面孔。
長輩眼中,他舉止得體行爲穩重,成績好、戰績好、工作也好,哪哪都好。
大多數平輩人眼中,他是那個最好永遠不要見面的冷麪閻王爺。
林懷洲和謝宇國眼中……蘇昀承?那不是條狗嗎?
林懷洲盯着蘇老狗,後槽牙都快磨平了。
當着他爸媽面兒說有聯誼會,這與用機槍頂着他腦袋讓他去聯誼有什麼區別?
區別還是有的。
機槍手未必會對他林團長開火,但林媽真的會抽他。
“有聯誼?那一定要去啊。”
林媽一錘定音。
她快愁死林懷洲的個人問題了,偏偏他自己不着急,見着女同志掉頭就跑,比狗蹽得還快。
“不是,媽,”林懷洲覺得自己還可以搶救一下,“我月底就要去穗城,這時候去聯誼不是耽誤人姑娘麼……”
“甭懵我,你那差事前後用不上半個月,耽誤什麼了?”林媽瞪了他一眼,轉頭對林爸說,“你管管他。”
林爸從來都不是武斷的人,管教孩子也是要給他們選擇的——
“你自己走過去還是我把你綁過去?”
林懷洲:“我和謝宇國一起去。”
既然抗爭不了命運,那就拉更多的人一起下水。
林爸滿意地點點頭,又補充道:“閨女,你跟你哥一起去。”
“我?”
林念禾瞪大眼睛,下意識拽住蘇昀承的衣袖:“爸,我要訂婚了。”
“我知道你要訂婚了,”林爸有些氣悶,“我是讓你去看着你哥,他和謝宇國上次去聯誼會,倆人躲牆角下了一晚上五子棋。”
“哦嚯。”林念禾來精神了,“這活兒我愛幹!”
聯誼會哎,一聽就是有甜瓜無數的好地方。
三天後——
“林懷洲,你就是條狗。”
謝宇國摘下皮手套,斜睨着林懷洲,嘴裡不自覺發出耗子啃米似的咯吱聲。
林懷洲一臉生死看淡的表情:“要罵你罵蘇昀承去,他提的,不然你以爲我媽怎麼知道的?”
林媽整天忙工作,哪有閒心管聯誼會的事兒?
要不是蘇昀承提起,聯誼會結束三週年林媽都未必會知道。
“他也是條狗。”
謝宇國掀了掀眼皮,視線緩緩轉到一旁樂呵呵的林念禾身上。
他忽然笑了。
一把拽開林懷洲,謝宇國湊到林念禾身邊,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嘴裡還唸叨着:
“小禾,來都來了,你也來跳個舞,反正你和蘇昀承還沒訂婚,他今天也不在,小姑娘家家的,多交些朋友!”
林念禾:“……?”
他好像在用一種很新奇的方式報復。
排兵佈局上,謝宇國最擅長快攻閃電戰。
林念禾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把她推到了一個眉清目秀的男人面前:“來,小禾,這是……”
他沒說完,林懷洲追了上來。
“謝宇國!你個狗都不如的玩意兒!撒手!”
三狗團,謝宇國最先再降一級。
他倆短暫地對視一眼,突然福至心靈般開始爭吵,繼而開始動手。
突然的變故,聯誼會上所有人都懵了。
林念禾看着他倆拙劣的表演,嘴角向上揚起。
突然,一聲清脆的“爸爸”傳入林懷洲耳中。
這聲音他太熟了,是他妹妹的。所以她喊的是……
他又與謝宇國對了個眼神,二人逐漸收勢,不輕不重地拉扯幾下,用不着旁人勸,他們就主動分開了。
林懷洲下意識看向旁邊,沒瞧見他家老林同志。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林念禾邁前一步,站在他倆中間:“打夠了?”
“咳咳,妹你別管,”林懷洲心知自己是被妹妹騙了,但又不能承認,只得硬着頭皮往下編,“今兒這事兒必須說明白。”
謝宇國跟着點頭:“對,這裡施展不開,林懷洲你跟我出來,去操場上比劃比劃。”
不等林懷洲說話,林念禾開口了:“正月裡打什麼架?來,咱們這兒有電話吧?同志,勞煩給謝家和林家打個電話,請謝伯伯和我父親來給他們倆做主。”
林懷洲:“……”
謝宇國:“……”
她這是勸架?
她這分明是要他倆的命啊!
眼見着真有那實心眼的要去打電話了,林懷洲趕忙揮手:“別別別,鬧着玩兒呢。”
謝宇國也跟着說:“對對對,聯誼是領導的關懷,不能辜負,繼續、繼續。”
林念禾雙臂環胸,笑盈盈地看着他倆:“你們真的只是鬧着玩兒?別嚇我啊,我膽子可小了。”
“鬧着玩呢,真的。”
“沒事兒、沒事兒,妹你別害怕。”
林念禾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那行吧,你們倆也別愣着了,趕緊聯誼去吧。”
林懷洲:“……”
謝宇國:“……”
“快去呀,”林念禾催促着,並從呢大衣兜裡掏出個巴掌大的工作筆記,“哥、宇國哥,你們放心,我一定真實記錄、詳盡彙報!”
“你……彙報給誰?”
“當然是給謝伯伯和爸爸啦。”
“這還有必要彙報?”
“嗯……爲什麼沒有呢?”
看着林念禾無害的笑臉,林懷洲和謝宇國只覺得頭皮發麻。
他倆對視一眼,默默轉身,往女同志的方向走。
謝宇國咬牙切齒:“林懷洲,你這輩子幹的最大的錯事就是沒把小禾跟蘇昀承攪和了。”
好好的一姑娘,轉眼就被帶壞了!
林懷洲不想答話。
他覺得他做的最大的錯事是同意把妹妹送到蘭縣去。
看着那兩道挺拔的背影,林念禾滿意地合上筆記本。
“我可真是個勸架小天才啊。”
她由衷地佩服自己。
林念禾默默退到角落裡,拿了瓶汽水小口小口喝着。
“念禾。”
突然,一張頂着兩輪漆黑眼圈的憔悴臉出現在林念禾面前。
“媽呀!”
林念禾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挪,差點兒從凳子上仰過去。
季銘亦趕緊拉住她。
坐穩了,林念禾才問:“你這是……你到底犯了多大錯啊?季爺爺怎麼把你打成這樣?”
林念禾皺着眉,滿眼同情。
季銘亦:“……”
他能說他這黑眼圈不是捱揍了,而是單純地熬夜熬出來的嗎?